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外。
杜氏再次乞求着要探監,手裡提着食盒,一開始沒有得到命令,守衛不放她進去,杜氏又在門外哭求了半天。
夏意雖然得到夏司麟點頭讓他放杜氏進去,但他覺得放得太容易了反而引人懷疑,於是便任由杜氏在門外鬧,直鬧到她自己都累了,纔派人給守衛說,放她進去。
“謝謝官爺,謝謝。”杜氏千恩萬謝的提着食盒,挽着裙角進去了。
“小弟——”杜氏遠遠的還站在臺階上,便對着裡面牢籠裡的人影喚了一聲。
“姐姐。”這次,牢房裡的那個人有了反應,起身攀着牢門望着外面的人,聲音裡透着委屈和欣喜。
杜氏奔至近前,一把將食盒放到地上,擡手撫摸着杜橫的臉,想起上回自己探監的時候,那個被餓得只知道狼吞虎嚥的樣子,心不由得猛的疼了起來。
從小到大,杜橫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
“來,吃飯吧,姐姐做了你最愛吃的小菜。”杜氏抹了把淚,蹲下身去將食盒打開,把裡面的菜一樣一樣撿出來,從門縫裡遞進去。
杜橫眼眶一紅,頓時覺得鼻頭酸酸的,心裡萬分後悔當初不該去賭,弄得現在害了姐姐姐夫,也害了自己。
“快吃吧。”杜氏將筷子遞到杜橫手上,擡手擼着他額前的髮絲,眼裡盛滿了心疼。
杜橫哽咽着,拿過一隻白饅頭,就着菜就開始啃。
牢裡每天都有人送飯,雖不及在家裡,但也不至於餓着,加上見到了自己的親人,杜橫吃得很慢,一口一口的,彷彿吃完這頓飯他就得跟這個世界告別了一般,所以他吃得特別慢。
杜氏的眼淚又如雨一般的落了下來。
“你放心,姐姐一定會救你的。”杜氏伸手撫上杜橫的臉頰。
杜橫吃得兩邊腮幫子鼓鼓的,一句話說不出來,只是點着頭,心裡暗暗發誓,只要逃過了這一劫,他一定不會再闖禍了。
容王府。
夏司麟正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府衛進來稟報,說是寧王求見。
夏司麟掀了掀眼皮,懶懶的問:“他來幹什麼?”
在夏司麟的印象裡,他跟夏若傾已經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了,他不明白這夏若傾突然間又跑來他這裡做什麼。
“屬下不知,但寧王似乎只有一個人,王爺,見不是不見?”府衛問。
夏司麟也想知道他到底來幹什麼,印象中,他似乎每次過來不是爲了刺激他就是爲了打壓他,這次又來玩什麼花樣?
“讓他進來吧。”夏司麟輕輕擡了擡手,示意將人引進來。
“是。”
府衛退去了。
片刻之後,院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夏司麟不用扭頭都知道夏若傾進來了。
“二弟可真是悠閒。”夏若傾很自覺的在夏司麟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夏司麟假寐,連眼皮都沒有擡,只是淡淡的問:“皇兄不會那麼好心是來看我的吧?”
夏若傾笑了笑,聲音裡說不出的輕快:“爲兄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你一個人在這慢慢玩吧,看你也挺悶的,整天就窩在府裡養花餵魚曬太陽,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我來看看你過得到底有多不好。”
夏若傾懶懶的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勾脣假笑:“皇兄該不是出去躲難的吧?杜橫可是什麼都招了,你這是要藉機出逃,好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
一語中的。
夏若傾沒有否認。
不知靜默了多久,夏若傾再度開口道:“我要去日月山莊看羽瑩。”
夏司麟不由得渾身一僵,扣住椅子把手的手不由得緊了緊,日月山莊四個字就像一枚**似的,在他心裡炸得肉沫橫飛。
但他面上卻一片風平浪靜,看着夏若傾似笑非笑的道:“皇兄大老遠跑我這來就爲了告訴我你要去看我休掉的妻子,不要了的女人。”
那話裡滿含嘲諷,夏若傾豈會聽不出來?他只是淡淡的笑着,嘴角上揚的弧度表明他心情並沒有因夏司麟的話而受到影響。
“二弟,連我都能相信羽瑩不會幹那些事情,你不要拿你自己的眼瞎來當成嘲諷我的武器,因爲那樣看起來真的很可笑。”夏若傾說着便站起了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道:“反正多虧了你瞎,所以給我留了點機會,爲兄這就起程了,不用送。”
夏司麟臉上的笑意漸漸結成了冰,直到夏若傾走出了院子,夏司麟手中握着的那隻椅子的把手“呯”的一聲碎成了渣。
這個夏若傾果然是來刺激夏司麟的,他知道夏司麟不想提蘇欠,可是他就偏偏要跑到府上來提,而且還提得很開心,他雖然無數次爭鬥中也沒佔到夏司麟的便宜,但他永遠都知道戳他哪個地方,纔會讓他疼。
