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聽聞是銅鈴。沒有立即表示疑惑，她低頭想了想，“我記得……紫滅的腳上綁着兩串銅鈴，走起路來有時候響有時候卻不響。”

“我所說的就是那銅鈴，那本是碧凌隨身之物。”雷耀點頭，“四聖獸尊碧凌爲師，至今無論是我們還是不是四聖獸，碧凌在我們四個種族心中的位置都是無可取代的。當年尚方紫滅雖爲龍族，但性格極其孤僻，也不與我們一道，我們只聽說有尚方紫滅的存在，但沒有人與他交流過。只有碧凌，與尚方紫滅有過接觸。”

“當年我們都還是少年，尚方紫滅也是，碧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探望尚方紫滅一回，即使是尚方紫滅，也不否認碧凌在靈獸中的地位。我們所知的尚方紫滅都是聽說，尚方紫滅也只是知道我們的存在，但互相從未見面。”

“第一次正面遇見尚方紫滅，是碧凌帶他前來與我們認識，可是雙方處得都不好。尤其是龍族的六位神龍王。尚方紫滅在很多方面都與神龍王們有分歧，最後不歡而散，自那之後，我們以爲不會再見到尚方紫滅，直到碧凌去世之後。”

雷耀的目光之中有一種無力感。

“四聖獸繼承師父碧凌的意志守護華夏大地，當年碧凌得知八歧大蛇在海中作亂之後前去制服。碧凌走前說過要四聖獸好好守護華夏大地，所以得知碧凌逝世的消息後我們心中悲憤，卻又毫無辦法，因爲我們必須繼承碧凌的意志留在四方不能離開。可是不久之後，尚方紫滅登門，手中拿着碧凌一直系在腰間的那串銅鈴，質問我們爲什麼無動於衷。”

雷耀說到這裡的時候，目光微微低沉，“碧凌的軀體聽說已經化爲了海水，剩下的只有那串銅鈴，尚方紫滅逼着大師兄，也就是白龍王東方醒天與他在海上交戰十幾天，最後敗離而去。從此以後，原本只是孤僻的他狂性大發，甚至公然在四聖獸族羣裡大開殺戒毫不在意，對待外敵與對待四聖獸，尚方紫滅的態度完全相同——殺。”

“殺？”小龍吃驚，“老天……”

雷耀點頭，“由於我們敬重碧凌，所以對尚方紫滅一開始採取容忍的態度，可到後來忍無可忍，四聖獸家族只好聯合起來將尚方紫滅正式驅逐出龍族。再後來之聽說在各地都有尚方紫滅去過的痕跡。可最後他到底去了哪裡，我們也不得而知了。”

“碧凌的死，是尚方紫滅紮在心中的一根刺，拔不得也動不了。關於尚方紫滅至今爲止還是排斥四聖獸的事，我們平日儘量閉口不談，況且尚方紫滅帶着碧凌的遺物替碧凌走遍各處，這樣的人，即使他對我們再有意見，又可以怎樣去指責他的不是呢？”

“替碧凌走遍各處？”小龍發怔。

“白龍王東方醒天與尚方紫滅交戰之時，有一種招數可以看到尚方紫滅的記憶，他本意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影響尚方紫滅的思維，好儘快停戰，因爲東方醒天一向不願意胡亂殺生或傷人。但那次，他卻窺見了尚方紫滅心中最在意的事情——碧凌。碧凌對尚方紫滅來說不僅是忘年交，有時候更像長輩。當年碧凌離去的時候曾經見過尚方紫滅，與尚方紫滅做過如果回得來，就要遊歷各處，希望尚方紫滅與他同去這個約定。可是碧凌到最後一直沒有兌現這個諾言，尚方紫滅也很介意爲什麼當年我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去幫碧凌。”雷耀緩緩閉上眼，“那串銅鈴，尚方紫滅戴在了腳上。恐怕就是爲了替碧凌完成約定，他要帶着碧凌的遺物，走偏各地。我認爲他只要聽見銅鈴的響聲，就會覺得碧凌一直在他身邊，與他一起走。”

小龍聽完愣住了，久久沒有言語，心中彷彿有什麼剝落了，最後她只得尷尬的笑了笑。

“我真的沒有想到，我一直以爲……紫滅是那種對什麼都滿不在乎的人，我沒有想到紫滅還有這樣的往事……感覺很意外。”她實話實說。

雷耀望着小龍，“世上沒有真正冷漠的心，只有還未解開的心結罷了。”雷耀說完笑了笑。

小龍看着雷耀，“恕我冒昧，雷耀閣下，我是四聖獸族羣資歷最年輕的次神，所以沒有見過碧凌，但他的威名卻一直如雷灌耳。既然碧凌當年希望四聖獸守護華夏，我相信這也是他的心願。既然四聖獸當年那麼堅定不移，寧可讓紫滅誤會也不離職責，爲何今天又要放棄呢？”她問道。

