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這是我們男人之間的比鬥,你讓開。”萬候景埃正色道。
綰綰充耳不聞,伸手拉着夏司麟的馬僵,勾起一抹涼涼的笑,聲音不冷不熱的道:“你該不是想用這種方式搏同情吧?我告訴你,你若是廢了,就更加沒有資格追欠欠了。”
夏司麟皺眉瞪着她,兩人對峙着。
牧容站在遠處都能感覺得到兩個人之間強大的氣場交流,不由得泛出一層熱汗。
萬候景埃被無視得有些不爽了,策馬衝過來,強行擋在了綰綰面前道:“妹妹,你老阻止我們做什麼?比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再說了,堂堂戰場惡鬼難不成會輸給我不成?雖然他故意射偏了兩箭令我很不舒服,但是這場比鬥還沒有結束。”
綰綰聞言挑眉,終於把視線移到了萬候景埃身上,語氣可聽不出半點客氣:“大哥,不是我要阻止你們,而是現在你們不能比,也比不出個一二來,你最好不要逼我揍你,趕緊下來。”
萬候景埃雖然平時在綰綰面前總是任打任罵的,但此刻在夏司麟在前,綰綰這麼不給他面子,讓他覺得臉上一陣說不出的難堪,皺着眉頭道:“萬候綰宜,我是你哥哥,不是你家牧容,你要逼我還手麼?”
綰綰氣不打一處來,立時便雙手插腰昂着頭衝着萬候景埃喊着:“你有種,下來還手啊。”
萬候景埃被她一激,頓時跳下馬來,眼看着兄妹倆擼着袖子便要開打,夏司麟被徹底的遺忘了,坐在馬上風中凌亂。
蘇欠不在比鬥場,她根本沒有過來。
夏司麟看到綰綰的那一刻便下意識的極目四顧,睃巡了一圈之後沒有發現那抹熟悉的影子,雖然已經做好了心裡準備,但是事實擺在面前的時候他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他勾脣自嘲的笑了一聲,掩蓋住了心底的那股落寞,看着馬下劍拔弩張的兄妹倆,搖了搖頭,看來今天是比不了了。
於是,他默默的下了馬,朝着場外走去。
萬候景埃的視線餘光一下子捕捉到了那抹紅色的身影,當下不禁大叫着:“哎,還沒比完呢。”
夏司麟頭也沒回的扔了一句:“等你跟你妹妹打完了再說。”
萬候景埃:“......”
“大哥,你今天是跟他比不着了,別看了。”綰綰不客氣的打斷萬候景埃的視線,伸手拽着他就要往外走:“走,回宮裡歇着去,剛從外邊回來,鬧什麼鬧?”
萬候景埃看着走遠了的夏司麟,張口想叫又來不及了,這邊又被綰綰拽住,走也走不掉,甩又甩不脫,一股鬱悶憋在胸口,低頭面色不善的瞪着綰綰道:“到底夏司麟是你的駙馬還是牧容是你的駙馬,我怎麼見你緊張他比緊張牧容還要多?”
綰綰瞪眼道:“胡說八道些什麼?我看你是出城一趟腦門子被駱駝擠壓了吧?眼睛長褲腰帶上了,沒看出他有傷麼?我告訴你,別怪我沒提醒你,他要是殘了,有你吃不了兜着走的。”
萬候景埃不由得渾身一震,雙眼死死的盯着她問:“你說什麼?”
綰綰翻了個漂亮的白眼,甩手直接走人了,懶得理他,對她來說,有些人智商有些捉急她也是沒有辦法的,讓他自己作死吧。
萬候景埃還沒從凌亂的思緒中理出個頭緒來,整個比鬥場就已經只剩他一個人了。
出了比鬥場,牧容雙手抱臂的站在那裡,眼神涼嗖嗖的看了一眼夏司麟已經滲出血來的手臂道:“怎麼?自虐完了?”
夏司麟睨了他一眼,沒說話,徑直朝自己住的宮殿走去。
牧容亦步亦趨的跟着,嘴巴仍不忘了奚落他道:“難道是沒有看到欠欠,所以決定懸崖勒馬,不比了?”
夏司麟仍舊沒有理他,不過他覺得這個牧容真是越來越聒噪了,真是有夠讓人煩的。
牧容見他走得快,又小跑了兩步跟上,調侃的語氣從後面追了上來:“我還以爲你要充分的展現出你帶傷跟人決鬥的勇氣呢,沒想到這麼快便收手了,這不像你啊,看來果然是沒有看到欠欠,所以覺得索然無味了吧,兄弟,其實你不必出此下策。”
夏司麟突然頓住腳步,側首睨了牧容一眼道:“牧容,我說你是不是愛上我了?你最近管我管得挺嚴啊?你家公主夫人知道嗎?”
