千尋幾乎忘了自己的心臟是怎麼一瞬間演變成了不能呼吸的疼,她只覺得,自己心中某些東西似乎被徹底抽空了。
“好!好!”千尋失望至極,卻是反倒笑了起來,笑聲清泠泠的,如同某種剛剛出生的幼鳥。
月寒生的表情僵硬了一分。
“既然月老選擇了妖族,那冥千尋自是不會攔着的,還望月老,日後與莫姑娘,白頭偕老,永無同心!”聲音不快不慢,甚至聽不出喜怒,卻是字字都敲在了月寒生的心裡。
此刻,千尋終於明白了自己與莫千尋最大的不同。
其實,月寒生是已經動了心的,更何況,自己是先來的。
但是最終,她還是輸了。
不止輸在未知的手段上,而是任誰看來,都是那樣更如同小鹿一般澄澈,更讓人生起保護欲的姑娘才更惹人心疼。
而自己……似乎這樣神經大條的,更是骨子裡有些悶騷的女漢子,更加讓人省心,也就順道兒忽略了。
然而……如果她是那樣子的人,那冥千尋,還是冥千尋麼?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所以,她不願,也不能變成他所需要的那副受了傷害,被保護的樣子,她有她的責任和使命。
因此,月寒生……也就這樣算了吧。
已經誤了一世了,結果還不夠說明情況嗎?他是月老,牽扯人間無數紅線,本身自己的感情卻是一片混沌。
而自己……終究只能做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那一類人。
月寒生的指甲掐進了掌心,看着面前女子帶着幾分尖酸刻薄的話,終究是眉頭微微一皺,沒有再說什麼。
很久,直到身後那人的氣息不在,千尋才脫力一般地呆坐到了地上。
無盡的恐慌伴隨着有些冷笑和委屈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她從來沒有想過,在她以爲她已經夠努力夠艱難,心裡承受能力更加強大的時候,生活,總是會給她更重的一擊。
“月寒生……你應該記起的是我……是我啊……”喃喃的聲音帶着幾分不可名說的自嘲,似是在諷刺這本不該存活於世的,夾雜着利用與記憶混亂的感情。
千尋呆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月色水一樣的傾瀉。
“公主,你……”小童穿着白色的單衣,聽到門外的動靜之後,便趕了出來。
千尋沒有說話,只是面色冰寒地盯着月寒生消失的地方,眼淚早已將眼前模糊,卻還是強撐着不肯掉下來。
小童一下子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縱使是少年模樣,但他在地府也已經很多年,怎麼會看不出面前的女子是爲情所傷?
而且……縱然清冷縱然疏懶,甚至於有些輕佻,但他卻能清楚的感覺到,面前的女子,是個好人。
“姐姐……想哭就哭吧……”小童站在千尋身邊,輕聲道。
此話一出,千尋的身體似是怔愣了一下。
隨即便是眼淚洶涌而來,然而依然是無聲的。
這個女子,外表豪放疏狂,卻僅僅是對於親近的人,內裡,仍然是有一種揮之不去的疏離,這是一種甚至來源於生命本身的性格,不與有多少朋友或者陪伴有關係。
所以,縱使是如此時刻,如此心情複雜傷心之下,她仍然是安靜的,眼淚不捂不擦,表情冷淡,只有那洶涌不停歇的眼淚,書寫着她此刻複雜的心情。
這一夜,是千尋自重生以來最難熬的一夜,甚至於是這半生,她最難熬的一夜。
洶涌暗流的戰爭,弱小的冥府,偌大的壓力,然而,朋友四下流離,在歷經心思千迴百轉之後,終於決定勇敢去愛的戀人,選擇的不是她。
而她,面對着一系列不知道緣由的陰謀,卻只能當個無聲的啞巴,保持着自己最後的倔強。
千尋不知道自己那一場無聲的淚流了多久,她只知道,最終她再次醒來,是在地獄深處,地藏姑姑的修煉之所。
這是一場天道,甚至生命對於她的考驗之一,能撐下來,則徹底蛻變,撐不過,冥府與她,一起爲自己的無庸葬送掉。
其實早在她選擇不說出實情隱瞞月寒生時,她就已經做出了選擇,此刻如此,也只是不想讓她變得無情無愛的這一刻,來得太快。
地藏姑姑,看着昏迷在蓮座前的黑衣女子,有些心疼。
女子的面龐仍然淡靜,然而眼皮紅腫,臉上掛着乾涸的淚痕,形容憔悴。
“孩子,不願睡了,就醒來吧。”帶着慈悲與心疼的語氣在千尋腦海之中響起。
她在黑暗之中,終於不情願的抓住了那僅存的一點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