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昨天晚上因爲處理一些公司的事情而回來的稍微晚了一些，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是太陽當空而掛的八點半。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剛剛吃完早飯，潮流的手機來電鈴聲恰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漫不經心地拿起電話。看到手機屏幕上來電顯示當中顯示的“臭小子”三個碩大的的刺目字體時，老頭子的臉色，猛然變了一變。

眼睛直直地盯着閃亮的手機屏幕足足幾秒，遲疑了一下，老頭子才接起了電話。顯示着通話中的字樣卻沒有絲毫聲音的手機，在老頭子的手中靜靜地握着，靜默着。老頭子也沒有說話，他知道，不用自己說話，也不由自己說話。

氣氛，頓時沉默了下來，沉默如死寂般的氛圍，在同處不同地界的兩個人身上卻彰顯得甚至有些詭異。

良久，終於還是再不耐煩，眉頭深深皺起，翟安沉聲說道：“你知道了？”

沒有寒暄，沒有客氣，甚至是顯得有些莫名的聲音，但老頭子卻是放鬆了下來，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老頭子嘴角，略微有着幾分苦笑。他的這個兒子啊，如果不是對他有着足夠的瞭解的話，剛纔的沉默當中，他恐怕就最先忍受不住，敗下了陣來。

微微點頭，輕聲說道：“嗯。”他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爲什麼非要這樣，以芙瑤和我的感情，你也能夠狠下心來，你也能夠做出這樣的事來？”翟安表現的足夠平靜，起碼從他的聲音當中，聽不出絲毫的怒氣，或者憤然。

“安。”老頭子突然加重了語氣，就連聲音，都在無形之間提高了不少，臉上的神色變得無比凝重：“我知道你和芙瑤的感情，其實我又何嘗忍心。芙瑤那孩子昨天剛來看過我，這個媳婦，我是打心底裡面認可了她。可是沒辦法，當年欠下來人家的，現在人家來討債，就必須要還給人家。哪怕這個債我們無法承受，哪怕這個債我們承受不起。生在了翟家，生在了這個家族當中，你就有義務去償還當年的債。爲了家族，爲了未來，你責無旁

貸，也義不容辭。”

“翟軍。”嘶聲力竭地，翟安猛然喝道：“家族，家族，你眼裡只有你的家族，你有沒有爲我想過一下。芙瑤對你有多好，別說是我這個做男朋友的，就是她的親生父親看着都要羨慕。可你現在怎樣，你是生生的要把我們拆散，要毀了她的一切。”

握着電話的手機微微一顫，老頭子一張蒼老的臉上滿是驚愕之色，眉頭深深地皺了一下，渾濁的眼神當中，有着絲絲的心痛之色。翟軍，是他的名字，從小到大，二十多年以來，翟安，這個自己唯一的兒子，從來沒有用這種語氣直呼過他的名字。他總說直呼長輩名字，是天地之間最爲嚴重的不孝。可是現在，他卻真真實實地，叫了出來。

“安，你有沒有想過，沒有了家族，你們該如何面對。現在柯家沒有動我們翟家，沒有動四大家族，這一切，全部都是因爲你的存在。以前沒有讓你和芙瑤分手，爲什麼現在突然就會讓你們分開。而且張傑爲什麼會提出偏偏就和我們鼎譽集團合作，而沒有和其他三個家族合作，這說明你這個實習男友，是極有可能而且很快就會變成正式男友。但這一切的前提，就是你，好好表現，好好努力。”老頭子嘆了一口濁氣，疲憊說道。

“哼，哈哈，哈哈……”彷彿聽到了天大笑話似的，翟安怒極反笑，“翟軍，你就這麼有把握，自信我會規規矩矩，按着你們安排下的路繼續走下去？”

“要有別的選擇，你不是早就走了嗎？也不會現在安安靜靜地呆在房間當中，給我打電話。”老頭子淡淡說道，隨意的語氣，彷彿略微有着一抹嘲弄。

拳頭緊緊地握着，翟安的臉色變得難看無比。的確如他所說，現在不論他走到哪裡，都感覺有無數雙眼睛盯着自己似的，他也嘗試過離開這個學校，但是平時並不怎麼嚴格的保衛室卻以最近學校要排演一個大型節目爲由，拒絕了自己的外出。而且他也明顯地感覺到，學校當中的保安力量，從昨天張傑找自己談完話之後開始，

陡然增加，比以前至少多了三倍不止，就連夜裡都有人在站崗查訪。要說這不是在防着自己的話，誰都不會相信。而且他給葉芙瑤打電話的時候，提示的卻是你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又有誰，能有這麼通天的本事，在頃刻之間就把一張用了十幾年的手機卡莫名註銷，清除了它的一切痕跡。除了張傑，除了柯家，除了那個龐大到讓人感覺到恐怖的柯家。

但是明白了這些，又能怎樣，他的理智並沒有被那無盡的怒火和仇恨所淹沒。除了昨天中午柯樂兒他們回來之後對她有所冷淡之外，他還是需要曲意逢迎地，演好他的角色，盡力地討好着。爲了自己的家族，他忍着蝕骨般的心痛，放下了自己的高傲，卑微着，乞憐着。

“安。”老頭子說話了，聲音當中，包含着太多的心酸和不忍。“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心裡難受。可是安，成大事者，必須不惜小節。你是翟家人，你是我翟軍唯一的兒子，有些責任，你必須要承擔起來，家族的興衰，是你將要考慮的第一件事情。爲了家族，這些所謂的兒女情長，你必要要試着放下。芙瑤她很好，的確更好，如果沒有着柯家這個所謂的實習男友的話，她將會是你，會是我們翟家最好的媳婦。但是現在，她只能成爲你成長路上的一道挫折，使你逾挫逾強的挫折，使你能夠完全成長起來的一道挫折。”說完，老頭子停頓了一下，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在電話另一頭的翟安明顯看不到的大廳當中，眼圈已然泛紅。

“如果可以，我寧願選擇不生在這個家族，這個翟家。”輕薄嘶啞的決然話語，在響徹而起的那一瞬間，便隨着電話的掛斷聲響戛然而止。呆呆地站在寬敞明亮的客廳當中，老頭子一雙渾濁當中不時透出絲絲精光的眼睛，有着一抹釋然，也有着一抹欣慰。他知道，他的兒子，終是不會讓他失望，在艱難的抉擇面前，他終究還是保留了那一分理智。舍兒女情長，保家族長存，彷彿在一瞬之間，那個在自己眼中依舊還稚氣未蛻的少年，已然成長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