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瘟疫的蔓延,京城越來越動盪了,皇帝好幾次要早朝的時候都衝着臺階下站着的一幫人發火,身爲這件事的負責人夏永清更是嚇得魂不附體。
他的能力本來就很平凡,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做皇帝,可是不知道怎麼的就被推上了太子的位置上,此刻好像要印證他有多無能似的,各方面的勢力都等着看他的笑話,個個都虎視耽耽的盯着他這個位置,巴不得他趕緊下臺。
可是,天知道他有多不想要這個位置,但是他也不知道怎麼的就被放到了這個位置。
“滾!這次疫亂要是平不了,你就給朕消失!”
伴隨着皇帝激動的怒吼聲,還有一本本的奏摺飛了過來,夏永清噤若寒蟬的跪在那裡,連大氣都不敢喘。
不知過了多久,受完虐的夏永清才從御書房裡面出來,面如土色的他哪裡還有當皇子時的那一絲瀟灑和不羈?
京城內。
大街小巷都開始暴發了空前的動亂,城門一律緊閉,不允許任何人出城,也不允許任何人進城,整個京城就像是一座牢籠一樣,被死死的封鎖了。
城外的人進不來,城內的人更恐慌,那種死亡來臨來的恐懼時時刻刻都籠罩在帝都的每一個角落。
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的那一刻,那種每分每秒等待的痛苦與煎熬。
那是人性最脆弱的一點,所有的人性陰暗面都會在那一刻徹底激發出來。
當初夏司麟的一句保證,並不能讓這些瀕臨死亡的人安定多久,在死亡事實面前,任何語言都顯得蒼白無力。
大家都不想等死,大家也都不想一直被困在城裡,很多在城外有親人的,紛紛都涌到城門口,鬧着要出城,可是城門卻緊閉着,人越聚越多,城門口瞬間被堵得水泄不通,吵鬧聲沒有一刻消停過,守城官也非常頭痛。
夏永清無疑是無措的,他長這麼大,除了泡煙花地外,他什麼都不上心,也從來不曾想過要上進,可是就他這麼一個不學無術之人,突然間就被壓了一記重擔,差點沒把他壓死。
相對於城內的混亂,夏司麟他們在城外就顯得寧靜多了,雖然採藥的時候有過驚險,但這些驚險卻是實實在在的,看得到也可以憑藉自己的雙手解決得了的。
蘇欠有一種感覺,京城很快就會風雲涌動了,到時候,他們就算是想置身事外,可能也力不從心吧。
一想到這,她就萬分不願意回到京城。
可是他們藥採到了,城裡還有那麼多人等着解藥呢,如果不回去,到時候不知道事情會演變到什麼地步,一想到秦翎那廝就是爲了看到大夏亂成這樣,蘇欠就不由得握緊了雙拳。
就算她再不願意,可是她還是不甘心讓自己的仇人痛快。
她是發誓要親手宰了秦翎的。
“不知道京城怎麼樣了。”牧容看了看大家手裡採集到的藥草,跨上了馬,眼光眺望着京城的方向。
那麼多無辜的民衆,那都是些沒有任何技術的普通老百姓,醫者父母心,早一刻回去,就能多救活一些人。
“走吧。”夏司麟緊了緊手上馬僵,輕輕一夾馬腹,便率先策馬朝京城奔去。
一行人馬疾奔在寥無人煙的山道上,激起一陣的灰塵。
他們趕到城門口的時候,城門已經快決堤了。
全城的患疫老百姓全都堵在城門口,不斷的衝擊着城門,那扇又重又厚的城門,被撞擊得搖搖欲裂,各路兵馬也統統都集守在各個城門口抵禦着,由於百姓的暴動與失控,中間還發生了流血事件。
快死的人瘋起來是沒有人可以阻擋的,更何況是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上面規定不能傷及其性命,但又法不責重,就那麼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人不斷的衝撞着城門,而守城的兵將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偶爾失手捅死了幾個的,不但沒有起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反而激起了更爲激烈的反抗。
“太子,城門快被那些老百姓攻破了,怎麼辦呀?再這樣下去,我們的士兵都要死光了。”一名府衛跪在夏司永面前心急如焚的彙報着。
夏永清急得在屋內踱來踱去,他何嘗不知道?可是要是武力鎮壓,難保這些人不會真的造反,要知道一個皇朝最忌諱的就是造反了。他雖然不想做這個太子,但是他也不想死得太難看。
“二皇兄那裡有消息了嗎?”夏永清此刻內心燃起的唯一的希望便是夏司麟。
那個他從小到大唯一仰視的兄長,雖然他不怎麼待見他,更不恥他的放蕩不羈,可是那都是他唯一可以信賴的兄長。
“容王跟牧神醫出城採藥去了,還未歸。”侍衛老實回答。
“行了,本宮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夏永清煩躁的揮了揮手將人遣下去,本想進內殿休息一下的,可是屁股剛坐下又忍不住站了起來。
這段時間他雖然看起來好像沒做什麼,可是卻一日都沒有睡安穩過,腦子裡天天想着的就是京城暴亂,就好像下一秒那些人就會衝進他的太子府一樣的。
惶恐和忐忑,內心的焦灼燒得他整個人看上去都是憔悴的,曾經意氣風發的三皇子,如今卻被架在了一個不適合自己的位置上烤着,那種滋味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偏偏他還得受着,而且還得承受各方面勢利對他的打壓,就在早朝的時候,還有人側面的老在皇帝面上參他無爲,弄得他真心想衝口說這太子他不想幹了。
可是他又不敢!
