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張成功正想開口，卻忽然發現不知道怎麼說好了。

演的差？恐怕旁邊的鐘道信都會立刻反對，剛纔僅僅是一系列肢體動作，卻在短短几秒鐘之內就勾勒出了一個活脫脫的黑幫頭子。

演得好？應該是。但是這種好，和他想象中的林小亮是兩個極端。

按照他的想法，林小亮不應該這麼囂張跋扈，甚至面對警察都不屑。不過林嘯剛纔的演繹，雖然有分別，氣勢卻出乎預料地好。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怎麼開口了。

“張老師，是不是和你想象中的角色有區別？”林嘯問。

“有……一些區別。”張成功爲難地說，沒想到，旁邊的鐘道信忽然開口了“演得很好啊，老張你爲什麼喊停？”

張成功沒說話，實際上是不知道如何開口。

猜到對方心中的疑惑，林嘯說“張老師，我估計你心中要的是一個沒有那麼張揚的角色對嗎？”

張成功悶悶地點了點頭。

“但是，我覺得如果這樣演，這部戲就完全成爲了一個人的獨角戲，這恐怕也不是兩位老師需要的吧？我想嘗試一下這樣演繹，這個角色既然涉毒，那麼性格完全可以更加凌厲一點，成爲除了王老師之外的另一個出彩點。”

這就是裝逼，或者說造勢，在角色的細節，氣氛上做文章，把那個角色的聲勢凸顯出來。在後來幾年，這個技巧可謂被演藝圈用得滾瓜爛熟。

不過在即將入世的現在，就不知道這位編劇能不能接受了。

“林先生，你先繼續演吧。我覺得不錯。”鍾道信津津有味地回味着“你的演繹方法，確實和我們想象的有很大差別，但是我覺得很好。這是一種突破，如你所說，這樣的角色，很可能成爲戲中另一個出彩點。”

“老鍾，不能這麼想，你覺得不錯，觀衆覺得呢？戲是拍給人看的，不是拍給自己看的。這樣會分攤其他人的注意力，我感覺這種方法更適合出現在電影裡，而不是電視！”

張成功終於皺着眉頭開口了。

罕見地，在剛剛開頭，兩名編劇的意見一開始就出現了大的分歧。

鍾道信楞了一下，他也沒想到張成功對剛纔的演繹如此牴觸。不過對方纔是原著，他尊重對方的意見。

“先接着演吧。”張成功沒有多說，而是示意林嘯繼續。

林嘯暗歎，這種方法，明年就會鋪開，相隔僅僅一年，說明現在的市場完全能夠接受，如果不在如此適合的角色身上鋪開，這個頭籌就只有別人來拔了。

他靜了下心思，繼續演了下去。

說完剛纔那句話，很快就到原版中兩名妓女被帶下來的一幕了。

有了原版對照，融入進去自然容易地多，不再是憑空想象。

他只是擡了擡眉毛，姿勢都沒有變一下，仍然是那種目空一切的態度，好像在說，找到了又怎麼樣？

張成功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而鍾道信則是目光熠熠，彷彿看到了最對自己胃口的菜餚。

林嘯若無其事地彈了彈並不存在的煙，鍾道信按着臺詞問道“那，她們是誰？”

“當然是我的朋友。”林嘯扯出一個微笑，卻只是嘴角翹了翹，表示笑過了，態度的生硬，可見一斑。

“朋友？”

“很好的朋友。”林嘯的聲音已經透出了不耐。

張成功死死咬着嘴脣，看到這裡，他差不多明白了。

要問他林嘯演技如何，他已經得出了結論，能以一個看似不動的動作，沒有大的肢體衝突，光以幾個表情就勾勒出人的性格，這已經超越了二線，直逼一線演員。

但是一線演員，動則十萬二十萬一集的費用，實在是需要投資方大出血。

對方的演技是絕對過關的，他暗自咬牙，不過這種演繹的方式，他卻不贊同。

也就是說，感覺不對。

這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就像談戀愛一樣，感覺不對，那就是不對。

不過，顯然有人不這麼想，和林嘯對戲的鐘道信，儘管只是說臺詞，但已經完全興奮了起來，一邊說一邊止不住地點頭。

他能預料到，如果按照這種風格來演繹，黑冰中不光只有一個出彩點，而是處處開花！

郭小鵬和林小亮，貫穿了幾乎整個戲，有王治文的時候，他必定是最出彩的那個，而王治文不在的戲，林小亮就繼承了他的任務，可以說，整部戲從人物上就給觀衆極大的衝擊。

臺詞在一條一條地走着，鍾道信笑容如春風得意，張成功眉毛卻越皺越緊。

“我想，憑這兩條已經足夠了吧？”他笑着說出了下一句臺詞，注視着林嘯的表現。

下一句，擬定的是林小亮大怒，站起來說“我告訴你，我沒有組織也沒有脅迫！”

