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門窗的縫隙裡漏進來,屋內情景已依稀可見。
這是一間破舊的屋子,裡面除了一堆雜草,還有一些破舊的香案桌,房樑上滿是蜘蛛網,隱隱的,有風漏進來。
夏平安豁的一下坐草堆上坐了起來,她怎麼睡着了?
“平安。”
夏平安一扭頭,便看到了牧如風,四目相對,兩個人有十幾秒鐘的時間沒有說話。
突然,門“呯”的一聲被推開了,一個蒙臉的男人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兩名下屬一樣的男子。
“把他們給我押走。”簡短的命令,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接着,兩名下屬便紛紛走過來,一個押着一個匆匆往門外走。
“你們要押我們去哪?”夏平安問。
“去了你們就知道了,哪那麼多廢話。”說着,大力的推了她一把,粗擼的押着她往門外走去。
刺目的陽光閃了閃,夏平安下意識的閉了閉眼,待眼睛適應了光線後,她才發現,她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運出了城。
這裡貌似是荒郊野外,整個山坡就立着那麼一座小木屋,破敗得好像風一吹便會散架。
他們被推推搡搡的沿着偏僻的小山道一路往前走,腳上的集雪很厚,走路的速度很慢。
“你們別推了,我們自己會走。”夏平安惱怒的瞪着押着她的那名男子,嫌棄的掙扎了兩下。
“量你們也跑不掉。”說着,便將扣着她肩膀的手給放開了。
身後拉拉雜雜的跟了十幾個壯漢,看這光景,是要把他們當奴才一樣的押送到某個地方去幹些什麼的樣子。
“到底是誰指使你們抓我們的?”夏平安活動了一下肩膀問。
“就你們這樣的,還用我們親自動手抓嗎?”男子嗤笑了一聲,眼中滿是不屑。
夏平安心裡一咯噔,她這是又被人賣了一圈了?
可以看得出來,這幫人不是抓她的人。
可是,這次他們要把他們押到哪呢?
“你們知道你們抓的是誰嗎?”夏平安再次試探性的問。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難不成你想說你是公主嗎?我告訴你,你要是公主,我特麼就是皇帝,是你老子,哈哈哈。”男子說着,很放肆的大笑了起來。
夏平安被氣得頓時沒了話說,看來這些人是不會相信她的身份的,多說無益,浪費口水,還不如省點力氣等待時機逃跑呢。
“平安,平安。”牧如風在一旁小聲的叫着。
夏平安無聲無息的靠了過去,突然,手被握了一下,然後她感覺手裡多了粒圓圓的東西,她不解的望向他。
“百毒丹,你先吃了。”牧如風不動聲色的道。
夏平安瞬間瞭然了,點點頭,趁那些人不注意迅速的把丹藥送入口中,一股濃郁的藥香味在喉間瀰漫。
“你們兩個,幹什麼呢?”其中有一個大漢突然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猛的大喝一聲道。
“還能幹什麼,自然是說些情話了,這位大哥,一看你就是還沒娶妻的。”夏平安賤賤的嗤笑道。
“你敢挑釁我,你信不信一會兒到了休息的地方我就把你給辦了。”男人惱羞成怒的指着她鼻子威脅道。
牧如風拉了她一把,以眼神示意她不要衝動。
這裡這麼多人,如果真要打起來,他們是半點便宜都佔不着,而且這些人看起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都不是好人。
如果真把他們惹急了,夏平安是個姑娘,吃虧的自然是她。
對方人多,他們只能智取。
夏平安閉了嘴,只得默默的往前走着,想起頭天晚上摸到牧如風臉上全是冷汗,她這才擔憂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昨晚上出了很多汗,不舒服麼?”
牧如風的臉色不怎麼好,聞言又白了幾分,藏在袖中的手蜷縮了起來,面上卻如春風般的笑着:“沒事,就是有些熱。”
他昨天晚上服了一顆強心丹,不然這會兒哪有力氣保持清醒啊,怕是早躺在那起不來了。
夏平安似信非信的又看了他一眼,她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兒。
大約走了半天的路程,一夥人準備休腳做飯,找了塊積雪少的地方,把雪刨開了,將隨身攜帶的鍋架上,鑿了點雪塊扔鍋裡,升起了火。
天太冷了,火燒得很旺,一個個圍着火鍋站着,牧如風跟夏平安被綁在了一顆枯樹上,遠遠的看着他們那邊的情景。
“平安,等會兒我拖住他們,你快跑。”牧如風一邊割着繩子一邊囑咐道。
夏平安動了動被勒得有些痛的手臂,抗議道:“要走一起走。”要她一個人走?這怎麼可能?
