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綰沒有說牧如風到底有什麼事情耽擱了而沒能一家子一起進宮,只說第二天便會到,夏平安觀察着綰綰說那話時候神情,總覺得有些耐人尋味。
懷着期待與雀躍的心,夏平安一晚上沒怎麼睡,腦子裡全是跟牧如風重縫的畫面。
然而,牧如風第二天一直到子夜,都沒有來,夏平安安慰自己說,也許有事情耽誤了,再等等就好。
可是,一連過了三天,都沒有見到牧如風的影子,眼見着第二天就是夏平安的及笄大典了,所以夏平安再也坐不住了,一大早早飯還沒來得及吃,便急匆匆的朝牧容夫婦住的宮殿跑去。
“綰綰伯母,如風還沒有來,會不會出什麼事了?”夏平安只覺得右眼皮跳得厲害,人還沒進門聲音便已經到了。
綰綰跟牧容正在吃早飯,見夏平安進來,熱情的招呼着:“平安來了,吃早飯了麼?一塊在這兒吃吧。”
“是啊,看你這副着急的樣,肯定是沒吃早飯,就在這一塊兒吃吧。”牧容附和道。
“伯父,伯母,不是說如風遲一天到麼?可是現在都遲了好幾天了,他到底幹什麼去了?不會出什麼事吧?”夏平安哪裡還有心思吃早飯啊,滿腦子都是那股不好的預感。
她的及笄大典,不僅是她的成人禮,更是她跟牧如風正式定親的典禮,如果他真的誤了典禮,那麼事情便麻煩了。
“這孩子,急什麼,如風做事情什麼時候出過差錯?他不過是去替你準備及笄禮物去了,誤不了你的及笄大典,放心吧,啊。”綰綰拍着夏平安的手背,慈愛的寬慰道。
“可是,我這心裡總覺得不踏實。”夏平安深吸兩口氣,努力壓制着狂跳的心。
“你就是自己嚇自己,那臭小子能有什麼事?聽話,乖乖吃早飯,我讓人去給你添副碗筷。”綰綰說着,扭頭衝着立在一旁的宮女吩咐了一聲,宮女應聲退了出去。
無疑,綰綰是這世上最寬心的母親了,因爲生的是兒子,從小便將他們隨便扔在外面任他們野生長,從來不曾擔心他們會出什麼意外,對他們來說,作爲男人,遇到任何事情都應該自己去解決。
夏平安見牧容夫婦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也不好再胡思亂想,便壓下那股忐忑,安靜的陪他們吃過早飯後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其間樑世子進宮來找過她,可是她完全提不起半點興志招待他,樑世子似乎也看出了她有些心不在蔫,也沒有追問,他一向是個進退有度的人,這種時候他也不特地來招人討厭了,寒暄兩句之後便走了。
由於第二天便是及笄大典,夏平安還是很忙的,宮女們不斷的拿着新做好的禮服進殿給她試,禮宮也一早的便進宮來,跟她講一些典禮上需注意的細節。
夏平安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聽,安慰自己,也許牧如風要給她個驚喜,說不定他晚些時候便會到了。
水雲宮。
蘇欠急得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夏司麟本就坐在椅子上的,但目光不由得被她牽着一道轉來轉去。
終於,夏司麟忍不住了,擰眉出聲道:“你走來走去的輕不累啊?”
蘇欠瞪眼道:“我累什麼?”她一個習武之人,走幾步有什麼好累的?
但夏司麟顯然不是那個意思,他起身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你晃得爲夫眼都花了,稍停一下吧。”而且晃得他心緒也跟着一陣陣浮躁起來。
“你別鬧了,我都快急死了明天就是平安的及笄大典了,可是如風還沒有下落,你就半點不着急?”蘇欠掙扎了兩下,將夏司麟往外推了推。
夏司麟頓時臉色不好了,沉聲道:“欠欠。”這個女人,居然敢推開他,爲了他以外的人推開他。
蘇欠仰着臉看他:“我真的沒有心情,你好好坐那行不行?我不走了,我也陪你坐過去。”
夏司麟這才臉色好了點,放開了她,擡步走到寬大的軟椅前,牽着她的手坐了上去。
“你說,好不容易等着女兒成年了,親事也可以定下來了,這如風要是出個好歹,平安怎麼辦呢?”蘇欠靠在夏司麟懷裡,悶悶的道。
“放心吧,不會有事兒的,朕已經派人去找了,不會有事的,倘若真的誤了大典,大不了重新擇個時日給他們定婚好了。”夏司麟撫摸着她的頭髮,寬慰道。
“都不知道你們怎麼這麼寬心,一個個的,都那麼淡定,這可是被那個人給盯上了耶,你們連人家老巢都沒搞清楚在哪裡,萬一人家要是不放人,你們上哪找去?”蘇欠越想越不安,那對不靠譜的父母不擔心就算了,連夏司麟也這副德性,搞了半天就她一個人在着急。
“別擔心了,他們就是孩子間鬧着玩,父輩們不會允許他們把事情給鬧大的,放心吧。”夏司麟繼續安慰着。
“你說那個姓木的怎麼那麼討厭,連搶人的毛病也是有遺傳的嗎?”蘇欠越想越氣憤,在夏司麟懷裡不斷的揮拳擠眼。
“好了,別想那麼多了,萬事有爲夫在呢,你不需要操心,嗯?”夏司麟擼着她的髮絲,就跟給寵物順毛一般。
蘇欠在他懷裡拱了拱,心緒慢慢平緩了下來,夏司麟說得對,牧容他們都不急,她這個未來的丈母孃急什麼。
翌日,風和日麗,雪停了。
大殿兩側列隊站滿了百官跟命婦,夏平安盛裝搭着宮女的手,沿着鋪着紅毯的擡階款款往大殿裡面走。
蘇欠早已做在上位,等着夏平安進來行完禮之後,便給她受暨,禮官站在一旁,按着步驟一步一步的宣讀着禮詞。
夏平安只是依着禮官之前說的那樣,邁着步子,機械的往前走着,餘光不斷的往旁邊掃視着,沒有看到牧如風的影子。
看來他果然沒有來。
夏平安不安的同時,心一點點的往下沉。
在這麼重要的日子,他居然沒有來,難道他真的不想娶她?
