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區大橋上，車流稀鬆。季風洋流帶來海洋深處的氣息。

“你怎麼來了？”

杜冷丁手插着口袋，夕陽暮色，照在他被時間遺忘的臉上。

“來幫你們。”杜冷丁陰鬱地笑了笑道。

“你，失敗了？”丁一撐着扶欄。碼頭邊的飛鳥落在他身後。“你沒能救回惠子？”丁一已預感到杜冷丁的心情。

杜冷丁無言地點了點頭。雖然他從丁一手中得到了永生酶和生物鈾。但最終，由於缺少技術經驗，杜冷丁仍然沒能成功復活惠子。作爲一個永生者，杜冷丁已失去了他在世上的摯愛。

“真遺憾。”丁一頓了頓道。爲了惠子，杜冷丁幾乎走遍世界，用無盡的時間去尋找渺茫的希望。永生對於他的意義，也只剩下如此了。

“沒關係。”杜冷丁抿嘴搖了搖頭。他眼中已不再有希望和溫存。沒有了最後希望的束縛，杜冷丁又變回那個與學院抗爭的頑強鬥士。

“學院騷擾了我幾十年。毀了我所有平靜的生活，又殺死了我唯一的朋友森正。我想該是時候了，拿我所剩下的餘生時間，來讓他們付出代價！我會全力以赴，丁一，這一次，一定要擊敗他們，讓學院從生物鏈頂端消失。”

“我都不知道該去哪找到他們。”

“不必去找他們，既然我出現了，他們自然就會找上門來。”杜冷丁回頭，走向橋下的人臉識別監控系統。

.......

“文明，藝術，在這裡構成了人類過去跟未來的兩大交匯點。前者記錄着世界的過去；而後者，則在描繪或者說，在規劃和展望着人類世界的未來......”參觀博物館的遊客散去後，虛擬的解說員立體投影也禮貌地回到一邊。丁一不安地在雕塑下徘徊。杜冷丁主動現身後，如果他很快就接到了來自學院的警告。

“做好準備了嗎？”杜冷丁氣定神閒，靜靜地等着找上門來的人。丁一勉強地點點頭。

“別緊張，我同學院糾纏了多年，四十七體人並沒有那麼無所不能。那只是一葉障目的見解，我們仍然有辦法擊敗他們。”杜冷丁抱臂道。

“你有什麼辦法？”

“超智人，最出色的能力，在於用他們高超的智慧思維去預測未來。但是，未來並非真實存在。任何的預測都只是水中望月。一旦涉足，未來

就會破碎瓦解。超智人的預測，是基於量子發生機制。這一點，生物黑客的數據運算同樣可以模擬做到。結果是，雙方的博弈讓誰都得不到真正真實的未來。你的任何行動決定，都要遵循量子發生的隨機機制。如此，他們能猜對你行爲模式的概率就全靠運氣。”

這時，一波遊客模樣的人通過安檢，走進博物館內。

“他們來了。”丁一開啓隱形通訊，提醒在暗中埋伏的夥伴們。安然，羅伊，以及血液成員，哈維和倫德。四個人朝他們迎面走來。

“就派了你們幾個小崽子？你們還想不想要長生不老之術了？”杜冷丁看了幾人一眼不屑地說道，很不滿意。“凡爾納在哪，叫那個法國佬自己來見我。否則你們別想帶走我。”杜冷丁是少數幾個清楚學院的人。他知道，一直以來，追查他的，是個叫凡爾納的超智人。他纔是學院的領袖。

安然三人面不改色，這時，博物館的解說員虛擬投影又出現了。不過換成了格林潘的身影。“他”出現在丁一和杜冷丁面前。

“凡爾納已經死了。他纔沒有你那麼長壽；真是羨慕你，沒有人可以跟你比賽時間。”格林潘的虛擬影像靠近了觀察杜冷丁，像是在仔細地端詳一件稀世珍寶。

“再次見到你，真是恍若隔世！”

“現在輪到你當家了？”杜冷丁皺了下嘴皮，對於格林潘現在的形態，他還是略感吃驚。

“可以這麼說。現在的我，就是學院的一部分，永存的物質。”

“總裁先生，真爲你感到丟臉，你的才智和你的品格成反比。本來我敬佩你是位與超智人鬥爭的英雄，想不到你竟淪爲他們。”

“我只是比你們更進一步的進化。現在，人，超智人，生物黑客，都比不上歐文的思維。我已是最接近神的智慧體。在得到你的生命之後，學院會複製你的生命時間，把這最珍貴的資源賦予智慧的個體，讓世界更有秩序！”

.....

“它果然出現了！到底是從哪來的數據源頭！”另一邊，一直在暗處監控着數據流的弈秋和維森立即行動起來。“找到了嗎！到底怪物格林是從哪兒來的！”弈秋守在屏幕前，快速統籌着幾塊不斷進行數據交換的顯示分屏追問道。

“不管是切斷博物館通訊協議內的任何一個數據源頭，它依舊能夠運行，不受任何影響！它根本就不在通訊協議內！”章逸運用着他最天才的算法，

排摸清每一條通訊源頭。“或者說，反過來，每一條通訊源都是.....除非！AT&T！電信運營商！它本身就根植於運營商內部。所有數據源頭均來自於運營商服務協議；所以，它才能做到無所不知，它就是網絡本身！”章逸看着滿屏根本沒起變化的數據交換，突然醒悟道。“所有數據本都來自於AT&T運營商總部，所有數據都遵守服務協議，所以看起來並無來源，這是最會被黑客所忽略的，難怪一直都沒人找得到它！它已經與運營商融爲一體了，格林潘就是網絡！”

.....

“所以，在你的進化過程中，大概是沒有了道德模塊這個系統了吧。上一次，在輝瑞史克，你主動放棄了永生；這一次，你卻要爲四十七體人來尋求永生？”

“這正是對生命的理解。恰恰相反，並不是所有物種羣體都是適者生存的自私；真正智慧的羣體懂得自我犧牲。對於有限的資源，一個物種羣體的延續優於物種個體的永生；輝瑞史克放棄永生，正是出於對生命的敬畏。但是四十七基因人並不能繁衍羣體。讓永生的超智慧個體存在，才更利於管理一個有序的世界。”格林潘的身影正在不斷放大，交換。像個氣球巨人，任意地改變着投影身軀的大小。

“有序？刺殺一個大國總統，抑制科技進步，難道也能讓世界更有序？維持學院的超然地位，如此骯髒的手段，你們並不比政客更有道德！”丁一直指着格林問道。

“人自私的天性，是混亂的源頭。而科技則是長劍槓桿，能夠無限地放大自私的破壞力。丁一，有偏見的人總是不願正視，失去了超智人管理的世界會有多混亂。如果不加以制止，未來生物科技手段更加強大的生物黑客，會把世界破壞得多麼嚴重；而我已經看到，所以我在爲自己的錯誤買單，也正在盡力地補救。超智人就是人的上帝。自從第一個變異的四十七基因人隨機誕生之初，他就帶領着文明走出了黑暗的中世紀。看看你身邊，這滿地的文明和藝術的結晶，有多少傑出的作品，都是出自超智人之手。”

“謊言，都是謊言！你倒是告訴我，你把文鶯藏在哪了！”

......

“怎麼辦？既然它就是網絡本身，那麼要剷除它，豈不是要毀掉整個網絡？”弈秋也犯矛盾了。

“對，就是這麼幹。”章逸說道，他收到了來自藍屋的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