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當天夜晚，學生們穿上西裝、長裙，一對對進入體育館臨時改成的舞會大廳。

停車場裡停滿了車，誰都不希望帶着女伴走路或者坐公交到學校。

周舟把車駛入學校側樓旁的停車場，好不容易找到車位並把車停好。

他讓引擎空轉了一會兒熄了火。露西坐在副駕駛座上，身上穿着黑底花色的露肩連衣裙，把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周舟爲她打開車門，扶着她下了車。

露西上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周舟看着她道：“妳真漂亮。就像范冰冰。”

“范冰冰是誰？”露西眨巴了一下藍眼睛。

“嗯————中國明星啊……”周舟一邊胡扯一邊挽着露西進入了大廳。

他放眼掃視了一圈。

正前方靠裡是一片高出地面一米多的平臺。上面擺放了兩張白色靠背椅，椅子上裝飾着金紙和鮮花。

平臺上方是挽起來的簾布。周舟知道那後面掛着一個鐵桶。

在平臺的兩邊有兩臺液晶屏幕。唐娜·蒂博多和安娜·佈雷肯坐在牆邊的電腦前，選擇適合的舞曲播放。兩人都穿着肉色的紗裙，看起來像是印度來的美妙女郎。

喬治·道森和弗麗達·賈森站在飲料機旁。弗麗達穿一件橙色網眼紗裙，看上去有點兒像樂隊裡的大提琴。

當週舟領着露西進去時，所有人看向他的身後。他和露西轉身，看見一臉緊張微笑的嘉莉和挽着她的湯米。

湯米一身白西裝黑西褲，笑容陽光。嘉莉穿着一件淡玫瑰色的連衣裙，看起來漂亮了許多。

周舟一直不明白爲什麼嘉莉這樣的女生會被欺負，即使她有那麼一個宗教狂母親。他看着嘉莉有些稚氣的臉，忽然想到是不是因爲她長得太年輕的緣故。

的確，和學校裡那些十五歲年齡，身材成熟的女同學比起來，她的確顯得年紀小。

“妳真漂亮！就像（灰姑娘）仙度瑞拉，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周舟稱讚道。

“謝謝。”嘉莉低頭靦腆地笑了笑接着小聲道：“但是我希望他們能認出我。”

再過幾個小時全美國都會知道妳了。

周舟心裡暗道。

他對新版魔女嘉莉唯一滿意的地方就是嘉莉全身染血，頭髮伏貼披散下來的造型。他一直覺得嘉莉現在這頭蓬鬆的金髮很是豔俗。

周舟又看向湯米道：“謝謝你上次廁所幫我解圍。”

“即使沒有我你也能應付得過來。你給傑克的那一腳讓我印象深刻。我還在youtube上看了兩遍。”湯米搖頭笑道，又對露西揮了揮手道：“嘿，露西，我還在好奇妳的舞伴是誰，原來是最近學校的大名人啊！”

周舟看着現場滿面笑容的湯米，知道他只有不到兩個小時可以活了。

湯米和周舟聊了一會兒，又帶着嘉莉與其他人聊天去了。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了。

第一首歌：比利·波斯南樂隊

第二首歌：約西和綠日樂隊

接下來是：文藝節目

很快當周舟跳到第六隻舞的時候，時間已經到了夜晚9點半了。加冕儀式：10：00時就要開始。大家要投票選出舞會皇帝和皇后，送他們上臺加冕。

畢業年級的級長維克·穆尼高興地衝着麥克風喊到：“好了，女士們，先生們，請入座。現在該投票了。我們將選出舞會的帝后。”

“請入座！”維克笑嘻嘻地衝着麥克風說。他笑嘻嘻然後興奮地漲紅了臉，並用手指捏住下巴上的一個粉刺。在他身後的牆上，掛着夢幻般的月牙形威尼斯船。

“開始投票。”

周舟和露西坐下了。蒂娜·布萊克和諾瑪·沃森散發油印的選票。諾瑪把一張選票放到他們的桌上，低聲說了句“祝你們走運！”