“聽話,他們不會拿我怎麼樣的,但是你是個女孩,太危險了,你跑回宮搬救兵。”重點是,他根本就沒有那個體力逃跑。
但是這話不能說。
“我不要。”夏平安說什麼也不同意。
“聽話,我給他們下了藥,一會兒他們發作的時候,只有我能救他們,所以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你逃了再說。”牧如風終於把繩子給割斷了。
夏平安瞬間覺得自己渾身的束縛都得到了解脫,鬆了鬆被綁酸了的身體,牧如風推了她一把,用嘴型催着:“快走。”
夏平安一把拉住他的手,拼命的搖頭:“一起走,你要是不走,我也不走。”
兩個人對峙了幾秒鐘,沉默着。
夏平安有多固執他自然是知道的,她如果說不走,他便趕不走她。
可是她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平安,我跑不了了,你非要跟着我會死的。”牧如風沉下眼眸,定定的看着她道。
“要死一起死啊,誰怕誰啊?”夏平安勾起了一抹無所謂的笑。
兩個人還沒爭執清楚,那邊已經有人發現他們這邊的動靜了,大叫着:“你們兩個幹什麼?”
夏平安被驚得下意識的便拽了牧如風的手一路狂奔。
“既然被發現了,就一起跑吧,跑得掉就當運氣,跑不掉是命。”夏平安一邊跑一邊說着。
牧如風無奈了,只能跟着一起往前逃竄。
“他們在前面,快追。”
身後響起了一陣怒喝聲,驚得他們下意識的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牧如風只覺得腳下越來越虛浮,眼前的景物時隱時現,整個人意識越來越恍忽,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只是機械的被夏平安拖着不斷的往前跑。
大概十顆強心丹也抵不住絕情丹發作的威力吧。
“平安,我真不行了,你自己跑吧,不用管我。”牧如風攀住一顆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夏平安只顧着往前奔,手上拉着的那隻手突然間抽走了,她這才頓住腳步,回頭看向他的臉。
這一看,就把她的整顆心都揪了起來,他看起來好像真的不太好,隨時都可能會倒下去,額上淌滿了汗,眼神也有些飄忽,眼皮有氣無力的半擡着。
“沒事,就是體力太差,你自己跑吧,我真跑不動了。”牧如風說着,就靠在了樹上,沿着樹杆滑坐到了地上。
那副樣子,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走了。
“體力差也不是差成這樣的,是不是病了?”夏平安說着伸手放在他額上試了試體溫。
她印象裡,牧如風雖然疏懶於練功,但卻不是這般體力差,他們才跑了多久啊?半個時辰都不到。
“在那裡,快抓住他們。”
追兵又來了,夏平安來不及多想,上前一把將他拉起來便往前跑。
他的額頭很涼,手也很涼,彷彿所有的溫度都跟這天氣一起同化了一般,她架着他的胳膊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去。
“如風,你不是有藥嗎?你告訴我是哪一種,我給你找。”夏平安伸手往他懷裡搜着,絲毫沒有覺察到,她對他的稱呼已經換回來了。
自從及笄大典後,他們鬧得很不愉快,她每次叫他幾乎都是連名帶姓的,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親暱的喚過他了。
“白色瓷瓶裡的那種。”牧如風咬了咬牙,強撐着自己的意識,生怕真昏了,到時候連累着夏平安一同被抓回去就麻煩了。
好不容易跑出來了,如果再被抓回去,下次要想再跑,就難了。
夏平安回頭看身後沒有追上來,四下裡看了看,發現前面不遠處有個山洞,於是加快腳步的走了過去。
雪下得有些大,她祈禱那些腳印可以快點被掩蓋掉。
這個山洞有點淺,就只能勉強的避個風什麼的,真到了裡面,連藏個人都藏不住,夏平安知道,他們是不能在這裡做長久停留的,否則一會兒那幫人追上來了就不好了。
她忙在牧如風懷裡搜索着他說的那個白瓷瓶,由於太過慌亂,她胡亂的摸了半天也沒摸到。
“平安,在左邊。”牧如風擰着眉,拼命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夏平安順從的往左邊的兜裡搜過去,果然摸到了一隻小瓶子,忙掏了出來,拔開瓶蓋,她愣了一下:“就剩一顆了。”
“沒關係。”牧如風扶住心口的位置,似用了很大的意志隱忍。
夏平安將丹藥送入他口中,遠處便傳來了一陣陣雜亂的叫喊聲和腳步聲。
“不好,他們追上來了。”夏平安臉色變了變。
這個山洞不能藏人,他們不能久留。
“走吧。”牧如風沿着巖壁站起身來,深吸了口氣,咬咬牙,朝外面走去。
夏平安跟了上去。
兩個人沿着山邊一路往前奔着,但是身後的腳步總是會暴露他們的行蹤,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於是,夏平安想了想,想要找根樹枝把腳印給掃掉。
“平安,來不及了,他們要追上來了。”牧如風一把拽住夏平安的胳膊,“你先走,我擋一陣。”
夏平安反拽住他的手不放:“你能擋得住他們?”
她不信,他不被人擡走了就不錯了。
這時,人羣追了上來,牧如風翻手握了一把銀針,擡手便朝那幫人射去。
“快走。”夏平安見那幫人閃了閃,趁機拽着牧如風便往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