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這一幕,粉色的轎子,臨時拼湊起來的嫁妝,同前世趙洛之迎娶紀妃茵時的十里紅妝相比,簡陋的幾乎有了種諷刺的味道。
打量着那頂粉色小轎,再奢華,卻也沒有正紅的威儀。
紀芙茵在心中感慨道,若不是重生了這一回,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曾經的大業第一寵妃,如今竟是被一頂粉色小轎給擡去了他的身邊。
送走了紀妃茵,紀家人的心裡更像是鬆了一口氣,只是這紀府裡面,也越發安靜了起來。
撇了撇杯子上的浮沫,看着窗外掛着的冰凌,紀芙茵笑言道:“以往有大姐姐在府裡的時候,總要防備着,只覺得心裡累得很,現如今大姐姐不在紀府裡面了,卻又覺得一下子清冷了許多。”
“你若是捨不得靈茵倒也算正常,怎麼,現在你是捨不得那大小姐了?”馮朝朝笑道,“你這豈不是敵友不分了麼?”
顧含謙笑笑,“總是一個人在府裡,覺得日子難捱也是正常。”
“一個人的日子也久不了的吧,等到過完年,我纔要是變成孤家寡人一個了,到時候芙茵嫁進了將軍府,哪裡還有時間顧得上和我像閒像現在這樣喝茶聊天。”
馮朝朝打趣的話音還沒來得及落地,便見到青梅面色有些不對勁地從外面走了進來,“小姐,宮裡頭來人了。”
紀妃茵只是一個貴妾,就算是嫁過去,也沒有回孃家探視的權利纔是,因此,紀芙茵並沒有把它當作一回事。
“來便來,應當是給府裡送些什麼東西的吧?”
青梅神色糾結了一下,像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一般,“不是的,奴婢聽那公公的意思,竟像是要來接小姐入宮的!”
紀芙茵眉心一擰,“入宮?”
“那公公看着雖是和氣的,可同奴婢也只是說了隻言片語之後,就再不多說什麼了。所以宮裡頭究竟是怎麼個意思,奴婢也沒打聽明白……”
顧含謙臉上的笑意也盡數隱去,同紀芙茵對視一眼,“總之先讓那公公進來再說。”
青梅連忙應了,轉身快步走出去,片刻過後,一位身着太監服飾的男人便走了進來,長相倒也算溫和,進來便先對着紀芙茵行了一禮。
“公公快些免禮,不知道公公此次前來所爲何事?”
“二小姐果然像是貴妾所言,不但樣貌是一等一的,這性格也是溫和至極的。”太監笑道,“奴才這次來,是請二小姐去宮中暫住的。”
“貴妾自從入了宮,雖然是百般得到六皇子殿下寵愛,可貴妾卻思家情重,有些鬱鬱寡歡,爲緩解貴妾思家之情,殿下特意請二小姐去宮中暫時陪伴貴妾暫住。不知二小姐的意思是……?”
紀芙茵的眉梢輕挑了一下,這藉口倒也真算得上冠冕堂皇,得寵的貴妾入了宮住的不習慣,找來孃家胞妹陪同暫住,這理由是任憑誰也拒絕不得的。
紀芙茵微笑着,看向那太監,“姐姐自小在府裡便是受盡寵愛的,這突然一進了宮,不習慣也是自然。”
“只是這暫住的日子究竟是多久,還請公公提前告知我一身,我也好準備一下進宮的東西。”
那太監笑道:“這便不勞二小姐費心了,貴妾得知二小姐要入宮,早早兒地便將一切都預備好了,二小姐什麼都不需帶的。”
“至於這時間要多久麼,奴才琢磨着,應當也要不了多久,就算貴妾捨不得二小姐,等在宮裡住的日子滿了,也得搬出去的。”
顧含謙擱下手中茶盞,像是不經意似的開口道:“只她一人去麼?”
“寧王妃同貴妾的感情自小也是極其深厚的,入宮也要比二小姐方便的多,貴妾怎麼沒有讓寧王妃入宮作陪?”
