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有我的原因。”紀芙茵輕笑,將手下墨痕未乾的信箋吹了吹,將那還散發着濃濃墨香的紙折起,放入信封當中,“把這個送去將軍府,必定要送到顧公子的手上。”
落玉點頭,“奴婢這就去。”
紀芙茵點了點頭,笑着看向青梅,“我想你也是不願意去沅神醫那的,左右住的也近,讓莫欺陪我去一趟就好。”
青梅幾個忙不迭的應了,沅千伊的臉雖說是傾國傾城的好看,可這些丫鬟們最怕的就是那些個蟲兒。
偏偏沅千伊的房間裡頭,隨處可見的器皿裡都養着各色蠱蟲,平日裡誰陪小姐去沅神醫住處,都已經成了她們最頭疼的事情了。
看她們都是鬆了口氣的模樣,紀芙茵有些好笑,牽着莫欺的小手便出了門,向沅千伊處走去。
她們不想跟來,她今日正好也是不想要讓他們跟來的,等一下要求沅千伊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到的時候,沅千伊正斜斜地倚在桌邊飲茶,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暖融融的陽光在那纖長睫毛上鋪了一層金色暖光,纖長指尖拈住一隻細瓷茶杯,薄脣輕抿,好一派悠然自得的仙人模樣。
見她來,沅千伊側了側視線,“又要來找我幫你什麼?”
“沅神醫好聰明。”紀芙茵笑了笑,在一旁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實不相瞞,這回我想要向神醫借只蠱蟲一用。”
“借蠱蟲?”沅千伊眉峰挑了挑,“你要蠱蟲做什麼?用不好可是會出人命的,到時候若是牽扯到了我頭上,你應當知道我最怕麻煩纔是。”
“我要用的應當不會出什麼人命纔是……”
紀芙茵的話剛說到一半,立馬又被沅千伊打住,向來冷冰冰又不耐煩的一張臉上,忽然就透出了幾分興趣。
“不是要害人的,那便是要同心蠱了?我看那顧公子倒不像是朝三暮四之人,你暫時應當還不需用到那個纔是。”
“……沅神醫,不知先前可曾有人說過沅神醫你性格頗似女子?”紀芙茵揉了揉眉梢,在沅千伊翻臉之前,開口道。
“我只是想要借一隻能夠讓人暫時神志不清,乖乖聽命於旁人的蠱蟲。”
沅千伊冷哼一聲,“你要那個做什麼?”
“莫離他探聽到,大姐姐同三妹妹二人,似乎又想要在背地裡動什麼手腳,我總也不能坐以待斃纔是。”
“那位大小姐可真是,難不成整日就這麼閒得慌麼?”沅千伊起身,去到一旁的架子上,翻了翻,拿出一隻小竹籠來。
“想要讓那人做什麼,說。”沅千伊從裡面掏出一隻拇指肚大小的黑色蟈蟈,將紀芙茵所言用一隻極細的毛筆寫在了蟈蟈肚子上,“拿去,你且記住,這蠱蟲需得這麼用……”
紀芙茵仔細接過了那竹籠,記下了沅千伊告訴自己的方法,從這處離開,走到無人處的時候,一聲輕響過後,莫離便穩穩地立在了眼前。
“現如今是白天,進到皇后之後定要萬事小心,就算此事辦不成,也決不可將自己陷於任何危險當中。”紀芙茵將那蠱蟲交給莫離,仔細叮囑着。
莫離笑着,將那蠱蟲揣入懷中,“你且放心,我去去便回。”
話音未落,莫離的身影便是一閃,消失在了眼前。
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接下里就只剩最後的一步了。
紀芙茵蹲下身,捏捏莫欺的小臉,“來的路上我問你的事情,真的可以做到麼?”