雷耀看着小龍，從小龍的眼中，他望到了一種認真的態度。

“華夏魄閣下，你真的如此希望四聖獸迴歸？”雷耀忽然不再笑了。

小龍吞了吞口水，“這不正是四聖獸族羣的職責所在嗎？”

“是，但這是過去。”雷耀搖頭，“我等待華夏魄閣下帶來其他三家的消息。”

小龍聽聞心中鬱悶，眼前的正天神真是讓她頭疼不已。

嘆了一口氣，小龍苦笑，“即使你這樣說。我還是不會放棄的，我有決心重聚四聖獸家族，今天不行的話我明天還會再試，現在我想去看看孩子們，先與閣下告辭了。”

雷耀點頭。

當小龍走到洞口打算出去的時候，雷耀忽然開腔：

“華夏魄閣下，你爲什麼如此執着？”

小龍回頭，直視雷耀的眼，“抱歉……我不明白你的話。”

“重聚四聖獸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你得不到回報，或許還會惹來一身麻煩。”

小龍聽後先是眨眨眼，然後笑着搖了搖頭。

“雷耀閣下，人各有命，就像雷寒因爲不甘於屈服註定溺死的命運自己激發白虎的力量一樣，有些人天生註定要走的路，改不得。四聖獸對華夏大地守護的使命已經融在了骨子裡，雷寒即使忘了一切當了黑虎，可本質終究還是聖獸白虎，這是天意。”

“即使最後四聖獸再也不存在？”雷耀問。

“怎麼會不存在？”小龍皺眉。

雷耀搖了搖頭，“閣下還是去說服別人吧。”他道。

“呃，那麼我先告辭。”帶着一頭霧水，小龍只好先離去。

一路上都在想雷耀的話，小龍是越想越頭大。不存在？什麼意思？

正巧孩子們在林子裡跑着玩，見到小龍立刻圍着她，小龍切換成較爲方便活動的刺客打扮與大家玩捉迷藏和林中賽跑，她先帶着大家玩了一會兒，又叫小水他們全部出來一起玩。反正看樣子今天確定住在這裡了，明天也還是會住在這裡吧，乾脆讓大家都出來轉轉。

小龍離開，站在死潭邊上，看看波瀾不驚的水面，又瞧瞧天空，接近傍晚的天空是紫紅色的。溫暖的風吹過。小龍閉上眼睛享受這一刻難得的寧靜，伸出手，竟然發現一隻小小的蝴蝶飛過來停在她的指尖。看着這隻與小土他們捉到的那隻花色一樣的蝴蝶，小龍不能確定它們是不是同一只。

一揚手，蝴蝶飛上天去，陽光將小龍映成金紅色，彷彿快要融化了一般。

忽然背後感覺到一陣疾風襲來，手臂上一緊，接着一股蠻力將小龍後扯，害得她差點沒摔倒在地。

“你想幹什麼！？”紫滅的語氣彷彿炸藥。

小龍錯愕的轉過頭，紫滅看到小龍的臉明顯一愣。“華夏魄……？怎麼是你？”

小龍氣不打一處來，“就是我啊，你難道第一天看見我的臉嗎？”她掙扎，“你這個人有毛病？總扯着我幹嗎，放手，疼死了！”今天一天還沒過完竟然兩次被紫滅莫名其妙的扯住，末了紫滅竟然還先擺出一副驚訝的表情，這算什麼？？

紫滅鬆手，但眉頭還皺着，小龍揉着無辜的胳膊恨不踹紫滅一腳，他幹嗎用那種苦大仇深的眼光盯着她？她好像沒惹到他吧？

沒見過這麼神經質、性格又差、舌頭又毒的NPC。

紫滅忽然轉身就走，小龍聽到了鈴鐺的響聲，她怔了怔，心中竟然平靜了許多，“等一下！”她叫道。

鈴聲消失了，紫滅停了下來。小龍不由得挑眉，她還以爲紫滅會當沒聽到呢。

“呃……那個……”小龍猶豫了一下，雙眼盯着紫滅腳裸上的銅鈴，“那鈴鐺是……碧凌的東西嗎？”

