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茵此話絕非安慰,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放手一試。”紀芙茵正色道,“到那時,殿下應當就知道芙茵所言非虛了。”
沉默半晌,趙寒逸本想要拒絕,可對上紀芙茵那清澈的眼神,拒絕的話在嘴邊饒了一圈,再說出來時,就變成了另外的話。
“既然如此,那便有勞紀二小姐了。”
看她脣角微微上翹的模樣,趙寒逸便覺得自己的胸口似乎被什麼給撥弄了一下。
那天他暈倒在暴雨當中,只以爲自己這條命就是這樣結束了,可她卻救了他一命,他還記得,那天自己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她這樣的微笑。
從容,淡然,不卑不亢,只是微微一笑,就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舒服。
自己這條命,他早就已經看開了,可現在,他卻想要爲了這個人的微笑,再同自己賭上一把。
至少……在她平安被放出宮之前,他說什麼都不能丟掉這條命。
趙洛之同紀芙茵之間的糾纏,他也是知道的,其他幾位皇子的事情,他平時雖然不問,可不代表他不會讓手下一一查明。
送走趙寒逸,瞥見馮朝朝那有些紅了的眼眶,芙茵一怔,連忙悄聲問道:“朝朝?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向來大咧咧的馮朝朝,一時間竟也有些說不出話的感覺,深深地嘆了一聲,才又開口說道。
“只是覺得上天不公,爲什麼十三皇子那麼好的人,竟然就……命不久矣了呢,可那些個看了讓人礙眼鬧心的,卻還偏就好端端地活在這世上。”
“你倒也學會傷感了。”紀芙茵笑笑,“命運從來都是很難說的,你感慨也是無用。”
“是啊,命這東西,真的很難講,總之我是不曾見到過有比你的命更好的人。”馮朝朝半開玩笑半認真道,“芙茵你就像是想什麼來什麼一樣,這麼說來,你應當是這世上最好命的人了吧。”
“馮姑娘此言差矣。”
聽見這聲音,紀芙茵笑着向門口處看過去,果真便看見了正微笑着走進來的顧含謙。
“哦?難道我哪裡說錯了不成?芙茵這命,可真是讓我羨慕的很呢。”
“馮姑娘說的哪裡都對,只是唯獨有一點是錯的。”顧含謙笑道,“能娶到芙茵這樣的女子,在下才應當是那世上最好命的人。”
“瞧瞧,嫌我煩了不是?得,莫欺,我們走,別留在這裡惹人煩,還得聽些個酸溜溜的話。”馮朝朝笑着,領着莫欺去了別處。
“今日如何?”顧含謙笑笑,問向紀芙茵。
“還是不見人,想必上次那件事情,大姐姐回去之後必定是鬧了一場的,最起碼近日也總會收斂幾分了。”紀芙茵回道。
只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剛說完這話不久,送顧含謙從翠紋宮離開時,便同向這邊來的趙洛之撞在了一處。
此時顧含謙已經走遠,紀芙茵垂下視線,恭敬拜道:“芙茵見過六皇子。”
與以往不同,這次的趙洛之並沒有讓她免禮,一雙似寒潭般幽深的眸子,直直地打量着紀芙茵,兩道凜冽劍眉微微擰起。
半晌,她才聽得趙洛之開口道:“上次的事情,是你故意安排的?”
趙洛之的聲音異常平緩,聽不出絲毫感情上的起伏,平緩地同他此刻像是凝結了一層薄冰的臉半點都不相符。
紀芙茵微笑,茫然地看向他,“殿下所言何事,芙茵聽不明白。”
趙洛之眉峰緩緩一挑,看向紀芙茵的眸光已然有了幾分壓迫的意味,“二小姐,現如今再跟我裝傻,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紀芙茵輕輕吐出一口氣,面色平靜道:“殿下一來就說了那句沒頭沒腦的話,要我如何能夠聽得懂?”
“若殿下所言是指上次在花房當中的事情,那芙茵可就疑惑了,不知道那件事,怎麼就能夠令殿下如此不痛快了呢?”
“被大姐姐聽到的事情,都是殿下一人所說,做出那些事情的人,也都是殿下,即便是因此此事而令姐姐心裡有了不痛快,可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紀芙茵!”趙洛之面色一沉,猛然上前一步,修長健碩的身軀緊貼在紀芙茵的面前,一雙泛着寒光的冷眸,緊緊地叮囑紀芙茵的眼睛。
“殿下此刻的距離,不覺得有些太過分了麼?”