“這……主子心裡是如何想的,奴才怎麼能夠琢磨的透呢?不過二小姐倒也不是唯一一個入宮的,正巧,馮家大小姐也在,那奴才便一併說了吧。”
“貴妾知道二小姐同馮大小姐感情甚篤,這一回也還邀請了馮家大小姐,同二小姐一同入宮暫住。”
“朝朝也要去?”紀芙茵搭在椅背上的掌心禁不住緊了緊。
這一回入宮是免不了的了,入了宮之後,紀妃茵會如何待自己,也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若只是她一人涉險,倒也無妨,可朝朝她也被牽扯進來……着實有些……
馮朝朝卻並不覺得有什麼,笑得很是自在,“正巧,我也一直好奇宮中的日子會是怎樣呢,這回咱倆一去,正好也有個伴兒的。”
沉吟片刻,紀芙茵笑道:“這位公公,貴妾只是思家,朝朝她實在算不得我紀家人。”
紀芙茵的話中,拒絕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那太監笑笑,道:“二小姐同奴才說這些,奴才也是做不了主的,這是主子的意思,奴才就只是來傳個話。”
“若是二小姐沒有什麼要讓奴才轉達給貴妾的話,那奴才就不叨擾二小姐了。”
說罷,那太監便行了禮,退了出去。
“怎麼,有個人陪着你去,你竟然還不樂意?”馮朝朝嗔怪道。
紀芙茵輕嘆一聲,臉上的笑意有幾分無奈,“並不是這,不讓你去,我只是怕……”
“沒什麼好怕,我同她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就算要針對什麼也算不到我頭上來。再說,我多少也有些拳腳功夫,若真遇到什麼事了,能幫幫你也是好的。”
“你若是能有法子稱病不必進宮,那纔是真的幫了我。”紀芙茵的眉間浮起一抹憂慮。
紀妃茵對自己已經是恨到了骨子裡,怎麼可能還會想要看到自己,這次派人傳自己進宮,貴妾思家想必也只是一個幌子,真正做決定的人,應當是趙洛之纔是。
可是,這一次除了自己,他還刻意讓馮朝朝也入宮,這又是因爲什麼……?
“你倒也不必太過擔心了。”見她臉上的愁緒,顧含謙淡淡道,“此事,你們兩個拒絕怕是不行的了,再擔心最後也還是得去。”
“等你們兩個進了宮之後,我定會時時去探望,更何況,在宮裡面,他應當還不至於做得太過出格纔是。”
“但願吧。”紀芙茵笑笑,兀自壓下心頭的愁緒,明知道躲不過,也就只能坦然接受,走一步看一步了。
雖說進宮不得帶侍女,可看在莫欺就是個小丫頭的份上,隨行的太監便也允了,派人去馮家送了封信之後,便將那二人帶入了宮中。
入了宮,下了馬車,站在那白色大理石鋪就的地面上,看着這宮牆內的一切,眼神一時間有些寂然。
領着她們二人來到了宮中一處偏僻的住宅,領頭的太監停下了腳步。
“二小姐,馮大小姐,這一處翠紋宮,便是六皇子殿下刻意派人清掃過,供二位小姐暫住的,平日裡供使喚的婢女,也都在裡面等着了。”
對這翠紋宮,紀芙茵也還是有些記憶的,由於地處偏僻,這一處宮殿總是空着的,只有極其偶爾,纔會有一兩個受盡冷落的嬪妃住在這裡。
位置雖然偏了些,不過倒也算清靜。紀芙茵給了那太監賞銀,同馮朝朝一同走了進去,裡頭果真已經有了四個樣貌清秀的宮婢正等在了裡面。
見了她們來,宮婢附身行禮,恭敬道:“奴婢們見過紀二小姐、馮大小姐,二位小姐以後在宮裡的日子,就由奴婢們來伺候了。”
對這四個宮婢,紀芙茵也是根本不瞭解的,考慮的再多也沒有用,便隨手指了左邊的二人來服侍自己,右邊的二人便跟了馮朝朝。
還不等安頓下來,又有一名太監便快步走了進來,“紀二小姐,馮大小姐,六皇子殿下同貴妾已經設好宴席,只等二位小姐過去了。”
從趙洛之在皇宮之中居住的地方,便不難看出帝君現在對他的偏愛,紀芙茵打量着四周,這處地方雖然也算是有些偏僻,可勝在幽靜,裡面負責伺候的宮婢,看模樣也都是一等一的。
依禮拜過了趙洛之與紀妃茵,二人便坐了下來,自始至終,紀芙茵的面色都淡淡的,眼神也總是安分守己地凝視着自己的桌前。
“說來也怪,只是這幾天沒有見到二妹妹,我卻覺得對二妹妹你倍加思念呢。”
聽到紀妃茵柔聲開了口,紀芙茵才緩緩擡起視線,面容浮現出一個得體地笑容,“勞煩姐姐掛念,芙茵一切都好。”
紀妃茵的眼底,似是有一抹忿恨地暗光劃過,下巴輕輕揚了揚,頭上便一陣環佩叮噹作響聲。
“怎麼看二妹妹的樣子,竟像是不情願來到宮中呢?”紀妃茵笑意溫柔,一雙美豔的眼睛深處,卻潛藏着一抹冰冷的森寒,“否則,怎麼會是這樣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呢?”
“姐姐言重了,宮中規矩森嚴,不比家裡,凡事收斂一些總是好的。”紀芙茵笑了笑,溫聲道。
“二小姐能來,妃茵看起來心情果真好了許多,往後的日子,還需二小姐替我多多陪同一下妃茵,以緩解她的思家之情。”說着,趙洛之舉起手中醇酒,對紀芙茵舉杯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