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醉微微嘆了一聲，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那樣別緻的女子，他幾乎已經遇見了她的悲劇。

卻見那轎攆並沒有走得太遠，便迎出一道華然玉色的紫袍身影。

那人容色優雅，鳳目朗潤，比起連城的容貌，居然頗有不分上下之勢。

“臣接見來遲了，陛下恕罪。”那人下馬，拱手行李道。

“鳳愛卿不必多禮。”連城充滿笑意道。

焰醉看着這一幕，更是瞭然。

鳳眠，已是東魏國相的鳳眠。

這麼一想，他突然覺得很有趣。

這些人的真實人生，都變作了書中那個不一樣卻又相似的他們。

這種感覺很玄妙。

接下來的觀禮就有些無聊了，無非是一些萬民和樂，君臣相誼的客套話。

作爲東魏帝京這一片兒的渡魂人，與地府輪迴司所有的渡魂人頭頭，焰醉已然着實見過無數的興衰帝王篇。

只是，莫名的，他還是好奇。

好奇千尋筆下，寫了一半的鳳眠，好奇另一種人格的連城，好奇承寧的成長。

聽與看，然後結束並且開啓一個新的輪迴，是渡魂人在世間永遠的使命。

他窩回了雅間兒的太師椅上，繼續翻看着千尋的新話本。

上次看到的是第一十四頁，謝嬰纔剛剛晉升國師，一舉破天機，三言三中，曰連城王命。

確實……

焰醉想起剛纔那樣尊貴奢華的轎攆，那樣的公子連城，確實是天王貴胄的帝王命。

然而，鳳眠……

罷了，雙星鎮宮的局面已然是在南樑一場戰役以後，破敗了。

…………

依舊是明安十年。

鳳長生進入了一個新的，金碧輝煌的世界。

雖然她總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小，且總是四四方方的。

但是，她的身邊，有謝嬰。

人人尊她爲國師夫人，他許諾了給自己的一生相守的諾言，並且終究做到了。

人間總說，等功成名就時再喜結良緣，這是人生最幸福的事，他……是想給自己最好的吧？

鳳長生滿心歡喜。

只是，自己終究是與人類女子有些差別的。

她學着自己怎麼也學不會的宮廷禮儀，有些喪氣。

好在，皇宮最不缺的，便是山珍海味。

食物的填補，極大程度上滿足了她內心的不滿。

“又偷吃？嗯？”謝嬰一身黑色的國師雲紋莽袍，端的是玉樹臨風，優雅如華。

周圍的侍女紅着臉退了下去，還似嫉妒一般看着這個禮儀不通只會吃吃喝喝的女子。

她們不明白，爲什麼這樣粗魯不懂禮教的女子，會被那樣天神一般的國師大人看上，真是暴殄天物。

謝嬰成功用他的美色，引誘了不知天下多少女子的芳心。

“纔沒有，練習步子練得人腿都酸了。”鳳長生嬌嗔道，“纔多吃兩片薑絲碧玉糕的……”

“你呀你，得虧你吃不胖！”謝嬰又好氣又好笑地看着懷裡撒嬌的女子。

“過幾天的上元花燈節，你會陪我去嗎？”小女人窩在他懷裡，大眼睛撲閃着，極具生動力。

“想去看？”謝嬰低頭吻在她額上，“那天恐怕不行，陛下在宮中設宴，我得去作陪的……”

“……”一聽此言，鳳長生有些失望，小臉耷拉下來。

“長生乖，食君之祿，爲君分憂，陛下於我有提拔之恩，我不能拒絕，嗯？”男子溫潤的聲音帶着莫名的蠱惑，還有一絲冷冷的嘲諷。

“還是說，長生要……這樣才肯乖？”謝嬰輕笑，白皙略帶薄繭的手掌靈蛇一般，鑽進了她的上衣領口，緩緩向下探去。

“……”鳳長生臉上一抹薄紅，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唔……這是白天……”她含蓄不清地掙扎，卻終究躲不過那人溫柔又霸道的進攻。

良久，鳳長生被這一個吻幾乎要弄得喘不過氣來。

謝嬰見她這般生澀，不由得低笑起來。

“乖，就這一次，下次帶你出去玩，補給你好吃的，好不好？”

“好吧……阿謝說話要算數哦……”鳳長生嘟着嘴答應了。

這般嬌蠻的可愛模樣，倒是讓人不忍心了。

這是謝嬰第一次拒絕她的請求。

日後回想起來，那時候，她以爲這是最後一次，卻沒想到，這是一切的開端。

鳳長生第一次夜晚一個人睡，她裹着金絲棉的被子，眼睛大睜。

他們認識了一百年，似乎……他也從來沒老過。

自己是鳳凰，一百年對自己來說，確實是很短的時間了。

而他……爲什麼不老呢？

這些，她不願問，他也相信她不會害她。

百年來，他帶她走遍了五國。

然而，呆得時間最長的，無疑是南樑與如今的東魏。

十年前，南樑國破，撤旗置藩，他沉默良久，帶着她一路遠走，再不回南樑……

他那樣的人，是傷心的吧？

突然，鳳長生想到一個可能……富國？他是要復國嗎？！

她知道，仙魔之間，也是有戰爭的，如同人間爲了土地的爭奪一般，這是劇烈，而無休止的。

自己父母萬年前，便是因爲這樣的大戰送了性命……如今，阿謝……也要走上一條仇恨之路了嗎？

她第一次不懂了，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