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忽然沒有了聲音，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着“正在通話中”的醒目字樣，翟安眉頭微微一凝，嘴脣張合間，到了嘴邊的話語，卻被他生生嚥了下去，握着手機的手指微微緊了緊，旋即微微閉目，好似假寐。

“滴滴答答”的鬧鐘聲響在腦海裡面不聲不響地走着，六十下，整整六十下，寂靜的話筒當中，再次傳出了聲音：“你和柯樂兒，現在怎麼樣了？”

“很好，至少遂了你的願，成功地拖住了她，沒有讓現在的鼎譽集團變成柯氏旗下的子公司。”嘴角微掀，緩緩地揚起一抹自嘲。

“那就好，不錯就好。”彷彿沒有聽出他話音當中的那抹嘲諷，電話那頭聲音忙不迭地地說道。

“還是不打算告訴我嗎？”終於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翟安嘴脣微啓，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

“張傑他……都說什麼了？”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說……欠下的債，終歸是要還的。”眉毛微凝，努力地回憶着柯家大廳中央，張傑說話時的口氣，以及話語，翟安言之鑿鑿，將之說了出來。

“欠下的債，終歸是要還的，欠下的債，終歸是要還的。是啊，欠下的債，終究還是要還的啊……”失神般地喃喃自語道，老頭子嘶啞的聲音當中，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不止，用盡全身力氣嘶喊出來的話語，在寂靜的空間當中，卻沒有蕩起絲毫的迴音。

“爸，你……”聽着電話那頭拼盡全力卻仍然顯得無比嘶啞的疲憊身影，翟安微微張口，卻忽然覺得心頭髮酸。老頭子爲自己，爲這個家族，付出了太多，多到到了現在，一大把年紀，卻還不得不張開他那瘦弱的蒼老肩膀，獨自支撐起這個龐大家族，這一切，全都是因爲自己，因爲他只有自己這唯一的一個兒子，因爲自己無能，無法也無力去像他一樣，支撐起這偌大的一切，哪怕是幫他分擔一點，也做不到。

“安，張傑說的沒錯啊，欠下的債，終歸是要還的。只是，我們老一輩欠下的債，卻要讓你們

來還，這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安，我老了，再怎麼說，終也是老了，撐不了幾年了，這個家，以後還是要靠你啊。讓你當柯樂兒的實習男友，是有讓你拖延她收購我們鼎譽集團的期限，但更多的，卻還是在給你，給我們這個家，創造一個機會。只要把柯樂兒拿下，那麼偌大的柯家，就會完全掌握在你的手裡。林靜，林靜她再強大，再厲害，但她又能比我多活幾年，而柯樂兒是柯家的唯一接班人，有了她的支持，我們翟家，以後什麼都不需要擔心了。唉……”

老頭子這一番話，說的可以說是語重心長，苦口婆心，尤其是最後一聲嘆息，包含着太多滄桑與疲憊的嘆息，透過沉重的話筒傳過來的時候，彷彿一把錘子一般，重重地砸在翟安的心口，砸的他好疼，窒息一般的感覺，彷彿要使他出不上氣來一樣。

“爸……”翟安眼圈微紅，緊緊地咬着嘴脣，不讓自己發出聲來，心中憋悶的感覺壓迫着胸口，使得他的整個呼吸都跟着急促了起來，粗重的喘息聲響，即使通過刻意的壓抑，但還是傳到了對面的老人耳裡。鬆垮在真皮座椅中的身子猛然坐了起來，血脈相連帶給他的不好感覺，猛然傳遍了他的全身，“安，你……你怎麼了？沒事吧？”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居然顫抖的如此厲害。

“我沒事，爸。”輕鬆淡笑的爽朗聲響，自話筒一頭傳出，緊緊地咬着牙關，翟安的整個身子都趴在了牀上，英俊白晢的臉龐之上，此刻已經變成了紫色，可怕的醬紫顏色，使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心驚膽顫，可就是這樣的翟安，卻忍着劇烈的難受，對着話筒的一邊，發出了再正常不過的一聲話音。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緊繃的身體緩緩鬆弛了下去，老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下意識般地，對着話筒喃喃自語道。

手機的方向，一陣靜默，亮晶的屏幕之上顯示着正在通話的字樣，卻再沒有了任何的聲音。翟安緩緩弓起了身體，臉上的詭異顏色逐漸退去，

在遠離手機的方向，大口地喘了幾口粗氣之後，方纔感覺舒服的感覺，再次傳遍了自己全身。聲音平靜，但卻不失嘶啞，忽然說道：“爸，我想芙瑤了。”是的，他想芙瑤了，那個美麗卻又一臉溫柔笑意的女孩兒，總是能夠在關鍵的時候，勾起他的全部心緒。

拿着電話的手掌微微一顫，但卻還是說道：“呵呵，那小丫頭很好，隔三差五地過來看我，乖巧的不得了。”

沒有理會他這如敷衍一般的虛僞應辭，翟安自顧自問道：“你讓我來這裡，說是想給我一個機會。可是如果機會真的到手了，我讓那位柯家大小姐成功地喜歡上我，並且和我在一起，那麼芙瑤呢，你想過她沒有，她怎麼辦？”

電話的那頭，突然沒有了聲音，沉默着，但卻微微喘息。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如此龐大恐怖的柯家跑來找我的麻煩，這些，還是不能告訴我嗎？”濃重的語氣突然一變，平靜的聲音當中，有着些許的莫名意味。

“唉，安，現在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該知道的，你以後慢慢都會知道，現在說多，反而卻是害了你。至於芙瑤那……”

“啪！”清脆的手機落地聲響，自寂靜的房間當中緩緩響起，低頭看了一眼任憑從掌中滑落至地的手機，翟安嘴脣緊抿，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枕着雙臂的腦袋，再沒有了任何動作。既然不想告訴他，那麼再說其他也沒有用了，光潔亮麗的地面之上，只剩下四分五裂的手機屏幕，在燈光的照映之下閃現出來微弱的搖曳光芒。

父子兩人之間的談話，最終因爲這一話題而畫下句號，血脈相連的那一種奇異感覺，沒有爲他們之間的談話起到任何感應作用，一直沒有出現過的誤會，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降臨了下來。

“唉……”聽着話筒當中傳來的陣陣忙音，老人揉着疲憊的眉心，微嘆了一口氣，“如果當初，沒有那樣，那該多好……”

落寞般悔不當初的語氣，與燈光搖曳下的柯樂兒所說，竟然如此相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