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無聊了，江楓已經在記憶里看過太多人睡覺，對於欣賞帥哥的睡姿沒有任何興趣。

趁著章光航睡覺的功夫，江楓測試了一下自己這次的活動範圍，不算很大，也就五六米勉強能穿牆的距離。這麼小的活動範圍，註定江楓不能在章光航睡覺期間到處亂走，他就只能打量章光航的書架。

其實章光航的房間還蠻現代化的，以現在的角度來看就是一個正常的十幾年前的小孩的房間，床，書桌，書架，衣櫃，除了房間大了點之外和其他人家小孩的房間沒有任何區別。

章光航書架上的書基本上都是法文，中文書籍則是那些讓人看了就頭疼不想往下翻的《中庸》、《論語》、《周易》這種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看且能不能看得懂的書，唯一一本讓江楓覺得比較正常的就是《史記》。

如果這本《史記》有批註的話，應該還是能當故事書看的。

章光航的書架上除了這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書之外還有很多筆記本，便簽，各種各樣的本子和疊放在一起的草稿紙，非常乾淨整潔，整潔得不像是一個每天都要寫作業的正常小孩應該有的書桌。

江楓依稀記得他在高三畢業整理書桌的時候，意外在將近半米厚的草稿紙和習題本底下，翻出了一包失蹤一年的已經長毛的魷魚片。

當章光航終於睡醒時，江楓已經無聊到開始數牆上的污漬了。

章光航睡醒后就開始寫作業，寫了差不多有一個多小時夏穆苪就進來檢查他的學習進度。夏穆苪其實和江楓一樣啥都看不懂，他檢查進度的方式就是判斷章光航寫了多少個字，只要感覺字寫得夠多進度就OK。

對此江楓只能感嘆，章光航能如此正常的活這麼大真是不容易。

寫完作業就差不多到了晚間營業的時間，晚上和中午一樣是四桌客人，就連點的菜都大相徑庭。相較於比較簡陋的午飯晚飯相對豐盛一點，有一道香菇燉雞。

一整隻雞兩個人根本吃不完，章光航正是長身體的年紀飯量比較大，但也只是正常的同齡人的飯量。夏穆苪剩下的小半盤香菇燉雞放進冰箱里，示意章光航可以去看電視了，江楓才反應過來章光航這一天之中好像都沒有什麼娛樂活動。

上午怎麼樣他不知道，但根據之前的記憶來看上午的時候章光航應該是陪夏穆苪去買菜的。整整一天不是在練廚就是在學習，只有到晚上才去看電視，這樣熟悉的生活讓江楓的眼睛不禁濕潤了。

這不就是他小學和初中的寒暑假嘛！

電視在一個專門的屋子裡，這時候江楓就不得不吐槽一下了，他完全不懂夏穆苪對房屋的分配和裝修理念到底是什麼。

按理來說芬園只住兩個人，夏穆苪和章光航的屋子應該是鄰著的。但實際並不是這樣，夏穆苪和章光航的屋子之間隔了少說有五十米。

芬園的住宅部分除了正廳的擺設是正常的，有博古架，有裝飾品，有桌椅板凳外，其餘的屋子裝飾古怪到讓人根本就搞不懂那些屋子是用來幹什麼的。可能只是單純的房子太大，房間太多不知道該做點啥，所以這個裡面裝點東西那個裡面裝點東西，弄得不倫不類的。

有的房間只有柜子，有的房間只有床，有的房間像是倉庫，還有的房間讓人摸不著頭腦。

比如說看電視的那個房間，一間面積少說有四十平的房間裡面居然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和老款的四方電視機。那張桌子還不是放在椅子前的，那張桌子是用來放電視機的。

看完電視后章光航洗漱睡覺，夏穆苪則回房間里打電話——夏穆苪有一部手機。

夏穆苪打電話的時候喜歡走來走去的，只要電話講得夠長他甚至能繞芬園一圈。只不過這一次的通話似乎沒有那麼愉快，江楓隔著老遠就聽見了夏穆苪的怒吼。為了聽清楚他在吼什麼江楓特意走到了離夏穆苪最近的地方，半截身子都卡在牆裡才勉強聽清。

