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的山腳下遍地盛開着野花，赤足金髮少年小心翼翼的踩在上面，細心的避過每一朵花。他已經記不起上一次漫步花叢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卻始終記得那個冰一般清透純淨，雪一樣美麗潔白的女子是最喜歡的鮮花的。那時候他總喜歡讓自己身邊鮮花盛開。可自從她離開了這個世界，他的身邊就再無花香相伴。他所走過的地方，只有死亡相伴，就算之前有鮮花在開放，也會因爲他的到來而迅速枯萎。

他落寞的走在原野當中，癡然凝望着遠方的雪山，那裡正有一股似熟悉又似陌生的氣息吸引着他。他全力以赴的行走着，朝着目標，每一步都邁的堅定不移。就算全身的魔法元力都受到了壓制而不能夠飛行，就算他甚至都沒有一雙鞋，就算這大地上只有遍地荊棘和石頭，他也無所謂。

他要見到那裡的人兒，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也好。這個意志不可動搖，這個目標對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足以讓他放棄貴族的驕傲。那個姓顧的說只要辦好一件事，就可以給他想要的一切，包括自由。但是他最在乎的只有一個，就是看到她被這個神奇神農族男人復活在這個世界裡，就好像自己一樣。

一個少女迎面走來，身着白紗，生的俏麗嫵媚已極，只是眼中閃爍着空靈冷漠的神韻。

他意識到她就是那個人交給他的任務。

少女忽然駐足問道：“喂，你是誰？要去哪裡？”

“我是萊昂納多•帝耶，要去那邊山上。”他看着她，目光深邃如海，反問：“你是誰？來自哪裡？”

“我？”少女遲疑了一下，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來自何方。”

“你總該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吧？”萊昂納多將話題導向那個男人交代的任務方向。

“我爲什麼要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少女有些茫然。但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似乎她正很無聊。

“一個連自己是誰的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萊昂納多突然翻了臉，揚手衝着少女一指，不出意外的，那個人放開了對他體內元力的禁錮，一團黑光亮起，化作一道黑色光線準確命中了少女的眉心。

少女沒有死，只是痛苦的皺起眉頭。過了一會兒，她忽然猛地昂起頭，怒瞪着萊昂納多•帝耶。一股無形無色的精神潛力襲來，萊昂納多面色煞白，猛地向後退了一大步。緊接着抱起頭，痛苦的蹲在了地上。

“不，不要，求你了，不要帶走她！”他好像看到了生平最不能接受的痛苦事實，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痛苦掙扎後，猛然站起，雙手向天，漫天捲起紅雲，剎那間鬼哭神嚎充斥於天地間，滾滾黑氣迅速凝聚成一團死光將他包圍在當中。

少女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歪頭側臉想了想，道：“原來有了記憶就會活的很痛苦。”說着，素手輕輕擡起，指向了萊昂納多•帝耶，又道：“既然你這麼難受，倒不如死了乾淨些。”

大地震顫起來，忽然在少女所指的地方裂開一個洞，萊昂納多沉了下去。少女雙手一合，大地又轟隆隆合上了洞口。

地面上隆起一個鼓包，有黑色死光從裡面破土而出。少女認真的看着，自語道：“原來他還很厲害呢。”忽然衝着天空一招手，空中那個已經演變成一個巨大的真陽元

素之體的火元龍晶的表面忽然爆開，有無數充滿了最精純的火元之力的隕石流星飛落而下，狠狠砸在那個鼓包上。

鼓包快速的避開，身後留下一串火坑。少女輕哼了一聲，探手隔着虛空往鼓包處一抓，竟生生抓出了一個黑色的大光球。她俏麗的臉兒已經有了三分怒意，神情剎那間生動起來，就好像精美絕倫的工筆仕女忽然活了過來。怒道：“我讓你去死，你怎麼敢抗拒？”

黑光頑強的堅守着，少女磅礴的念力在操縱空間對他形成擠壓，但死光結界也是這世間最精純的元力之一，並不畏懼這種程度的擠壓。少女的手攥緊成拳，死光凝聚的結界雖然被擠壓的嚴重變形，卻毫無崩潰的跡象。

他強大的精神念力透過死光結界不斷衝擊着少女的精神靈界。但那裡卻是空洞虛無一片，沒有他想象中的神相靈界，只有無盡的虛無和灰色。萊昂納多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揚聲對着頭頂的無盡虛空叫道：“我知道她是怎麼回事了！”

空中迅速聚攏起雷池陰雲，電蛇盤空，忽然間形成一個灰色的閃電牢籠將少女籠罩在其中，也切斷了她與牢籠外空間的聯繫。一隻灰色大手從天而降，將牢籠抓向遙遠的天際。

顧天佑憑空出現在萊昂納多面前，道：“你看出來什麼了？”

“她覺醒了。”萊昂納多將凌亂的金色長髮捋順，語氣沉重道：“她是無界塗山氏轉世，薩曼達那個蠢貨用精神系法術試圖抹去她的今生記憶，結果卻喚醒了她的本源真神，神巫大戰時期，無界塗山氏曾經配合大聖師封印了軸心世界和地表世界的聯絡，她是盤古元界的念力之祖，有着至高的精神念力，可以控制任何物質元素。”