周舟拿起選票研究着。

“寫嘉莉和湯米。”露西對周舟狡黠地眨了眨眼。

“爲什麼？”周舟假裝困惑地道。

“相信我，會有有意思的事情發生的。到時就知道了。我不想破壞驚喜。”露西笑了笑，斜眼撇了一下舞池中的嘉莉，臉上保持着微笑。

周舟低頭寫下嘉莉和湯米的名字，心裡暗暗冷笑。

又是一隻跟在克麗絲屁股後面的綿羊。可惜了好皮相，不知道今晚妳會怎麼個死法。

他和露西把表格投進唐娜遞過來的投票箱裡，同時注意到露西和唐娜偷偷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又向四周看了看，傑克收了一大把選票，卻隨手塞進了左邊褲袋裡，從右邊掏出了又一紮選票，然後投進了投票箱。

不止是傑克，起碼有十五人在做着小動作。

———————居然有這麼多人等着捉弄嘉莉！這個年級真是無可救藥！

他又偷偷瞄了眼嘉莉，她正猶豫着咬着嘴脣，猶豫着要選擇誰。湯米·羅斯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麼，嘉莉大聲笑了起來。

這是周舟來到這個世界以來，第一次聽見女孩這樣的笑聲。

當優秀生協會的招待員們來收選票時，樂隊奏起了好聽的過場音樂。選票被送到門口的監督老師面前的桌子上，由維克、斯蒂芬斯先生和盧布林夫婦計票。吉爾小姐用陰沉、尖利的目光監督計票。

緊張感在周舟體內蠕動，腹部和背部的肌肉都繃緊了。

——————就要開始了！

桌面上，有兩堆選票越來越高，看上去幾乎一樣多。

在斯蒂芬斯先生結束了分類之後，四個人開始依次清點兩堆較多的選票。

他們交頭接耳商量了幾句，然後又數了一遍。斯蒂芬斯先生點點頭，像要推開手上的牌一樣用手指又擼了一遍選票，接着把它們遞還給維克。維克登上舞臺，回到麥克風前。比利·波斯南樂隊響亮地吹起了銅管樂。

維克很緊張，笑了笑，對着麥克風清清嗓子，結果麥克風突然反回來的聲音嚇了他一跳，差點兒把選票掉在佈滿粗電線的地上，有人撲哧笑了起來。

“出現了意外，”維克沒有一點講話的藝術。“盧布林先生說，這在春季舞會歷史上是第一次——”

“上至何年何月？”周舟身後有人嘟囔了一句。

“1800年。”

“出現了選票數相同的情況。”

人羣中響起一片竊竊私語聲。“是圓點的還是條子的領帶？”

喬治·道森叫道。人們鬨笑起來。維克尷尬地一笑，差點又掉了選票。

“63票選弗蘭克·格里爾和傑西卡·麥克萊恩，63票選托馬斯·羅和凱麗·懷特。”

隨之而來的是片刻的寂靜，然後突然爆發出一陣掌聲。周舟扭頭看向嘉莉。她的頭低垂着，臉紅彤彤的，突然有一個聲音在他心裡響起。

嘉莉嘉莉嘉莉嘉莉嘉莉嘉莉嘉莉嘉莉

他意識到似乎有一種外在的東西注入心裡，再三地呼喚着嘉莉的名字。就像是心裡有一個廣播！

這不是他自己的想法，更像是有人硬往他的腦海裡塞進的信號。

他看向嘉莉，嘉莉正目光灼灼地看向臺上的主持人。

原來嘉莉的超能力還能傳遞思想。

周舟心下一驚。

“注意！”維克喊着。“大家請注意！”掌聲平息了。

“我們要進行決勝投票。當有人把紙條送到你面前時，請把你中意的一對的名字寫在上面。”

他離開麥克風，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選票在衆人之間傳遞，它們是從節目單上倉促撕下的白紙。

人們已不注意樂隊的演奏，只管興奮地議論着。

又過了十幾分鍾。

選票決出。維克在臺上大聲宣佈：“舞會王后————————————————嘉莉·懷特！！國王————湯米·羅斯!”

湯米牽着一臉幸福微笑的嘉莉走上舞臺。周舟起身，就要向外面走去。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惡作劇過頭，保溫瓶就要爆炸了。

“怎麼了？”露西拉了一下週舟的西裝下襬，看着周舟的臉色，忽然有些緊張。

“洗手間。”周舟隨便找了個藉口，粗魯地拽開露西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當他剛好步出體育館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舞臺，恰巧看見一條粘稠的血色瀑布直直地澆灌在嘉莉那頭蓬鬆的微黑金髮上。

血花濺起，濺到湯米的白西裝上，濺在壁畫上，還有牆上的那艘月亮船上。

吱吱的電流聲中。

體育館的燈光一暗一亮，就像是周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