「放屁，他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孩你讓他自己去接受理解你是幹什麼吃的？他前兩年吃糖葫蘆都能糊在臉上你讓他去接受，當年我回北平發現所有人都死光了我二十多歲我都沒法接受！」

夏穆苪的聲音突然拔得老高把江楓嚇了一跳。

「前兩年能騙今年怎麼就不能騙了？」

「瞞不住？我一個人一年跟他呆十個月我都瞞不住，你們那麼多大人就管兩個月你們都瞞不住。見不到怎麼了？你們兩個還活著他回去的時候見到你們嗎？別跟我扯那麼多屁話，我警告你們不許說。」

後面的話江楓就聽不清了，因為夏穆苪罵著罵著走遠了。

江楓能感覺出來，剛才那麼一長串話里，夏穆苪有很多次罵人的髒話都到嘴邊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最後具體的協商結果怎麼樣江楓清楚，想必是夏穆苪贏了。

因為夏穆苪打完電話后便臭著個臉去章光航房間里找章光航，告訴他半個月後不用回法國了，法國那邊臨時有些事決定把他的家教直接派到北平來，國際出差。

章光航問夏穆苪為什麼，夏穆苪胡亂編了個理由說你那個什麼阿姨還有叔叔吃壞東西，生病住院開刀去了。

這麼扯的理由章光航都信了沒有一點懷疑，可見此時的章光航還是非常好騙的，只不過要看騙他的人是誰。

不出江楓所料，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飯後，夏穆苪就領著章光航去買菜。一路上也碰見了其他遛彎的大爺和大媽，都是住在附近的人。

他們看見章光航都是一副習以為然的樣子，並沒有露出過多的驚訝的表情。關係淡一點的就沖兩人點點頭算是打招呼，關係好一點的直接招呼：「呦，買菜去啊。」

菜市場還是上次記憶中看見的那個菜市場，只不過門口沒了賣糖葫蘆的大爺，倒是有賣糖人的。夏穆苪看見有賣糖人的順嘴問了章光航一句要不要買個糖人吃，章光航搖頭表示拒絕。

買菜依舊是隨心所欲買菜法，沒有既定的目標，把菜市場逛一圈，看見什麼好就買什麼，買到了什麼今天中午和晚上的客人就得吃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夏穆苪今天來得有點晚的緣故，生鮮類的他一樣都沒看上，只是象徵性的買了幾斤豬肉和一些蔬菜。最後還是覺得菜太少實在沒辦法，夏穆苪才找賣雞的小販訂了六隻雞，讓他晚點直接送到芬園去。

買完菜夏穆苪提著菜就回家，章光航卻不願意了，拉了拉夏穆苪的手示意他停下，提醒道：「拍照。」

夏穆苪這才想起來居然還有拍照這檔子事。

反正菜也不多，夏穆苪就直接提著菜領著章光航去照相館。

非常老舊的照相館，江楓覺得這個時候北平城應該已經影樓遍地了，夏穆苪能尋到這樣一個老舊款的照相館可真是不容易。光看招牌和照相館裡面的樣子，江楓覺得這照相館和當年江慧琴與李明一拍婚紗照的那家照相館幾乎沒什麼區別，只不過相機不是當年那款古董相機罷了。

這樣的一家古董款的照相館，生意可想而知。

老闆沒想到一大早就有客人上門，顯得分外熱情，問道：「老先生，帶孫子一起來拍照呢。」

說完老闆才注意到章光航不是一個純血北平小孩，當即誇讚道：「喲，您孫子還是個混血呢，長得可真好看。」

夏穆苪在想別的事沒在意老闆說的話：「拍張合照。」

「要換衣服嗎？我們店裡有復古款的長衫，還有西裝，換衣服的話只需要加二十塊錢比其他影樓便宜多了。」老闆熱情地推銷，「就是您二位來得太早化妝師還沒來，不過您二位也不用化妝，您孫子長得這麼可愛怎麼拍都好看。」

江楓看了看店內，這家店的衣服非常少一眼掃過去大概就七八件，角落裡還堆了一些劣質的道具，除了這個老闆之外沒有第二個人讓江楓不禁懷疑他口中的化妝師到底存不存在。

「不用整那些虛的，拍張合照就行。」夏穆苪道。

「好咧。」老闆依舊熱情，領著夏穆苪和章光航去拍照的地方，指了指道具里唯一一個看上去比較有質量和質感的太師椅，「您看這樣行不行？您坐椅子上讓您孫子站邊上，這樣拍出來比較好看。」

