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卑鄙可以讓你活的更久，卑鄙就不只是卑鄙了，而是一門生存的哲學。如果一個高尚的人因爲高尚在與小人的交往中蒙受損失，甚至是丟掉性命，那高尚也只能是墓誌銘了。

卑鄙和高尚都不是絕對正確的法則，當高尚者領悟了卑鄙的手段，就成了梟雄。而卑鄙者一旦學會標榜高尚僞裝自己，於是便有了僞君子。站在旁觀者的位置以道德的眼光來評價一個人的作爲是很容易的，但無論怎麼堅守公允之心，也必定會有失之偏頗處。

這是個十分複雜的世界，有各種各樣的人，神，妖有着五花八門的慾望。簡單至真的聖人並不存在，正如絕對的壞人也不存在是一個道理。我們眼中的惡魔，也許是某個孩子或女人眼中的天使。那些被擺上神龕的完美聖人，有幾個不是千秋功業譭譽參半的？

無窮碧的主人敖西塘，是一條臭名昭著的老龍。跟他的龍族前輩們的英雄豪烈之名不同，這傢伙卻是因見風使舵的市井小人行徑而聞名當世。辛吉斯非常討厭他，顧天佑卻覺着這個真小人身上有很多可取之處。

在很長的一段歷史時期裡，龍族都是聖人們重點獵殺的目標。因爲他們天賦異稟，冠絕各族，並且有着僅遜色於人族的性靈。由於先天實力強大，幾乎沒有敵手，盤踞在大海里的龍族，曾幾何時也有過數量可觀的種羣數量。直到人族當中誕生了多位法天象地的聖人，並且開始出手獵殺肆意妄爲的龍族。

他們的數量纔開始銳減，先天稟賦強大之外，還有個明顯的弊端，就是繁衍後代非常困難。嫡傳的龍族要兩千年才成熟到可以繁育後代的程度，而那些強大的聖人殺掉某些龍族的時候連兩天都用不上。

生的數量跟不上被殺死的。儘管他們依然強大，但數量上的劣勢讓他們無法維繫曾經的地位。曾經驕傲的，盤踞在種羣之巔的龍族終於被拉下霸主神壇。淪爲曾經被他們瞧不起的次級妖族。

無論是水德元聖敖東來，還是將九轉玄功練到第八層的敖天，亦或者是曾經單槍匹馬挑戰軒轅三聖還佔盡優勢的敖坤，到最後都沒能通過對抗的手段讓龍族得到更好的生存機會。

最強大的龍族沒有做到的事情，敖西塘這個老滑頭做到了。無窮碧的天龍一族富有四海，以敖西塘爲首的四大龍王雖然名義上淪爲了軒轅七種姓的附庸，但事實上卻得到了隱忍發展的機會。

敖西塘不與妖族元聖鈞天爭短長，緊緊抱住軒轅神國的粗腿，諂媚於外的同時，對大海中的世界卻一直執行着絕對權威的高壓政策。遠交近攻，將四海之內所有大海妖盡數征服。牢牢抓着四海之地。兩千年時光，如今的龍族種羣基數已經跟最低水平時不可同日而語。

正因爲這樣，他纔有資格在聯邦東西區之間做出明確選擇，纔會得到神國朝堂保守和革新兩派的拉攏。雖然敖光非常鄙視這位三叔公，辛吉斯對他也是深惡痛絕，但顧天佑卻有些欣賞他的手段。

不同的人看待問題的角度也不同。敖光看敖西塘，看到的是懦弱無恥。辛吉斯看到的則是卑鄙陰損勢利小人。顧天佑看到的是他在這個夾縫求存的世界裡，帶着他的家族活了下來，並且活的很滋潤很有前景。

聖葉鎮也是夾

縫求存，與無窮碧和敖西塘不同的是顧天佑一直沒有明確表態站到哪一方的陣營中。只是憑着自身的實力，孤傲倔強的承受着來自各方的衝擊。顧天佑也站住了，但並非是因爲聖葉鎮的實力強大超過了無窮碧。實際上比較起來，聖葉鎮的底蘊和實力無論如何都不能跟無窮碧相提並論，但也正因爲如此，顧天佑纔可以這麼硬氣。

一頭大象如果頭角崢嶸好戰兇猛，難免要引來獵人的忌憚和仇恨。一隻孤狼，如果沒有決一死戰的勇悍，又能拿什麼來保護自己？這就是爲什麼實力強大到足以影響天下格局的無窮碧和龍族必須示弱。而實力遠遜籍籍無名的顧天佑則必須強硬起來，纔不至於被人家連皮帶骨的吞下去。

水晶宮，一座建在海底萬里的宮殿。名爲水晶，其實卻是世界上最堅硬的結晶物質。只有這樣的物質，才能僅僅憑几座水元陣法便承受住了龐大的水元力的壓迫。

水德洞天聖境六個大字出自水聖王禪親筆書就，爲顯敬重特意靡費重金用上品靈玉裝裱鑲框懸掛在水晶宮正門上方。下方豎着一塊海底石，寫道：過往龍族見匾不拜者死！

“這個敖西塘真是把馬屁拍到了極致境界。”辛吉斯不屑的對身旁的米霍克三世說道：“以前都是你代我跟他打交道，我對他是隻聞其名，知道他卑鄙無恥，卻沒想到卑鄙無恥到了這個地步。”又瞥了敖光一眼，不鹹不淡的：“還什麼龍族不拜天，當年黑龍帝用一雙鐵拳獨戰天下打出來的威風早就被這塊匾敗光了吧。”