說不出心裡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如果是出了事情來不及,但是看牧容夫婦一點着急的跡像都沒有,那個牧曉風更是半個字都沒有提及,這讓她不得不猜測,他也許就是爲了逃婚。
這個想法,令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眸中掩飾不住的黯然與失落,她想不通,如果他真的要逃婚,那麼牧容夫婦怎麼可能允許?怕是天涯海角都要把他給抓回來吧?
他果然是被父母逼着才肯默認這門親事的麼?
“平安公主真漂亮。”
“誰能娶到她可真是幸福。”
“是啊是啊。”
“據說公主已經定親了,禮成之後便會正式宣佈。”
“是嗎?那今日還真是雙喜臨門啊。”
聽着衆臣和命婦的小聲議論,樑世子不由得雙拳緊握,如果今日夏平安定了親,那麼他要怎麼追?
夏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迎着衆人的目光一路走到大殿的,她只知道,當她按着步驟走到蘇欠面前行跪拜禮的時候,蘇欠從宮女托盤裡拿過那隻琉璃簪子,替她把頭髮盤起,插上去,禮官宣佈禮成。
“今日平安公主成年了,朕順道向大家宣佈一個好消息,那就是平安公主神醫牧容的長子牧如風的婚事,今日除了小女的成人禮之外,還是定親大典,所以今日朕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話音一落,滿朝譁然。
“平安公主定親了?”
“真定親了,而且還是牧神醫的公子。”
“看來咱們不是白忙活了麼?”
“是啊,本官還以爲小兒還有些希望呢。”
“據說這門親事是早就定下了的,如今不過是藉着成人大典昭告天下罷了。”
“據說牧大公子長得極美,不知道今日在不在這大殿之上。”
頓時,滿朝議論紛紛,尤其是那些遠道而來的諸侯異姓王,他們一個個的還想着等成人禮之後便將拜貼送上去的,誰知道皇帝突然間扔出這麼個消息,一時之間盡是惋惜之聲。
“宣,牧如風進殿。”
夏平安眉心一跳,牧如風什麼時候來了?她怎麼不知道?難不成,真的是爲了給她一個驚喜?
一陣狂喜掠過,眼中灼灼生輝,雙眸緊緊的盯着殿門口。
“看,這就是牧大公子,長得果然是一表人才。”
“還別說,這樣的長相跟公主站在一起,果然是郎才女貌。”
在衆人一片驚歎中,一位長相俊美的少年,穿着華服施施然的走進大殿,朝着坐在上位的夏司麟跟蘇欠行了個大禮,然後與夏平安並肩站在那裡,接受着滿朝文武的道賀。
夏平安卻覺得渾身有如被雷擊中一般,站在那裡好半天沒有動,她愣愣的盯着站在一旁的少年看了很久,藏在袖中的拳不由得攥緊,怎麼會是曉風?他爲什麼要冒充如風站在這裡?
真的應驗了她那個夢,牧如風那廝果然是逃婚了麼?難怪牧容夫婦看起來那麼從容淡定,原來他們早就想好了,關鍵時刻把曉風推出來冒名頂替。
他不想娶她可以明說,爲什麼要這樣?
此刻,夏平安覺得自己無比的難堪,一種強烈的羞辱感迅速的漫延至全身,滿朝文武說了什麼她已經完全聽不見了,禮官還宣讀了什麼她也完全不知道了,她只覺得,自己此刻站在這裡,像極了一個小丑。
除了她自己之外,大概沒人看得到她此刻的狼狽了。
“小平安,你不要誤會啊,我也不想冒充我哥的。”牧曉風不動聲色的湊近夏平安的耳朵小聲的說道。
夏平安暗暗咬了咬脣,目中滿是蒼涼,冷笑着回道:“我夏平安就這麼差勁,讓你們兄弟倆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給我唱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