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夫人同父親等人的意思,定是要爲紀芙茵的婚事好好操辦一場了。想起那隻鐲子,紀妃茵的心裡就一陣慪氣。
那鐲子倒是值不了太多銀子,可那卻是紀家的傳家之物,就算要傳給孫女,也應當是她這個長孫女纔是。
可祖母竟然就那麼幹脆的跳過她給了紀芙茵,無疑就是在隱晦的表達,紀府當中,唯獨就只有紀芙茵一位嫡出小姐!
再想到前些時日,趙洛之看向紀芙茵時的神情,紀妃茵的心裡便像是着了一團火,只想要即刻便將紀芙茵給永生地趕入地獄,永不超生!
紀妃茵心裡不痛快,紀芙茵的心裡也清楚的很。
這幾日紀妃茵也曾三番五次的動些小手腳疑惑言語相激,對此一切,紀芙茵都只是不理會,最後索性更是連面都避免同紀妃茵相見。
減了外出的時間,除卻顧含謙偶爾來到府中,紀芙茵的大部分時間都傾注在了練習天音琴上。
有了莫離指點,紀芙茵漸漸領悟瞭如何操縱天音琴,越發對其愛不釋手起來。
只是在過了不久的深夜,當她又一次彈奏起天音琴的時候,竟發生了一樁怪事。
紀芙茵停下了動作,懷抱着箜篌環視四周,現如今已經是深夜,丫鬟們都已經去睡了,房門和窗戶也都關的緊緊的,外面除了偶爾的幾聲蟲鳴,更是聽不到絲毫聲響。
然而,就是在這種寂靜的環境當中,紀芙茵卻覺得周圍,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漸漸地逼近此處。
“什麼人?”紀芙茵抱緊箜篌,猛地轉身,可身後除了一堵空空的牆之外,什麼也不曾有。
這種怪異的感覺,像是有螞蟻在後背不停爬動一樣,有些毛骨悚然。
紀芙茵穩了穩心神,沉聲喚道:“莫離,莫離!”
片刻過後,一團黑影閃入,莫離側身坐在桌旁,鼻尖輕輕翁動,一雙金色眼眸似笑非笑。
“小丫頭,你這琴技進步的到真是神速,都引來了這麼好的東西。”
外面果真有什麼,紀芙茵悄聲問道:“是同你一般的妖物?”
莫離又抽動了幾下鼻尖,“溼漉漉的味道,應當是水裡的東西
。像是海煞。”
“海煞?”紀芙茵蹙眉,“那是什麼?”
“海煞原本沒有實型,是由死於海中的怨靈集結而成的妖物,那可是極好的東西。”
莫離眯起一雙金眸,舌尖輕輕舔舐了一下脣角。
紀芙茵不解,“極好的東西,是什麼意思?”
莫離笑笑,“對於我來說,一切可以被吞下去的妖物都是好東西,可以增添修爲。”
“更何況,海煞兇的很,少一個,你們人類死在海上的機率就要小一些。”
“我倒像是想起來了,從前祖父還再世的時候,似乎就講過關於這海煞,在海上製造海難,吞噬人類精魄的故事。”
紀芙茵道,“那現在要怎麼辦,你要如何吞了它?”
“不着急,那海煞應當是被天音琴吸引而來的,你繼續奏樂,等它再靠近一點,我纔好下手。”
紀芙茵點點頭,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令心緒沉靜下來,手指輕輕撥弄琴絃,悠揚樂聲又一次在房中響起,漸漸溢出到了外面的世界……
隨着悠揚樂聲的繼續,紀芙茵能夠明顯感到外面的東西越來越靠近這裡。
突然,窗戶啪的一聲,像是被什麼人從外面給迅速退開,一團清清水色自窗口飛速躍了進來,直楞楞地落到了她的面前。
早早便隱了氣息埋伏在一旁的莫離,眸中精光一閃,長長獠牙已然探出,半爪形態的手掌正要撲下,卻聽到紀芙茵急急地一聲:“慢着!”
就在利刃方一觸到地上海煞的時候,莫離的動作停頓住了,不解地看向紀芙茵。
紀芙茵盯着地上的一團水色,神情當中滿是狐疑,“這……便是海煞?”
伏在她腳前的,是一個約莫不過五歲大小的小丫頭,頭髮在腦袋上面紮成一左一右的兩顆包子。
肉乎乎的小臉上,兩顆黑珍珠似的大圓眼睛正怯生生地望向她,尖翹的小鼻子下面,一張嘟嘟的小嘴輕輕地抿着,像是在害怕什麼。
小丫頭穿着一身清淺水色的衣裳,顏色過於素淡,可穿在她的身上卻只讓人覺得清雅可愛。
這便是傳說中,潛伏在海里,製造着一場又一場海難的罪魁禍首——海煞?