但是，他感覺林嘯絕對不會這麼演。

大怒，這個詞語要表現出來，會有相當多的姿體動作，從身體到臉部到語氣，但如果現在的林嘯再如此表示，就太假了，和剛纔的目空一切格格不入。

張成功也注意了起來。

意料之外的，林嘯沉默了一下，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彷彿在威脅，又彷彿在疑問。

“脅迫？組織？”他嗤笑了一聲“放屁！”

“太棒了！”“停！”兩個人幾乎同時喊了起來。

喊完之後，兩人都愣了，看了對方一眼，顯然，他兩的分歧更大了。

“林先生，非常抱歉，這個角色……”

“這個角色，我們立刻帶回去給劇組過目！我相信導演和王老師一定非常喜歡！”不等張成功說完，鍾道信立刻打斷了他。

“老鍾！”張成功皺眉道“他的方法很好，但是不適合這部片子！”

“我覺得非常適合，如果按照以前的角色定位，那麼會造成重複，能讓一個角色出彩，爲什麼不去試試？”

張成功壓抑着火氣說“我是原著，我覺得他的演繹和角色性格出入太大。”

“哪裡大了？難道涉毒的人都一個德行？就沒有點別的性格？”沒想到，居然是鍾道信先爆發了出來“這明明是個非常棒的演員，你爲什麼不答應？！我認爲，林小亮這個角色非他莫屬！只有他才能讓這個角色活過來！”

兩人絲毫不讓地對視着，誰都不肯妥協。

林嘯反而像變成了場外人。

“不行，我覺得他和心目中的那個角色不是同一個人。”沉默了片刻，張成功堅決地說“除非林先生改變演繹方式，否則我這裡絕對不能通過！”

“通不通過，需要三方點頭，不是一個人能做主的！”鍾道信也毫不妥協“老張，這是一種新風格的開啓，你不覺得和國內以前電視的反派有很大區別嗎？我個人覺得林先生的演繹絕對能挖掘出這個角色最後一分的潛力！”

“我建議，先拿給導演，投資方過目，然後大家一起決定這個角色的歸宿！”

張成功按捺着不滿道“你就這麼確定劇組會同意讓他出演這個角色？”

“我有信心！”鍾道信滿懷信心地說“這是一種新風格的衝擊，一定會成爲經典的‘反面塑造教材！’”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帶回去看看也行。不過我先話說到前面，6月8號就要開機，我們沒有時間去找別的藝人了！如果不通過，後面的事情你要負起全部責任！”說完，張成功起身就走。

“砰”的一聲，門被狠狠砸上，顯然，他動了真火。

林嘯不好意思地道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算不算。”鍾道信吐了幾口氣才平復下來心情，勉強笑着說“咱們在角色的選取上經常存在這樣的爭議，比這次面紅耳赤的時候多了去了。過會兒就好了。”

“小夥子，我很期待你的演出。”他收起了dv，意味深長地對着林嘯笑了笑，出門追張成功去了。

林嘯苦笑，兩名編劇顯然都是較真的人，爲了一次試鏡，竟然鬧得不歡而散。

“不過，和王老師對戲……還真是讓人期待啊……”

回到劇組，李浩第一時間就圍了上來，撲閃着大眼睛“據說有劇組找你試鏡？”

“嗯，有個角色。”

“喲，林兄弟現在是不愁了啊。”旁邊的杜原他們也笑道“都有片子找你簽約了，咱們還在追着戲跑。”

林嘯笑了笑，含糊過去了。

接下來幾天，拍戲任務一如既往的繁重，湯維仍然在沒事的時候和林嘯聊聊天，但也沒過分，有時候帶瓶水，有時候就坐在那裡，一點都不在乎別人說她什麼。

不過李浩卻緊張了起來，馬上就要輪到他這部戲的戲份了，每天晚上林嘯都會幫他解讀。但是對方心中的緊張感仍然很難抹去。

就在試鏡的第五天，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林嘯的手機上。

“林先生你好，我是‘黑冰’劇組的副導井剛，你的試鏡已經通過，過兩天劇組就會和你的公司正式簽約。”

通過了？林嘯沉吟了一下問“請問張編……”

井剛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張編表示不會跟隨劇組拍攝，一切由改編鐘編負責。”

頓了頓，他又說“除非你改變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