“控制任何物質元素？”顧天佑不是很確定的：“那豈非等於是全系法師？”

萊昂納多點頭道：“可以這麼說，但並不意味着她能將每一種宇宙元力都操控的登峰造極，真正最厲害的手段還是精神念力攻擊，剛纔我已經中招了，如果不是我也是重點修習的精神類魔法，恐怕現在已經是一具被她抹去神識空殼了。”

“我最關心的是你有什麼辦法能讓她今生的靈魂迴歸主導地位？”顧天佑道：“這個塗山氏再厲害也不是我想要的那個她，幫我找回我的那個她，我就給你看你想看到的人，如果你的靈覺真達到了他們傳說的高度，就應該能感知到她就在那裡。”

“不可能找回來。”萊昂納多直言不諱道：“這個她曾經號稱是無心女，本就是神巫時代裡最強大的元聖之一，她的神相靈界已經完全化作念力識海，我的精神力最多能保證自己不受她的精神念力控制，想要影響到她的靈魂深處的主導權，根本就沒有這個可能。”

“是你做不到？”顧天佑撓撓頭，遲疑的：“還是說所有人都做不到？”

“只有她自己才能辦到！”萊昂納多斷然道：“塗山氏就是胡莫菲，她們不是兩個人，而是一個人擁有兩個人格，其中一個強大絕倫但卻是另一個的潛意識人格，表現在外就好像是兩個人，但是在精神世界裡，她們是不分彼此的。”

“你的意思是她還是她，只是被喚醒了一直被封印的潛意識人格？”顧天佑懷疑的：“那她爲什麼連我都不認識了？”

“也

許是她不想回憶起你，又或許是她想起你了，只是對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所以根本不打算認你，又或者是過去的記憶對她而言很苦惱，她有意識在腦海中把那個自己封印起來了。”萊昂納多道：“要知道，你面對的可是一個精神系腦域開發者，這個世界上也許沒有第二個人比她更瞭解人類的大腦了。”

“原來如此。”顧天佑心有所感，覺得萊昂納多所說的距離真相應該不遠。而且還隱約想到了胡莫菲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現在的她不只是強大，氣質上更多了幾分空靈任邪。骨子裡，依然是那個膽大任性刁蠻狠辣的大妖女。

“我知道你非常希望上到那座雪山上看看那個人。”顧天佑道：“雖然你沒有幫我辦成這件事，但至少你已經豁出生命竭盡全力了，我會兌現諾言讓你上去見到她的，不過首先我得幫你解除掉澤曼跟你之間建立的主僕契約。”

“這恐怕很難。”萊昂納多道：“主僕契約是元素之神爲了約束人們的行爲，樹立明確的道德標準而設立的法則，只要是元素之神的信仰者，就必須要遵守，否則就會遭到元素之神的詛咒，失去全身的元素神力，這種契約只有元素之神才能建立，理論上自然也只有元素之神才能解除。”

顧天佑淡然道：“我這地方雖然不大，卻也是一方天域的根基，如果你說的這個元素之神是你天狼天域的造物主，那麼這一方天域的造物主就是我，在這裡，我的意志纔是至高無上的。”

“解除了又能怎樣呢？”萊昂納多仍然興趣不高，道：“不過是走了混賬，來了王八蛋而已，就算這個契約被你解除了，你也不過是另外有一個澤曼而已。”

“萊昂納多你錯了。”顧天佑斷然否定了他的猜測，道：“我幫你只是基於你我之間的約定，完事兒以後不會對你有任何多餘的要求，雖然我很歡迎你留下來，但絕不會用勉強的手段。”

“我曾經幫助澤曼暗算你，爲什麼你還這麼對我？”萊昂納多有些不可置信道：“你這樣的人難道也會提供免費的午餐？”

“我曾經也是個非常複雜的人。”顧天佑神態淡然說道：“但現在，我更想做個簡單的人，你和我之間過往沒有恩怨，所有矛盾都是因澤曼家族而起，拋開這一段恩怨，我對你這個人只有欣賞，就算你曾經是我的敵人，那也只是曾經，所以我並不介意送你一個新生的機會。”

“哪怕這件事之後我想從這裡離開也沒有問題嗎？”萊昂納多仍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

顧天佑點點頭，誠懇道：“是的，去留自便，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萊昂納多雖然並未因此完全相信顧天佑的話，卻還是難免有點小感動，感性的：“如果有酒喝，我不介意多個朋友，要知道我已經有大約一萬年沒喝上一杯了。”

顧天佑道：“一杯哪裡夠，酒逢知己千杯少，你和我再加上山中劈柴的那小子和老滅，至少要四千杯仙人醉纔像樣！”

狄浩然滴酒不沾，李鍾葵三人不敢跟老滅同席，剩下能坐在一起喝一杯的只有這四個了。得知胡莫菲並非是被薩曼達暗算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顧天佑的心情放鬆了不少，終於有心情論功行賞，統計一下赤龍山一役之所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