敖光黛眉微蹙，冷冰冰道：“敖西塘這個龍族敗類並不能代表所有龍族，你這話說的太早了。”

顧天佑笑道：“你之前一直在地表世界，兩千年都沒回到過軸心世界，怎地對你這三叔公這麼大意見？”

“我並非是出生起就在地表世界了。”敖光有些憤憤然的說道：“從鎖龍淵出來後我就便來到了這裡，但只因爲沒有跪拜這塊囚禁爹爹的大仇人寫的匾，我這個無恥的三叔公便把我打入佛門輪迴道，賣給了地表世界的圓空和尚。”說起這番話的時候，她的恨意毫不掩飾，咬牙切齒，恨不得敖西塘就在眼前，生啖其肉飽飲其血才解恨。

“跟你是怎麼活下來又吃了多少苦這件事比起來，我其實更好奇的是他是付出了多大代價才擺平了王禪的怒火。”顧天佑笑嘻嘻道：“有時候活着是一件很難很複雜的事情，你是龍王敖坤的女兒，但又不僅是龍族的公主，王禪能允許你回到這裡已經是個奇蹟了，如果不是付出了讓他滿意的代價，你真覺着這塊石碑上的字就只是說說而已？”

“依着你的意思是他救了我的命？還爲我付出過極大的代價？”敖光有些憤恨不平，問出這句話的口氣與其說是質疑，倒不如說是嘲諷和笑話。

這耿直妹子的心眼太直了，根本不會轉玩兒啊。顧天佑生出一種明珠暗投的落寞感，瞥了眼正在跟水晶宮門前十米鐵塔似的黑大漢通報的辛吉斯，雖然這娘們兒壞心眼多了些，但至少情商智商都在線，許多話不必說白她就能理解。這就是爲什麼男人要尋找有共同語言的紅顏知己，知情識趣是紅顏知己的必備技能啊。

黑大漢認真看了辛吉斯的名帖，從門崗的位置上走下來，來到

顧天佑四人面前，一雙巨目按照名帖上的名字逐個對照覈實，最後目光停留在了敖光的臉上。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倒身跪拜，熱淚盈眶，激動道：“小公主，您終於回來啦！”

“您是鯤叔？”敖光有些遲疑，距離上次來到這裡已經過去了太久，她記得鯤叔曾經的威風事蹟，卻忘記了他的模樣。

“正是老奴啊！”黑大漢激動的要去抓敖光的小手，大手伸出來又忽然頓住，有些猶豫擔心失禮的樣子。敖光一把拉住了他的大手，將他龐大的身軀拉起，道：“鯤叔，你真的是鯤叔，我全都想起來啦，當初就是您把我從鎖龍淵接到這裡的，這一路好多與爹爹有仇的人族追殺我，如果沒有您的保護我早死了不知多久啦。”

“這個事情老奴可不敢……”

話沒說完就被水晶宮內一個嘹亮的聲音打斷：“聽說菲尼克斯商團的辛吉斯女士親至，老龍未曾遠迎，失禮之處還請辛吉斯團長莫要怪罪。”聲到龍到，一羣人簇擁着一個藍須紅髮的老者從裡邊闊步而出，迅速來到四人眼前，指着鯤叔罵道：“你這冥頑不靈的蠢物，貴客登門還要盤查的這麼仔細做什麼？若尊客怪罪，老夫管你立過多大功勳，直接把你宰了給客人下酒。”

“老賊！”敖光忍無可忍，儘管被顧天佑拉住了小手，眼睛卻怒瞪着敖西塘，嘴巴毫不客氣的叫道：“卑鄙無恥的老奸賊，龍族的敗類，你敢動我鯤叔一下，我立即跟你拼了！”

“喲，這位客人是？”敖西塘龍目一翻，看了一眼辛吉斯，問道：“女士，這兩位是跟您一起來的嗎？”

辛吉斯沒說話之前下意識的先瞥了顧天佑一眼，顧天佑則立即把頭轉向別處，意思是怎麼說你自己看着辦。敖西塘夾在二者之間，把這個細節瞧在眼中，眼珠子轉了轉，不動聲色道：“來者是客，都是給俺老龍長臉給龍族增色的。”說着，大手一讓，將四人讓進水晶宮。從頭到尾，都沒瞧敖光一眼，跟她說一個字。

敖光還想再發飆，這一次顧天佑寒着臉以連心念力將她強行壓制了。萬般無奈的敖光只好眼睜睜看着一干龍族同胞跟着那個老龍奸跪在地上拜了那塊匾。

敖西塘一邊往裡走，一邊對顧天佑說道：“這位老弟英華內斂，神韻不露，卻能不借外力就進到老龍這狗窩來，請恕老龍眼拙，怎地就沒看出你老弟是哪位後起之秀呢？”

“顧天佑。”

敖西塘聽到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先愣了一瞬，隨即瞧了一眼辛吉斯。

“顧先生來自魔女國，是我們菲尼克斯商團重要的合作伙伴。”辛吉斯搶着介紹道。

“原來如此，怪老龍孤陋寡聞了。”敖西塘點點頭，轉頭對身邊的一名黑衣中年男子吩咐道：“貴客登門，蓬蓽生輝，乾兒替我招呼顧先生一會兒多喝幾杯。”說完，深深的看了敖光和顧天佑一眼，引着辛吉斯，當先一步往裡去了。

敖光口不能言，身不能自主，只能是憤恨不平的看着敖西塘的背影。顧天佑早憑着之前掌握的信息對敖西塘這個人做出判斷，有些話卻不方便在眼下跟她說，只好硬生生壓制着她，跟着人羣往裡走。

龍宮晚宴已經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