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操練場回來後，雪狐等人將夏寧微迎到了一處極寬敞乾淨的屋宇，正是她當年創立沙漠之狼時的住處。

撫摸着一別經年卻潔淨如新的物什，夏寧微滿臉唏噓：“許多年不曾回來，不想這裡的一切還保留着原來的樣子，且一塵不染。雪狐，你費心了。”

雪狐笑道：“屬下不過是命人日日打掃此處罷了，算不得什麼大事。再者，屬下始終記得主子說過的話，終有一日會回來看我們的。只是想着主子曾經說過的話，屬下卻不知道是該盼着主子回來，還是不盼着主子回來得好。”

語罷，是微微的哽咽。

夏寧微眼眸溼潤，轉臉彷彿是望向了窗外，又彷彿只是在回憶往昔，“雪狐，一別經年，你可還記得當日我離去前囑咐你的話麼？”

雪狐神情激動道：“主子當年說過的話，雪狐至死不敢忘。主子說了，雖然您貴爲一國公主，可在這亂世之內人人身不由己，只恐王侯將相也不能順遂如意。主子一生所求，並非大富大貴，而是得一安身立命之所，能順心而行，不受世事脅迫。而沙漠之狼，則是主子身前最堅硬的那面擋箭牌，如非到了危急關頭，主子不會回來找我們。倘若主子回來了，則必定是到了要我們入世賣命的時候。主子心性良善，愛護下屬如親人，自然是捨不得讓我們出去廝殺搏命的。可是主子，屬下等練兵秣馬多年，爲的就是報答主恩的一日。我們都懷着同一個念頭，那就是爲主子在這亂世之中謀得一席安寧之地。即便爲此付出生命，我們也雖死猶榮。”

以雪狐爲首的將領們齊齊跪下，異口同聲道：“願爲主子牛馬，護主子周全。”

一遍又一遍，說得女子熱淚盈眶，連聲道：“很好。你們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此番出去，雖則前路艱險，但若能少添傷亡，我還是盼着你們都能完好無缺地重新回到這裡來。你們要記着，在這世上每一個人的性命都很重要，即便是爲了我，也絕不能輕言生死。”

衆人異口同聲答：“是，屬下等謹守主子教誨。”

夏寧微便將眼下的危局與衆人解說了一番，道：“眼下楚王手中握有人質，我們的處境很是被動，不能硬拼，只能智取。好在此番我向齊王借到了五萬兵馬，手中到底又多了幾層勝算。我的打算是，希望你們能用兩個月的時間讓這五萬人的實力提升一個檔次，至少能達到沙漠之狼初級入伍士兵的水平。而他們，將會代替你們上戰場，降低我們自己人的傷亡情況。”

這樣的安排，並非夏寧微太過殘忍，而是人都有這樣的自私。若兩者只能取其一，親疏有別，則她要保住的必定是自己的心腹。

亂世之下，焉有完卵？流血犧牲在所難免，而她取下楚國之後，受益的也只會是齊國，是以夏寧微從不覺得自己的決定有何不妥。

雪狐等人一早被灌輸了21世紀軍隊中的絕對服從觀念，是以倒也不曾提出異議。

與楚王之戰，光靠蠻力自然是不行的，最要緊的還是安全地救出顧傾城來。那麼首要之事便是查出顧傾城的養傷所在。沙漠之狼並非尋常的軍隊，除了一等一的戰鬥力外，她還專門培養了最好的情報探子。

此番爲了救人，夏寧微是下了血本的，竟打算將精心培養多年的探子全數派出查探顧傾城的下落。

對此雪狐倒不曾說些什麼，只是旁的人卻忍不住問了一句：“主子，咱們培養這支人馬着實花費了不少心血，如今只爲了夏國的一個將軍如此大費周章，會否有些……”

說話的人是八組小隊長紅塵，尚不待夏寧微說些什麼，雪狐已先怒上眉頭道：“紅塵你昏了頭腦是不是？還是打量着主子性情好，便敢這樣放肆！入沙漠之狼的第一天，我跟你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在這裡，第一也是最要緊的規矩就是永遠不要質疑主子的決定。你他媽的是都給忘了麼？”

夏寧微擺手，制止了雪狐的怒罵，看向似有不服的紅塵道：“你覺着很不服氣是不是？”

紅塵動了動嘴皮子，終究不敢說出什麼違逆的話來，只是悶聲道：“屬下不敢。”

夏寧微瞭然，這些人終究不是她親手帶出來的心腹，自然不可能如雪狐等人般與她貼心貼肺，心存疑慮也是正常的。可眼下這個時候，她需要的不是一個太有主見的下屬，而是一個絕對服從的部衆。

於是夏寧微輕輕噙了一口茶，淡聲道：“不敢，並不是心底真的服氣。也罷，我也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你們之中，若還有人如紅塵這般不服氣的，我給你們兩個選擇：一個是留下來，掐滅你心中的小火苗，選擇絕對的服從；另一個，我會毫不猶豫地請他離開。”

除了最先跟隨夏寧微的那些老部下外，其餘的五組小隊長都將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雪狐，彷彿是在徵詢他的意見。

而雪狐從始至終只看着首座上雲淡風輕的女子，無甚表情道：“在沙漠之狼，主子擁有絕對的權威。若有人對主子不敬不服，即便是我，也只能離開這裡。這些年來，我只是暫代其職，沙漠之狼真正的首領永遠是主子。無論何時何地，膽敢挑戰主子權威者，下場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死或者離開。那倘若這些人中有你們，我也會毫不留情地動手。入沙漠之狼的那一日起，我就很清楚，唯一該效忠的人只有主子。”

於是，那五人的表情漸漸由不甘化作沉默，屈膝跪下道：“屬下等錯了，懇請主子原諒。”

夏寧微不知道他們這次的認錯裡有多少真心實意，但她也無意追究這個，遂藉口累了遣散了衆人，但她獨獨留下了雪狐。

“雪狐，其實你也和紅塵他們一樣，對我的決定有所質疑是不是？”

相識多年，倘若她還看不出這位老部下心底的掙扎與困惑，那便枉爲他的主子了。

雪狐猶豫了一下，才小聲道：“屬下的確有所不解，但並不是因爲主子的決定，而是替主子覺得有些不值。如主子這等絕世無雙的巾幗英雄，自當有那蓋世英雄相匹配，而不該爲了一個懦弱不堪的男子奔波勞心。倘若一個男子連心愛的女子都保護不了，反而要累她殫盡竭慮相救，屬下以爲此人配不上主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