正想要後退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紀芙茵突然便覺得下巴一痛,整個人都被鉗制得動彈不得。
趙洛之微眯着一雙星眸,手指用力地鉗住她的下顎,脣角斜斜挑起。
“紀芙茵,我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你若真以爲你的那些小聰明就能夠將我耍弄的團團轉,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是麼?”芙茵忍住痛,目光夾了一絲嘲諷地看向趙洛之,“我從來都沒有想要將誰耍弄的團團轉,殿下你是不是想的太多?”
趙洛之輕蔑一笑,看向她的目光當中,已然有了佔有的**。
他的身體逐漸壓下來,像猛獸盯着獵物一般地凝視着她,森冷的聲音橫亙在她的耳旁,就像是一條滑膩的毒蛇……
“別以爲我真的就會一再忍讓你……”
紀芙茵輕蔑一笑,心中卻涌上了一團焦慮,現在是在皇宮當中,莫離不在,沒有人在暗處保護着她……
若是趙洛之當真發了狠……紀芙茵有些不敢想像下去。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芙茵只覺得自己下顎處的力度一鬆,接着身子一旋,便穩穩地倚在了另一個踏實的懷抱當中。
“若是芙茵她做了什麼得罪了殿下,在下替她向殿下賠禮便是,殿下着實不需要如此威嚇在下的愛妻。”
顧含謙攬住紀芙茵,臉上笑意淡然,只是看向趙洛之的幽深目光當中,卻有種讓人說不出的威嚴。
趙洛之微微揚起視線,似笑非笑地看向顧含謙,“二小姐尚未正式嫁入將軍府,應當還算不得顧公子之妻。”
“那不過就是一種形式罷了,在顧某心中,她早就已經是我的妻了。”顧含謙對趙洛之笑了笑,“而且,芙茵她也的確不必殿下來容忍。”
“在這世上,能夠容忍她的男人,只需有我一個便就夠了。”
趙洛之笑笑,那看似淡然的表情上已經隱隱透出幾分猙獰,“若顧公子當真以爲,可以一刻不離地護着她,那我們便走着瞧。”
說罷,趙洛之拂袖轉身,大步離去。
紀芙茵像是剛剛回過神來一般,半驚半喜道:“你方纔不是已經離開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我若不回來,你今日該如何收場?”顧含謙沖她笑笑,“方纔我走到那邊的時候,看到了他的隨從正在面色焦急地向這邊趕來。”
“雖然不能肯定這是不是與你有關係,可回來看上一看,我總會安心許多。”
回想起方纔那一幕,顧含謙眉心緊擰,正色道:“芙茵,依我看,我還是讓父親想法子,早些讓你離開這裡的好。”
紀芙茵嘆息一聲,搖搖頭,“若是能有法子離開,你以爲我不情願麼?只是現如今,留下的理由是經過帝君允許了的,離開的理由我卻是一個也想不出。”
沉寂了片刻,紀芙茵又同他笑了笑,“只是你也不必太擔心了,就算他心中如何不忿,現在總也要顧忌着帝君的,宮門快要鎖了,你還是快些回去將軍府吧。”
儘管心中再三不捨,可眼看宮門即將就要鎖上,未免招來更多禍患,顧含謙不得不強行將心頭不安壓下,快步向宮門走去。
行至一處拐角,顧含謙一個不慎,竟同眼前之人徑直撞在了一起,那人被撞的一個趔趄,緊接着便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十三皇子殿下?”顧含謙連忙伸手拉住險些要摔倒了的趙寒逸,不料卻在俯下身子的時候,那玉佩竟從胸口當中滑了出來,“可要在下去傳喚太醫來?”
趙寒逸弱不禁風,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見他方纔咳的像是要緩不過氣來一般,顧含謙便連忙轉身,打算去請太醫來瞧瞧。
“咳,咳……不必了,沒什麼大事。”趙寒逸笑笑,“你便是紀二小姐經常提到的顧公子吧?”
“正是在下。”
“先前我也曾經在宮中見到你同顧將軍一同來過幾次,模樣也是有些印象的。”趙寒逸的眼神在不經意間便落在了顧含謙的胸前,當即便楞了一下,脫口而出:
“顧公子,你怎麼會有這塊玉佩?”
“不過就是一塊普通的玉佩,不值得殿下如此驚訝。”顧含謙笑笑,動作雖然平緩,卻極其迅速地將那玉佩塞回了原來的地方。
趙寒逸眉心緊了緊,笑道:“顧公子莫要誤會,我也只是覺得那玉佩樣式有些別緻罷了,宮門快要鎖上了,顧公子若是想要離開的話,還是快一些吧。”
“多謝殿下提醒,在下告辭了。”顧含謙沖他拱了拱手,步伐灑脫地離去了。
凝視着顧含謙的背影,趙寒逸的眉心緊緊地擰起,他的身體雖然不好,眼神卻是極其好的,方纔他絕對沒有看錯,那塊玉佩……正是自己母妃曾經同自己提起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