紫滅身子一僵，轉過身來，“雷耀告訴你的？”他的臉上有着一層怒氣，一雙紫紅色的眼睛現在竟然通紅。

看見紫滅這副反應連小龍都不由自主的發憷了，但她還是點點頭，“我想雷耀閣下沒有惡意，況且……對於你和碧凌的事情……”

“我和碧凌怎樣不需要你關心。”紫滅冷眼盯着小龍，“華夏魄，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其餘的你少多管閒事。”

“我沒有說你不是的意思！”小龍連忙搖頭，“紫滅，爲什麼你總喜歡誤會人？”

“多管閒事的傢伙，我有誤會你嗎？”紫滅嘲笑。

小龍心中鬱悶，眼前的NPC真的有三句話不到可以氣死人的本事，她又搖了搖頭，“好吧，撇開你的事情不說，既然你認識碧凌，那你能告訴我碧凌是什麼樣的人嗎？”

“這種事情你找雷耀打聽，我無可奉告。”紫滅旋身便走。

“碧凌是個很偉大的人，對吧！？”小龍追上前去幾步，大聲道，“碧凌是華夏大地的驕傲，對嗎？你先別走，告訴我吧！”

紫滅停住了。

小龍和紫滅中間隔着十米的距離，揹着夕陽的光芒，兩個人彷彿兩道黑色的剪影。

風揚起， 草屑和花瓣飄上了天空，恍若漫天飛舞的蝴蝶。

半晌——

“碧凌是個傻子，世間少有的傻子。”紫滅忽然轉過頭，盯着小龍，小龍怔住了。

“可是……碧凌威名遠播而且讓人敬重。”小龍皺眉，“雖然我沒有見過碧凌，但是我聽說過他，爲什麼你要說他傻呢？”

“爲了沒有生機的一塊土地，爲了一些恩將仇報的外族，喪了一條命，這難道不傻嗎？”紫滅揚起冷笑。

“恩將仇報？”小龍愣了愣，隨即恍然大悟，“你是說當年碧凌爲了阻止被放逐到日本島附近的八歧大蛇生靈塗炭，最後卻被日本人用八歧大蛇的毒液暗算致死的事情？”

紫滅沒有回答。

小龍望着紫滅的眼睛，那雙眼少了幾分往日的狂性和傲氣，卻多了一絲黯然。他的拳頭漸漸攥緊，細心的小龍卻注意到了。

“紫滅，你討厭四聖獸，就是因爲他們沒有幫碧凌？”小龍決定嘗試解開紫滅和四聖獸之間的誤會，“當年四聖獸們並不是不幫碧凌，是碧凌讓他們守在四方，不許幫他，所以你其實誤會——”

“我知道。”紫滅打斷小龍的話。

“哎？”小龍愣了愣，“你說……你知道？”

紫滅沒有說話。

小龍皺眉，這個消息讓她感到驚訝，“可是……可是既然你知道，爲什麼還要討厭四聖獸？爲什麼還要敵我不分？”這根本沒道理啊！

“因爲我不喜歡他們。”

小龍一頭霧水，“不喜歡他們？爲什麼不喜歡他們？”紫滅簡直有點不可理喻了。

“如果他們當年沒有出師，即使被流放的八歧大蛇再怎麼作亂，碧凌不會離開！”紫滅低吼了一嗓子，“華夏魄，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你親眼看見當年是什麼景象嗎？你知道碧凌報着什麼樣的心情離開的嗎？你知道當年的這塊土地，這塊被你當做家園的地方是怎樣的混亂不堪嗎？你明白碧凌爲了這塊土地長遠的未來，耗費了多少心力嗎？他所做的，不僅在他生前守護了華夏大地，更在他死後無數的年代，保佑這方土地平安至今！甚至四聖獸放棄了這裡，皓墨的弟子，被你們稱之爲十二生肖的傢伙也站出來保護這裡，在十二生肖沉睡之後，還有像你這樣的傢伙前來遊說四聖獸。這一切都是因爲碧凌的意志！可是碧凌呢？他一步一步讓這塊土地從浩亂變成祥和，他給了你們安息之地、富饒、給了你們所有的東西，你們拿盡他所給予的恩惠，可是你們誰能把他還給我！”

紫滅狠狠瞪了小龍一眼，然後轉身快步離去，腳裸上的鈴鐺叮噹作響。

小龍呆愣愣的望着紫滅離去的方向，直到紫滅消失，她都沒有回過神來。

剛纔紫滅轉身的那個瞬間，她在紫滅的眼中看到了亮晶晶的光芒，難道他……在哭？

搖搖頭，小龍否定這個結論，此時她的心中五味陳雜。

“媽媽~多多帶我們找蘑菇，媽媽一起來嘛~”小土繞了兩圈找到了小龍。

“呃……你們去吧，別回來太晚，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哦。”小龍微笑，“小風他們去不去？”