夏穆苪看了看椅子覺得可以，點頭表示贊同，老闆連忙把椅子搬過來示意夏穆苪坐上去。

夏穆苪和章光航定好了位置和姿勢，老闆用一副看起來貌似比較專業的姿勢舉起了照相機，正準備拍，覺得不太對勁，看了看夏穆苪和章光航放下了相機。

「老爺子您稍微笑一下，您表情太嚴肅了，您看看您孫子笑得多開心，稍微笑一笑，溫和一點。」老闆道。

夏穆苪勉強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

可能是因為拍照有些緊張的緣故，夏穆苪這個笑比哭還難看，和善笑成了核善。

老闆：……

「您還是保持剛才那個表情吧，威嚴一點也挺好的。」

夏穆苪：？

夏穆苪當即收起了笑容，恢復之前木然中帶著一絲嚴肅的表情。

章光航的臉上依舊掛著燦爛中透露出一絲傻白甜色彩的笑，配上他這張可愛中帶著一絲英俊的少年氣息的臉，讓江楓深深的覺得現在的老章果然是長殘了。

章光航若是現在還能保持當年這張可愛中帶著一絲英俊的臉，泰豐樓何愁沒有生意。只需要把老章派到外面去做鐵板燒，低頭做菜的時候抽空抬頭沖顧客笑一笑，泰豐樓還不客似……

等等，為什麼不把老章派出去做鐵板燒呢？

江楓陷入了沉思。

就在江楓沉思的時候，照片拍好了，夏穆苪錢都交完了。

老闆跟夏穆苪說下午就可以來取照片，夏穆苪點點頭提著菜領著章光航重新朝芬園走去。

路上，章光航沒忍住好奇問道：「師父，你是不是第一次拍照片吶？」

「原先拍過。」夏穆苪道。

「為什麼家裡沒有照片吶？」

夏穆苪看了他一眼：「好多年前拍的，拍的全家福，後來一把火燒沒了。」

章光航不再說話了。

今天是夏穆苪的生日，但夏穆苪絲毫沒有要為自己慶生的意思，該營業營業，該幹活幹活，就連午飯也沒有因為生日變得豐盛，吃的是簡單的小炒和昨天晚上剩下的香菇燉雞。

吃完午飯，章光航沒有回屋睡覺，而是纏著夏穆苪想讓夏穆苪給他做一個派。

「派？」夏穆苪突然警覺，彷彿回到了被沙福羅雞所支配的恐懼之中，「什麼派？」

「蘋果派！」

夏穆苪：？？？

江楓甚至能讀出夏穆苪的心聲。

你們法國人都是什麼玩意兒，做菜用什麼不好怎麼偏偏和蘋果杠上了。

「你會做嗎？」夏穆苪問道。

蘋果派章光航還真會做，這就是一道很簡單的家常甜品，沒什麼難度。但現在的問題是芬園裡面沒有烤箱，章光航沒辦法做，所以他才想讓夏穆苪來做。在章光航看來師父是無所不能的，即使沒有烤箱肯定也能做出和蘋果派差不多的東西。

夏穆苪：……

不，我不能。

徒弟都這麼給面子了，夏穆苪覺得自己不做一個實在是有些對不起徒弟的期待。他細細的地詢問了一下蘋果派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最終得出結論就是一個蘋果餅。

還是個皮厚的烤餅。

章光航描述的蘋果派是那種圓形的盤裝的大派，江楓覺得那種派除了烤箱之外，用其他的廚具很難製作。如果是KFC賣的那種長方形皮薄的小派，沒準拿鍋自己煎煎炸炸也能糊弄。

夏穆苪開始有些犯難了。

烤餅他會做，但他做的都是肉餡烤餅，現在讓他做蘋果餡烤餅，他只怕餅他做得出來章光航到時候不敢吃。

「你讓我研究研究。」夏穆苪丟下這句話就讓章光航回屋睡覺，睡醒之後再寫作業，自己則留在廚房裡和蘋果做鬥爭，研究這個厚皮蘋果烤餅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