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盛宇每天都會來看望小龍。

他總是不放心。儘管小龍每天除了吃東西，適量運動外加治療眼睛以外，有時候和他們有說有笑，看上去和過去一樣活潑快樂。

這些都是自從小龍在藍颯麒來的那天哭了足足三個小時以後發生的變化，小龍逐漸變得樂觀向上起來。

周盛宇曾經問過她，要不要抽空去林竫之的墓前看看。

他還記得小龍當時坐在窗戶下面，任陽光照耀到自己的身上，表情平靜的回答：

“我相信他的靈魂不會等在墓碑那裡，我總感覺他和爸爸媽媽一樣會看着我，所以我用這種方式告訴他我過得很好就可以了，這也是……我早就答應過他的，等眼睛好了，我再去兌現另一個承諾。”

周盛宇也問過另一個承諾是指的什麼，小龍笑笑，沒有說。

藍颯麒自從那天之後就沒有再來，聽着電視的聲音，小龍知道他現在是最忙的人，因爲已經在火場裡過世的前任風雲天下集團總裁林風雲，出人意料的在多年前早已讓律師齊賽擬好遺囑：除了他的房產以外，手中60%的股份全部留給養子藍颯麒。

於是，在沒有指定新任總裁的情況下。目前的董事長藍颯麒上任，成了新任總裁，齊賽輔助他。

小龍起先也覺得不可思議，爲什麼林風雲會吧一切交給一個養子而不是林竫之？直到封法蘭淡淡的笑着反問她：

“龍小姐，你認爲林竫之的個性，真的適合當好決策者的角色嗎？”

小龍終於瞭然。

林竫之有得是才華，他最適合的位置恐怕是研究院，而且他有時候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當總裁勉強了。

可是小龍知道，林竫之其實是個經商的天才，而且是很厲害的天才。單看龍魂軒到他手裡才一兩個月，硬是能做到全球連鎖而且資產瘋狂翻倍那麼厲害的成績，她就知道林竫之是深藏不露的天才。

只是，他有才能是一回事，有商人的狠勁兒是另一回事，小乾爹說商人不是有才就能站住腳的，還要有手段。

很可惜，林竫之不屑於旁門左道的手段，風雲天下集團在他手裡，穩定和發展可以做到，但是擴張很難做到，他的野心幾乎沒有。

倒不如讓藍颯麒來，藍颯麒繼承了林風雲的風格，他是行事狠辣之人，但是他沒有林風雲那樣過頭的狠心，所以風雲天下集團交給藍颯麒會更好。

“而且還有一點是外界不知道的，藍颯麒是林風雲的私生子。”周盛宇語重心長的說。“我想林風雲其實從心裡還是對這個兒子內疚的，他把父愛給了林竫之，至於同樣優秀的藍颯麒，他只能給他一個商業王國了。或者說林風雲一開始打定主意冷落藍颯麒，就是要培養他的狠勁和野心，留着幫他管理集團，而他自己只做董事長。卻沒想到林風雲算盤打得好，只不過命太短，白白讓藍颯麒登上風雲天下集團最高位置，搶了林家的事業，希望藍家母子得到財產以後不會爲難林風雲的妻子林薇娜。”

“藍颯麒不會那樣做的。”小龍搖搖頭，“如果藍阿姨沒有以母親的名義命令他，藍颯麒是不會去害林阿姨的，他想要的重視他得到了，他不會那麼殘忍的報復，如果他是被仇恨衝昏了頭腦的人，林風雲不會挑上他。”

周盛宇聞言哭笑不得，“丫頭，我怎麼發現你長大了不少？”彷彿一夜之間，小龍從不問現實裡的種種煩擾到現在已經安然接受，甚至開始細心思考。

他從不否認她是聰明的。只是過去的她愛玩。

坐在窗戶下的小龍啞然失笑，“小乾爹，下個月我就十七歲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啊。”

是的，她又長大一歲，這一年過得好快。

“丫頭，我還發現你多了一個愛好，就是每天坐在窗戶下開着電視聽新聞，如果法蘭和我不催你睡覺，你的電視都不會關上。”周盛宇饒有趣味的說道。

“因爲我在等消息。”小龍很自然的說。

“哦？等什麼消息？”周盛宇好奇的眯上眼睛。

“等林竫之的死訊正式發佈。”小龍回答，“雖然藍颯麒告訴我葬禮已經舉行了，就算林家本着不像外界知道的原則，但是我也不相信這麼多天那些本事強大的記者什麼也發現不到。可是這麼久過去了，林家一點消息都沒有……”

“你在想什麼？”周盛宇微笑。

“我在想，恐怕林竫之根本沒死。”小龍嘆氣，“如果真的是這樣，雖然不明白藍颯麒爲什麼要騙我，但是……我會覺得鬆了一口氣。”

周盛宇先是愣了愣，隨後盯着小龍此時安詳的表情，最後他苦笑不已。

“丫頭，你確實很聰明，放在以前我都不敢想你已經考慮了那麼多。”

小龍心中詫異，“小乾爹，你是說……”她的語氣有些激動。

“對，林竫之沒死，藍颯麒被你趕走的那天並沒有直接離去，而是在我病房門口等了一會兒，他告訴我林竫之的死是嚇唬你的，他說他和林竫之的關係其實不好。可是林風雲去世以後，他恍然明白了，自己不能再將親情拒之門外。他還說小時候因爲是私生子，他只能和她母親住在一起，總是林竫之跑來帶他玩，那時候兩個人還不懂事，感情好得像親兄弟。後來長大了知道自己是私生的，這才起了恨意，但是他到最後都發覺，林竫之還是當年那個林竫之，改變的只有他。藍颯麒說他已經看開了，自己的未來不能被上一代的是非埋沒，他想有一個好的人生。所以他這才說了林竫之舉行葬禮的話，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對林竫之只剩下恨了。結果你卻傷心得哭着大吼大叫，藍颯麒讓我帶些話給你——不要等到失去了纔回味擁有的感覺，這個代價太大，他祝福你們能有個好結果。”