牧容收起了調侃,面色不善的看着他道:“我這都是爲了你好,如果不是當你是兄弟,我犯得着這麼招你嫌嗎?趕緊的給我把衣服給脫下來,讓我看看。”
此刻,他們已經站在了夏司麟住的寢殿外,陽光灑了他們滿臉,牧容略微嚴肅的臉上有如籠罩了一層神光,夏司麟蒼白的臉卻被照得更加透明。
兩個對峙着,像是較着勁。
“夏司麟,能讓我牧容這麼追着求治的,這世人也就只有你,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牧容也有些動怒了,夏司麟不管不顧的要跑去比箭,無疑已經觸犯了他的底線了。
夏司麟本來想嗆他幾句,但看他眉宇間似乎真的動怒了,認識這麼多年以來,他真的從未見他動過怒,他還以爲這個溫文而雅的柔弱大夫是沒有脾氣的。
卻原來,他也是有脾氣的。
只不過,他的脾氣一般人調不出來。
他終於有些明白了當時他就算是出賣了他,把綰綰帶到了沐風谷他也沒有動怒,更沒有給他臉色看的原因了,其實那無非是因爲,他其實也並沒有他想想中的那麼排斥綰綰,甚至有可能還有些喜歡。
只不過綰綰那樣的身份,跟他極不搭調,他也不敢想有一天能夠帶着一位這樣的姑娘過着他喜歡的自由散漫的隱居生活而已。
就算是他現在身在炎頌皇宮,夏司麟也相信,他不會願意永遠待在這宮裡的,能爲他放棄多少,就要看綰綰有多愛他了。
然而,先擇權和主動權一向都在綰綰手中,牧容不過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強求罷了,不強求,就不會失望。
“嘶!疼!”夏司麟抽了口冷氣,捂着手臂站在那連身子都彎下去了,牧容見狀也不想再教訓他了,連忙扶着他進到殿內,嘴裡還罵着:“疼死你,活該,找死也不是你這麼個找法,我告訴你,你是手臂被廢了,別賴我醫術不好。”
夏司麟沒功夫跟他貧,他只知道,右臂好像真的沒有知覺了。
進入殿內,牧容前腳利落的將夏司麟的傷口解開,重新上了藥,後腳綰綰便風風火火的衝了進來,看了一眼已經穿好衣服的夏司麟,不客氣的來了一句:“你不是不是想死啊?想死回你大夏死去,別來害我們炎頌。”
綰綰雖然討厭這種喜歡亂來的男人,說一千道一萬還是因着蘇欠的關係,如果他不是跟蘇欠有着千絲萬縷的那個人,她才懶得管他死活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以他的身份,他要真的死在了炎頌,搞不好兩國就要開戰了,到時候可真是生靈塗炭。
夏司麟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打算跟她爭辯的意思,徑直走到茶桌前,擡着左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這副油鹽不進的死樣子,綰綰看着就來火氣,也不知道蘇欠當初怎麼就能看上他的,內心鬱卒。
室內的氣氛一下子有些不和諧起來,牧容不擅於吵架,也作不出那副凶神惡皺的樣子,便何況有綰綰在,哪有他出場的份啊,於是默默的整理着自己的藥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夏司麟,原來你真的有傷。”萬候景埃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進來了,站在綰綰身後,擡眼便瞥見了一旁桌上被換下來的浸滿了血的紗布,失口便直呼其名了,也顧不上什麼身份不身份了,總之,他心裡有些怪怪的,不是很舒坦。
夏司麟慢條斯理的穿上外袍,雲淡風輕的看了他一眼道:“所以,我沒有故意讓你。”
萬候景埃突然覺得嗓子裡被堵了塊東西,悶悶的,吐又吐不出來,咽又咽不下去。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帶傷跟我比鬥,是你太自信,覺得即便是帶了傷也能贏我?還是你覺得,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樣卑鄙小氣的人,趁着你有傷而找你比鬥?”
夏司麟慢慢放下茶杯,半晌沒有說話,末了,他才默默的轉過頭來,看着萬候景埃,眼神裡異常認真的說:“我沒你想的那麼多,只是你興沖沖的要來找我比鬥,我也只不過是不想輸不想退出而已。”
一室的靜默。
綰綰跟牧容都不明白他們倆那話裡的話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比的是什麼,但是從他們的眼神裡可以隱約猜得出,多半跟蘇欠有關吧。
萬候景埃沒想到夏司麟這麼坦白,他原本還以爲夏司麟蔑視他,故意給他放水,或者,有傷也要強撐着跟他比,已經從骨子裡將他蔑視到了極點了,內心還涌起了一股濃濃的不悅,覺得夏司麟這麼多年來在他心慕中的形象一下子便坍塌了。
有一種偶相破碎的感覺。
夏司麟在戰場上已了經成爲了傳說一般的存在,沒有人能夠超越,但凡有血性的,沒有誰不想要對他頂禮膜拜,他是大衆眼中的神。
可是一想到這樣的神居然如此目空一切,就算是他有那個目空一切的資本,但當身臨其境的時候,還是令人有些不悅。
但是他直白的一句話說出來,那句話裡透露出來的意思已經很豎決了,他絕對不會把蘇欠拱手讓給任何人,不管他能不能贏,他都不打算退出。
萬候景埃被深深的觸動了,像這般瘋狂而又執着的愛戀,他捫心自問,他還沒到那個程度。
既然從頭到尾都沒他什麼事兒,不如趁着還沒有泥足深陷,趕緊抽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