打不贏他,讓他心裡不好過,也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夏若傾心情大好的邁出了容王府,他覺得自己的腳步從來沒有這般輕盈過,連日來的鬱結此刻早已化作一片雲,風一吹便散了。
天牢裡。
杜氏已離開,杜橫前面的碟子已經狼藉,食物都吃得差不多了。
突然,他伸手摸住自己的喉嚨,一副喘不上氣的樣子。
“不好了,犯人出事了,快叫大夫。”
牢卒慌亂的喊了起來,掏着腰間那一大串鑰匙,趕緊把門給打開了。
剛進到牢房裡,杜橫就一個仰倒,四仰八叉的躺在那不動了。
牢卒慌忙伸了根食指探了探他的鼻息,這一探,嚇得牢卒臉色大變:“不好,犯人死了。”
“什麼?怎麼會死呢?”另一名牢卒喊了起來。
然後,兩個人的目光齊齊的落在地上那一碟碟殘羹剩菜上,臉色不由得一變:“可能中毒了。”
“不能吧,那可是他親姐姐,哪有給自己弟弟下毒的。”另一個牢卒不信。
“事已至此,快稟報殿下吧。”牢卒從牢房內踏出來,吩咐另一名牢卒去彙報。
另一名牢卒也沒說什麼,飛奔着跑出天牢,找夏意去了。
犯人死在了天牢裡,他們這些牢卒不知道會不會被罰,唉,滿肚子的悲傷無處訴說,但願六殿下的怒火不至於像容王那般大。
牢卒一邊跑一邊想着。
很快,杜橫被毒死在天牢的消息就傳了出去,杜氏一直派人緊緊的盯着天牢方向,只要看到有人將杜橫擡出來,她就命人跟着。
像杜橫這種要犯,一般死了也不會讓家人去領屍體,只會擡出城,扔到亂葬崗,杜氏就是要等他們扔完了,然後悄悄去將他扛回去。
果然,天牢的門開了,從裡面擡出一個披頭散髮,穿着囚服的男人,守在天牢外面的人一路緊跟着,直到出了城。
杜氏派了十幾個府衛一路跟着牢卒們到了城外十里坡的亂葬崗,眼見着拋屍的人走了,房府的府衛立馬飛身上前去將杜橫的屍體搶了過來。
“快回府。”扛上屍體的那個人話音還未落,便被一陣利器刺入肉裡的聲音給震住了,接着,一股刺痛自後背漫延。
那名被刺的府衛下意識的將手中的屍體給扔了出去。
但是那一團穿了白色囚服的顯然不是屍體,他被人一扔,就地一滾,然後穩穩的站在了那時。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時,其餘的房府府衛終於明白上當了,目光齊刷刷的死瞪着眼前披頭散髮的男人。
只見地個男人將散落在額前的頭髮往後一擼,淡然道:“我自然不是杜橫了,倒是你們,千辛萬苦的跑到牢裡下毒,難不成就爲了搶屍體?”
府衛被問得瞬間一滯,既然惱休成怒,揮着手中的刀便衝着那個假冒杜橫的人砍去,嘴裡還喊着:“你找死!”
假杜橫灑然一笑,朗聲道:“你們還真的以爲自己能夠活着離開這麼?”
說完,只聽一陣指哨聲劃破長空。
頓時,隱在周圍的暗衛統統從林子後邊竄了出來。
房府的府衛一見,嚇得大驚失色。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們設計好了的。”房府府衛咬牙切齒的道。
被圍在中間那個假杜橫笑了:“還在才發現,未免太笨了點,給我上。”
周圍的暗衛聞令齊齊拔刀,飛也似的衝了過來。
房府的府衛哪裡是這幫人的對手?三兩下便被殺得毫無還手之力。
“你們,你們是容王府的?”房府府衛終於瞪大了眼睛叫道。
假杜橫冷冷一笑:“現在才發現,不是不有點晚了?不過,這次沒有釣到寧王府的人,真是有點可惜呢,不過,這次杜橫沒死,他們很快便會坐不住了。”
他說着,快速的滑向後方,退出了戰鬥圈,一臉饒有興味的看着中間的廝殺,一點要出手的意思都沒有。
“隊長,是否要留活口?”其中一個暗衛並沒有參戰,他靜靜的站到假杜橫的身邊問。
假杜橫一笑,道:“不用,他們要演,就陪他們演個夠吧,一切都在王爺掌握之中。”
暗衛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杜氏借探監之名給杜橫下毒,這事夏意自然是要追究的,於是帶着人馬迅速圍了房府,直接將杜氏給捉了。
杜氏本來還很篤定自己下的是假死藥的,可是來抓她的人又是那麼的氣勢洶洶,半點餘地都沒有留,那絲本來就有些不安定和猶疑的心,此刻更是慌亂了。
如果那真是毒藥,那她豈不是親手殺了自己的弟弟?
一想到這裡,杜氏就覺得渾身無力,直直的癱在了地上。
那些去搶屍體的人也沒有回來,這邊夏意又帶了一大幫人的人抓她,她很想知道杜橫到底死沒死,所以當下也沒做過多反抗,直接便跟着夏意的人走了。
她的內心慌亂而忐忑,她希望杜橫沒死,可是如果杜橫沒死,那麼從一開始她就算計了,自己傻傻的往坑裡跳,不管這個挖坑的人是孫統領還是夏意,她都覺得自己就像是顆任何擺佈的棋子。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無比的傻,好像人人都可以計算她,兩方人馬的爭鬥,她傻傻的送上門去爲別人表演着拙劣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