小龍聽了之後啞口無言，呆呆的愣在那裡。

“丫頭，我知道你對林家可能接受不了，我也不勉強讓你不恨林竫之，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帶着仇恨過一輩子，這也是爲什麼我、杉克、TREE的人都隱瞞你事實的原因，或許我們不該這樣做。但是……我們只想替龍陽守住他的心願，讓所有的過錯都由我們這一代承擔，不要再讓你們重蹈覆轍。”

周盛宇平靜的語言在小龍的心中掀起悲苦的驚濤駭浪。

是該記得父母的仇恨，還是該讓自己快樂呢？

她做不了這個決定，那麼……誰能替她來做呢？

看到小龍沉默，周盛宇嘆了一口氣。

“丫頭，其實原本……我根本沒有打算要從風雲天下集團活着出來，不僅是我，龍魂和法蘭也是，原本報仇這件事，我們是豁出命去做的。”

小龍訝異的愣了。

“可是……我們現在反倒慶幸還活着。因爲你父母的仇報了，當我又能再見到你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世界太美好——能活着真好。”周盛宇輕輕的說。

小龍心中一顫，能活着真好……？

“丫頭，這一次，換你來當我們的希望，給我們生活下去的動力，敞開你的心，感受這個雖然醜陋卻依舊美麗的世界，感受人們的惡和善，等你眼睛好了以後，你要去真實的觀察世界，不是活在遊戲裡，而是在現實中找回你自己。”

那個下午，小龍沒有哭。

但是，不知道是感動還是悲傷，萬般情緒皆涌向心頭，她知道自己的心是哭了。

杉克帶着醫療人員來的時候，小龍和公主正在病房裡說話，杉克看到小龍手中還捧着一本英文教材。

“半個月前你眼睛剛好，別用眼過度。”杉克笑着說道，“聽公主說你學習勁頭很足。”

小龍見到杉克來了，立即放下書本，“我只是……想靠着自己看懂爸爸留下的那本寫給我和哥哥的書，然後等哥哥回來了，我也要拿給他看。”她面色平靜的說。

“小龍是聰明的女孩，她呀，真有學習天賦，遺傳了她母親的頭腦。”公主溫柔的摸摸小龍的腦袋，小龍眯上眼幸福的微笑着，公主手中的溫暖，就像當年的媽媽一樣。

“那很好啊，不過現在先停下，讓醫生們給你的身體做檢查，而且我帶來了一個人。”杉克往旁邊一讓，齊賽從門外走了進來。

“你是……”小龍瞪大眼，“那個收留我一天的叔叔！”

“我叫齊賽。是風雲天下集團的法律顧問。”齊賽上前，此時周盛宇搖着輪椅也進來了。

“杉克，法蘭說你把齊賽請來了？”周盛宇瞧了一眼齊賽，“嗯？人到中年發福嗎？”

“如果你生了孩子，你也胖。”齊賽反駁。

“切，又不是你親自生。”周盛宇皺眉，“你結過婚了？”

“我兒子今年都25歲了，誰和你一樣。”齊賽難得擡槓。

周盛宇把眼兒一瞪，“你炫耀什麼？有個25歲的兒子了不起了？我女兒還十七了呢，對不對，丫頭？”

小龍看到周盛宇彷彿示威似的模樣，不禁哭笑不得，“對。”

於是周盛宇神情洋洋得意。

齊賽苦笑着嘆了一口氣，“都說你是手段厲害的商人，在我看來你還像二十年前似的，小孩脾性。”

“小乾爹，你們以前認識？”小龍感覺意外。

“大學的時候當了四年宿舍鄰居。”周盛宇指指齊賽，“而且他是你的大幹爹。”

“大幹爹？”小龍吃驚，風雲天下集團的法律顧問竟然也是自己的乾爹？

“否則我幹嗎說自己是小乾爹啊，不就是因爲你還有一個乾爹嗎？”周盛宇不滿的哼了一聲，“齊賽，你來這裡不僅是看看丫頭那麼簡單吧？”

“當然不會，我是來商議一下竫之少爺的事情。”齊賽瞧着大家吃驚的表情，他推推眼鏡。

“看你們這樣子，難道……什麼都沒有告訴龍魄小姐嗎？”他疑惑。

小龍微微一愣，“告訴我什麼？”

“丫頭當時身體沒好透，怎麼跟她講？”周盛宇面色不佳。

“小乾爹，什麼事？林竫之怎麼了嗎？”小龍不解。

“集團出事那天我們沒料想竫之少爺會在裡面，後來是我到各家醫院排查，他被送到了中醫院，是一個在集團附近商店打工的女孩子把他送去的，竫之少爺除了局部燒傷之外，主要就是後腦的傷口實在很嚴重。”

“後腦？”小龍驚訝。

“鈍器撞擊所致，而且不止一次，醫生說失血太多，還活着是他命大，只是一直醒不了，沒有任何思維反應教人擔心。”齊賽嘆氣。

“這麼說的話……林竫之現在是……”小龍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是LBCR-04發作的原因，還是因爲別的，但是現在竫之少爺的樣子與……植物人毫無兩樣。”齊賽的目光黯然。

小龍手中一顫，她的腦海嗡嗡作響。

林竫之……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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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囧，後半夜睡着……這剛爬起來……繼續碼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