城門口,場面前所未有的混亂,有幾名士兵還被衝動的民衆奪過手中的武器給砍死了,守城官已經瀕臨暴發的邊緣了,他額上的青筋突突突的跳着,儘管上面吩咐了不能傷及百姓,可是這些所謂的弱勢羣體的老百姓,居然在傷害他的士兵!
再不反抗,這些他辛辛苦苦帶出來的兵,就統統要死在這了,身爲兵人,不死在戰場上,居然死在老百姓手裡,這話聽起來多可笑啊!
“大人,怎麼辦?”
“是啊,大人,我們頂不住了。”
“大人,下命令吧,再這樣下去,咱們的人都要死光了。”
身爲吃糧當兵的人,沒有哪一個甘心就這樣窩囊的死去的,他們每天辛苦訓練出來,不是爲了死在這些老百姓手上的。
守城官在猶豫。
遠處御林軍和巡房營的人也密密麻麻全圍在了城門邊,大家都在極力的抵當着,想要鎮壓下去,可是沒有用,不讓他們動用武力,他們就是一羣拿着武器的廢人。
“報告大人,容王回來了。”
站在城牆頭上的人,突然衝着守城官大喊了一聲。
守城官一陣激動,“嗖”的一下就竄到了牆邊上,極目遠眺。
夏司麟騎着馬帶着一隊人馬正狂奔而來,守城官心頭一喜,彷彿看到了救星一般,揮手叫着:“準備替王爺開門,所有的人馬統統都集中到門口來,將那些老百姓隔開,別讓他們有機會跑出去。”
“是。”
片刻之後,士兵裡有人蹬高一呼:“容王回來了,準備開城門迎接。”
頓時在場所有的兵將眼中都亮了,大家的血液又開始重新沸騰起來了,那些士兵不用吩咐都知道該怎麼做了。
此刻那些士兵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原先一直無力抵抗的他們,突然之間不知從哪生出來的力氣,把處於上風的老百姓又生生壓制下去了,那些原來叫囂得很厲害的老百姓們就那樣被生生的擠開了城門邊,被裡三層外三層的隔開了。
厚重的城門緩緩開啓,夏司麟一馬當先,策馬竄進了城內,隨後跟着涌進一隊人馬。
大家都沒有停留,一路朝着容王府狂奔而去。
等夏司麟一行進城後,那扇城門才重新又重重的合上了,發出了一聲厚重的移動聲。
“王爺回來了。”
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容王府的門一開,夏司麟一個箭步跨下馬來,擡腳便往門內奔了進去。
牧容、綰綰跟蘇欠緊隨其後,一路進了牧容的製藥室,其餘人都自覺的站在了門外,靜靜的守着。
洛息回皇宮覆命,其餘人都留下來以防萬一。
那些守在城門口的人,見夏司麟匆匆歸來,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頓時暴動也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了,也不知道是誰帶的頭,漸漸的人羣紛紛朝着容王府奔去。
浩浩蕩蕩的,有如洪水一般的,根本當不住,那些原本守在城門口的兵馬,無奈只好又重新調轉馬頭,奔向夏司麟的容王府。
牧容忙着配解藥,綰綰在旁邊給他打下手,蘇欠跟夏司麟站在一旁看了一會兒,沒說話,悄然退了出去。
“王爺,府外又圍了好多老百姓。”府衛一見夏司麟出來,連忙跪地彙報。
這幾日天天有人圍着王府,問什麼時候能把解藥配出來,還說不是請了神醫嗎?爲什麼遲遲不給他們解?
留在府里人真的無奈又焦燥,可是自家主子沒有回來,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因爲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麼都不可信,說得不好還會引發更進一步的混亂。
所以大家索性都閉嘴,只是緊緊的守着府門,輪流把守着。
此刻夏司麟回來了,大家都是知道夏司麟是出城採藥的,此刻藥有沒有采到,還有多久能夠把藥配出來,這都是大家迫切需要關心的。
因爲未知,所以不安。
如果註定是要死的,那也沒什麼好激動的了,可是又有人給了他們希望,試問當看到可以活下去希望的時候,又有誰會不激動呢?
“知道了。”夏司麟臉上並沒有太多變化,他那雙漆黑的眸子閃了閃,擡腳便往門外走去。
“主子,要不,還是我去擋一下吧,您趕了一天的路,該歇着了。”顧輕風生怕民衆萬一一激動,到時候會朝夏司麟撲上來。
他家主子何等金貴,豈能容許隨便沾染?
“無妨。”夏司麟淡淡的溢出兩個字,人便已經消失在院落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