“小風姐姐和小火哥哥跟我們去，小水姐姐和遊鱗哥哥說要去林子裡聊天，戰狼和小十四也不想去……小光姐姐和大黑豹一早就不見了。”

“這樣啊……那你要帶好大家，好嗎？”小龍微笑，“小土乖，我還有事情，不能去了。”

“哦……”小土點點頭，“媽媽再見。”他飄走了。

小龍眯眼望着夕陽，她只覺得頭痛，來到烏恰以後給她的感覺真的是一團亂麻啊……

她的腦海不停閃過雷耀最後所說的“即使最後四聖獸再也不存在”，還有紫滅那句“可是你們誰能把他還給我”，她感覺這中間還有一些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她就像一隻無頭蒼蠅，死都擠不進四聖獸的圈子。

可是從哪突破呢？

雷耀？紫滅？還是真的如雷耀所說，去朱雀族和玄武族碰碰運氣？

可是運氣哪有那麼好碰的，說不定朱雀和玄武兩族口風更緊，雷耀好歹還願意和她講些東西呢！

轉轉眼珠，小龍剛打算細想，忽然遠方爆出一道紅色的光芒，卷着狂戾的氣息炸裂開來，山頂的金光也跟着亮起，雷耀凌空朝着那血光的位置而去，小龍一愣，隨即使出平步青雲也跟着上去。

“雷耀閣下！”小龍喊住雷耀，“這……這是怎麼回事？”

雷耀面色凝重，“是尚方紫滅的戾氣。”他目不轉睛的回答。

“紫滅？”小龍很意外，“紫滅剛纔還好好的啊……”她忽然不說了，因爲想起來紫滅離開時一瞬間的表情還有那古怪的話。

雷耀沒注意到小龍的不正常，他看準那山洞的方向，回頭提醒跟上來的族人，“雷寒，帶着所有的人退後！”

“媽媽！”小土也跟了上來。

“小土，大家都交給你了，保護好他們，別跟來，我與雷耀閣下過去看看。”小龍也囑咐小土。

“可是……”小土搖頭還想說話。

“乖孩子，你是哥哥，大家就託付給你了。”小龍安慰小土，“我有領域，紫滅和我屬於同一個級別的次神，即使敵不過他，但他也不至於能傷了我。”

小土點點頭，“媽媽小心……”

小龍跟着雷耀朝着那散發血光的洞口走去，此時雷耀望着小龍，“華夏魄閣下，我建議你留在外面，雖然尚方紫滅想傷你不容易，但他的實力還是強你太多，我一個人進去看看比較保險。”

小龍搖頭，“謝謝雷耀閣下的提醒，但我覺得紫滅對我來說應該沒有那麼大的危險，而且我是不死族，即使對方再強大，有這一條，我也絕不吃虧。”她瞧着洞口，“雷耀閣下，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是什麼？”雷耀皺眉。

小龍望着雷耀，“讓我先進去，如果我實在應付不來，閣下再進去也不遲。”

“你確定？”雷耀面色疑惑。

“紫滅是跟着我來的，我該負責，而不是首先麻煩雷耀閣下來善後。”小龍笑了笑，“可以嗎？”

雷耀想了想，最後點點頭。

“好，請多加小心。”

小龍點頭轉身面對洞口，其實她的心中也發憷，最後深吸一口氣，緩緩步入洞穴之中。

那紅色的光芒彷彿包含着無數的利刃，小龍剛一接觸，束着銀色頭髮的髮帶立刻斷裂，她怔了怔，連忙張開了領域，這才阻住紅光的侵蝕。這紅光到底是什麼？爲什麼如此厲害？小龍不禁疑惑。

卻不知身後站着的雷耀望着小龍的背影愣住了。

銀白的長髮，白色的衣裳，身上瀰漫淡淡的金光與寧靜溫和的氣息。

忽然一道清冽的氣息在小龍身邊繞了一圈，那氣息一閃而逝，竟然讓雷耀分外熟悉。

“碧凌……？”雷耀不由自主的輕聲念道，隨後他輕顫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此時小龍已經進入洞穴，雷耀慢慢皺起了眉。

剛纔那一閃而逝的氣息，爲什麼不是龍族的氣息，卻是碧凌的？！

（PS：大大們俺有罪……俺趕着補作業了……所以更晚了，狂磕頭謝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