莫欺鄭重地點頭,“莫欺不會騙小姐的,莫欺真的可以做到。”
“那便好,等過了今日,我便讓你落玉姐姐去街上,把你愛吃的點心全都一樣樣的買回來。”
又捏了捏莫欺的小臉,她的心裡,已經隱隱有些盼着今晚早些來臨了……
快要到卯時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暗了下來,約莫着時候差不多了,紀芙茵起身,“坐的有些悶了,我帶莫欺去走走,你們留在這便是了。”
莫欺乖乖地跟在紀芙茵身後,二人自偏僻之處,來到了紀府不常用的一處客房旁。
這一處的客房院子小,朝向也不好,這個時候若是關了門窗,房間裡面便已經是黑漆漆的一團了。
紀芙茵領着莫欺躲在暗處,過了不一會,便有一人自遠處快速走來,臉色神情有些呆滯,目光渙散,動作卻是極快的。
那目光渙散之人,正是趙洛之。紀芙茵看他閃身進去了那院子,豎起耳朵仔細聽,隱約還可以聽到裡面的房間被迅速打開又關上了的聲響。
“小姐,他進去是要做什麼?”莫欺疑惑地擡起一雙大眼睛,問道。
“噓……”怕她的聲音驚動了旁人,紀芙茵衝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悄聲道,“其他的等我們回去再說,現在暫且不可以發出聲響。”
莫欺點點頭,捂住嘴巴,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看得人當真是疼到了心裡。
這二人對話方一結束,遠遠的,自剛纔趙洛之來的方向,又鬼鬼祟祟地走來了一名丫鬟,而那丫鬟身後跟着的,正是顧含謙。
二人來到了客房半開着的院門前,丫鬟衝顧含謙福了福身子,壓低聲音道:“顧公子快些進去吧,我們小姐正在裡面等着呢。”
“勞煩姑娘了。”顧含謙沖她一笑,便跨步走進了那院子。
見他走了進去,那丫鬟四下張望了一下,掏出一把大鎖掛在門環上,將院門一鎖,便快步離開了。
看那丫鬟遠遠的走得沒了人影,紀芙茵這才帶着莫欺從暗處走出來,悄悄走到那緊鎖的院門前,掏出一隻盛滿水的竹筒,“來,莫欺。”
莫欺點點頭,眉心可愛地蹙緊了起來,小臉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小手一抓,那竹筒中的水便升起來一縷,鑽進了鎖孔當中。
莫欺的小手抓在半空當中,一張小臉似乎是因爲用力而憋得通紅,看這模樣紀芙茵不免有幾分擔心。
正待她忍不住要開口時,莫欺臉上緊繃的神情一鬆,只聽“嗒”的一聲,那鎖竟就這樣開了。
方纔凝聚成一股的水,也在這個瞬間散成了一灘,滴滴嗒嗒地落在了地上。
“小姐……快去吧……”莫欺很是疲倦地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身子一歪,靠在門檻上便呼呼大睡了起來。
紀芙茵快步走進院中,同站在牆角的顧含謙即刻便打了個照面。
“芙茵,你爲何……”
“過後在與你解釋,現在是來不及的,先跟我來。”
紀芙茵聽到了房裡窸窸窣窣的聲響,擔心繼續說下去會引起裡面的人注意,不得不示意顧含謙暫且安靜下來,拉着他出了院子,又將那開了的鎖重又鎖好。
“莫欺怎會睡在這裡?”一走出來,顧含謙看到睡在門檻旁的莫欺,登時便有些忍俊不禁,“還有你今日託人送來的那信,又是什麼意思?”
紀芙茵抱起睡得正香的莫欺,脣角挑起一絲冷笑,“爲什麼要這麼做,你等一下便知道了。”
顧含謙心中疑惑更濃,今日他收到那信,若不是識得那送信的人的確是紀芙茵的下人,他當真是要以爲是有什麼別的人在爲他設了個圈套。
那信中寫着,今日他來到紀府時,不論是什麼人告訴他,說她在何處等他,都不必懷疑,也不必多言,只管跟着去了便是,只是卻叮囑他,萬萬不可進入房中,只管悄聲在院內一角等她便是。
就在此時,一陣嘈雜的腳步聲,伴隨着一個略有些焦急的聲音自遠處傳了過來。
“你說的可是真的?咱們府裡果真進來了毛賊?”
“自然是真的,是女兒房裡的下人親眼看見的,這處客房平日裡根本就不會有人去,看那人鬼鬼祟祟地鑽了進去,想必就是來求財的。”
紀妃茵一邊說着,一邊帶着紀雲豪向這處走來,“幸好那丫鬟機靈,偷偷跟在那人身後,等他進去之後便將院門給反鎖了起來,現在那人必定還在裡面!”
見他們越走越近,紀芙茵眼底深處的寒意漸漸加深,面容上卻浮出一個淡淡的笑意。
“大姐姐,父親,你們在說什麼賊啊偷啊的?難不成這天還沒黑,便有那不開眼的小賊,闖進咱們府裡了?”
“二妹妹有所不知,這……顧公子?”紀妃茵的眼角猛地一跳,鋒利的視線不着痕跡的在那侍女的臉上狠狠掃過,隨即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
“顧公子……二妹妹,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紀芙茵輕輕託了託懷裡的莫欺,笑意坦然,“這丫頭年紀小,難免貪玩,一個人跑出來,竟靠在這牆角睡着了,我就是出來找這小妮子的。倒是你們,怎的跑來了這裡?”
紀妃茵眼角的餘光瞥向院門,上面的銅鎖正好端端的掛在那裡,就算顧含謙他身手了得,可以輕巧自裡面一躍而出,可……她明明就已經仔細叮囑了紀巧茵,怎的還會讓他看破不成?!
就算是紀巧茵露了馬腳,可只要她按照自己說的來做,現如今他也應該不會如此坦然地站在這裡纔是……
紀妃茵的心裡霎時亂成了一團,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先前妃茵房裡的下人,說是看到了有人鬼鬼祟祟的進了院子,疑是什麼小偷小摸的人,便將那人反鎖在了裡面。”紀雲豪道,“那丫鬟呢,怎的還不開鎖,好把那賊人抓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