她並不是以貌取人,只是如果硬要她將眼前這個可愛的小丫頭,同那性格暴虐無常的海煞聯繫在一處,紀芙茵卻無論如何都有些想象不到。
“外形的確有些異常,只是這氣息,嗅起來的確是海煞無疑。”
莫離肯定道,舌尖又一次輕輕探出脣角,只等紀芙茵點頭,他便立即將她吞入腹中
。
紀芙茵蹲下身,定定地看着那小丫頭,“你……是從哪兒來的?”
也許是因爲她那乖巧可憐的模樣,明知她是妖物,同她開口的時候,紀芙茵的語氣還是禁不住放輕柔了許多。
“海、海里,我一直都住在海里。”
在紀芙茵同她說話的時候,小丫頭居然還害怕的打了個哆嗦,大眼睛裡面的水光顫巍巍的,像是隨時都會怕的哭出來一樣。
紀芙茵看的有些心軟,“你可知道自己是什麼?”
小丫頭茫然地點頭,又茫然地搖搖頭,咬住一根手指,表情變得有些難過。
“記憶很模糊,原來大家是在一起的,可是突然有人把我們扔到了水裡……然後……就變成了我……”
大家,在一起?被扔到了水裡?紀芙茵聽得有些糊塗,便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莫離。
莫離鎖眉想了想,輕聲道:“她應當是那些被拉去祭海的童男童女,死去之後的怨靈所形成的。”
“用童男童女祭海?”紀芙茵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先前只是聽說,距離大業遙遠的番邦小國,有時爲了祈禱國泰民安,疑惑戰爭勝利,都會用活人作祭,現如今看來,竟果真是所言不虛了。
紀芙茵看着地上那有些呆呆的,又怯生生的海煞,心裡禁不住生出一絲惻隱之情。
“莫離,你看她,可像是害過人的樣子?”
莫離鼻尖微微抽動幾下,很肯定道:“應當是不曾,她的身上乾淨的很,沒有死人的臭味和血腥的味道。”
紀芙茵目不轉睛地盯着那海煞,“我對她倒是喜歡的緊,你說讓她留在我身旁,行不行的通?”
莫離有些意外,“行自然是行得通,只是海煞這種妖物,只在有水的地方,能力才能夠施展出來。”
“一旦離了水,就跟普通人類沒什麼兩樣,留她在身邊也是沒什麼太大用處。”
“你叫什麼?”紀芙茵將跌坐在地上的海煞拉起,她的體溫比一般的人要低上一些,“自己的名字,記不記得?”
海煞搖搖頭,一臉落寞的神情。
“那你又是如何找來這裡的呢?”紀芙茵問道。
大業身處內陸,與海邊相距甚遠,這樣一個一旦離開水就沒有了任何能力的,實在算不上強大的妖物,應當很難纔會到達這裡纔是。
海煞眨眨眼睛,“我聽到了很好聽的聲音,順着那個聲音,就來到這裡
。”
“我好像記得,從前……娘好像也彈過這麼好聽的聲音……可是娘長什麼樣子,我已經不記得了……”
海煞低下頭,眼淚在眼眶裡面團團打轉了起來,“你彈的聲音,很像娘……”
紀芙茵柔聲道:“若是讓你留在這裡,你可願意?”
海煞聞言,眼中劃過一抹亮色,“可以不必再回去海里了嗎?”
大海的滲出,又黑又冷,已經在那裡度過無數個日夜的她,絲毫都不想要再回去那個冰冷孤寂的地方。
“先要給你起個名字,總不能就直接喊你海煞纔是……”
紀芙茵摸摸她的頭,視線看向莫離,忽然笑了起來,“你們兩個也算是同類,他叫莫離,你便叫莫欺好了。”
莫離眉峰一跳,看看那表情迷糊的海煞,又再看向紀芙茵,“小丫頭,你當真要把她留下來?”
紀芙茵點頭,將已經更名爲莫欺的海煞向莫離的身邊推了推。
“留在這裡,往後需要注意什麼,防備什麼,你便替我教教她吧。”
“你的要求是……?”
“不必非得幫得上什麼,不給我惹出不必要的禍端就可以了。”
紀芙茵抿了一口茶,笑意淺淺地看向還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的莫欺。
這小海煞得了她的眼緣,既是個純良無害的,便是收留下來,當個小活寶逗着玩也是好的。
次日,莫離便按照之前同紀芙茵商議好的說辭,假裝是從紀府外面將莫欺給帶了回來。
小姐相中了丫鬟之後買回府,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因此,紀府上下竟沒有一人對這多出來的小丫鬟表示疑心。
“奴婢見過小姐,謝小姐收留之恩。”
再見到紀芙茵的時候,胖乎乎的莫欺便有模有樣地行了禮,紀芙茵忍住笑,趁沒人的時候悄聲問莫離。
“只是一晚上,你是如何把她給教的這樣乖巧了的?”
莫離笑笑,舌尖舔了舔有些尖的牙齒,“我只是告訴她,如果我說的那些她不能記住,我就把她給吞下去。”
“這法子倒真是……”
紀芙茵正要說什麼,忽見紀巧茵的身影走了進來,臉上的笑意頓時斂了幾分,“三妹妹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