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做真時假亦真。一個對夢想執着的人更容易沉浸於美夢當中，這樣的美夢是很難被喚醒的。正如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存心裝睡的人。她心中認可接受的世界在夢中，夢外人叫她只會讓她更牴觸。

顧天佑眼睜睜看着敖光一步步跟着敖奎的聲音往血池走去，眼看着她已經到了邊緣，還不停足，跨步邁了進去。對方實力強大，只有敖光能夠正面抗衡。她若就這麼死了，這一行人恐怕一個都活不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天佑哥顧不得其他，只好暫時解開了與吉娜相連的手銬，飛身過去拉住了敖光。

“喲，想不到這還一個高人，你沒有修煉過玉虛訣，卻能不受半聖鬼王李鍾葵的鬼話連篇的誘惑，這倒真是奇了？”

顧天佑回身怒瞪野鶴道人：“你要不想回去見祖師爺，就立即過來幫忙！”

血池下的寒煞不斷翻涌上攻，那聲音不住口的唸叨，越來越急，顧天佑雖然以本身的混沌道相操縱混沌小世界與之抗衡，還能勉力維持神志清醒。但那種只要稍微有一絲鬆懈，便可能被混沌反噬的滋味卻並不好受。

野鶴道人站在那裡原地不動：“那鬼話連篇是李鍾葵發出的，連敖光九品初的道行都抵擋不了，老道有什麼本事阻止？”

顧天佑按捺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幫他分析道：“救了敖光咱們都有一線生機，否則，她若死了，敖奎必定殺人滅口，真到那個時候咱們誰都別想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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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鶴道人道：“非是貧道不肯出手相助，實在是無能爲力呀，貧道只是八品初的道行，這種級別的對抗根本插不上手去呀，出來行走，全憑的是從師門帶出來幾件寶貝傍身，可我眼下是真沒有剋制這寒煞血池的寶物呀。”

“什麼意思？讓你對付的是敖奎，你扯這寒煞血池做什麼？”顧天佑死命的把敖光往回拉，但血池的吸力卻越來越強大，這麼對抗下去，恐怕堅持不了多長時間。

野鶴道人疾呼道：“顧老大，你還不明白嗎？這寒煞血池是有靈之物，裡面隱藏的便是半聖鬼王李鍾葵的真靈，他要吞化形真龍來重塑肉身，就憑貧道這兩下子拿什麼阻止？”

顧天佑一面奮力拉住將被血池吸下去的敖光，一邊大聲問道：“這半聖鬼王李鍾葵又是哪路妖魔鬼怪？”

野鶴道人道：“一代鴻儒，神國狀元，魁星點鬥獨佔鰲頭的大才子，雖然胸藏溝壑，有錦繡天下的才幹，卻因爲長的其醜無比，又有個漂亮妹子嫁入張氏皇族，而不被神國後族所喜，羅織罪名將他貶出震旦神國，而後他便孤身一人走遍軸心世界，又因爲與大西洲聯邦的波西米亞族的族長結交，而被古地聖人們判爲神農叛逆，打入黃泉。”

顧天佑接了一句：“你說的這個黃泉跟我們神話傳說裡的黃泉是一個地方嗎？”

“地表世界的上古神話傳說，多半不是空穴來風。”

“昏天黃地，碧落黃泉。”野鶴道人面露驚悚之色道：“那地方是軸心世界初始構成的時候因爲天道不全形成的無生絕地，代表了與天道相悖的意志，被古地聖人們用作了放逐之地，只有背叛神農族裔的大叛徒纔會被放逐到那裡。”

“天道天道，天若不公，求道何用？”那個陰測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道士見識不凡，不愧是玉虛門下，你師父是哪個？我看看是否舊識，若是故人門下，老夫說不定看在故友的面子上可以饒你不死。”

野鶴道人道：“老前輩覺得天道不公，貧道斗膽問一句，天道有何不公，又爲何要公平？”

那聲音道：“老夫狀元及第，生具庚金之銳，柔水之德，就因爲生了一張醜臉，便被厚土王女嫌棄，先奪了功名富貴，再破了成聖道基，打落黃泉不得翻身，老夫說這天道不公平有錯嗎？”

野鶴道人道：“前輩半聖修爲，應該知道軸心世界本是玉虛鼻

祖捨身演化天道而構成，既然如此，老祖門下親近弟子，包括祖師直系後代自然要得到些許照拂，厚此薄彼也不過是順應天命，前輩所求的公道卻是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您學識淵博，幫貧道想想，古往今來，秉承此理者可有哪個得了善終？”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你倒長了一條好舌頭，這番道理老夫卻從未想過。”

二人交談，來言去語，顧天佑和敖奎都插不上話去，好不容易逮到個插話的機會，顧天佑喊道：住口。敖奎則喊的是，恩師，請聽弟子一言。

野鶴道人道：“顧老大，不管你想問什麼，今日之事絕沒機會善了，貧道能力有限，幫不了你什麼大忙，你且好自爲之吧。”說着，這傢伙竟從懷中又取了一張符出來，憑空一晃燃了起來，最後砰然一聲，竟化作一縷白煙將他團團裹住。

煙散盡，野鶴道人竟憑空消失了。

“我操，你這王八蛋還真有絕的！”顧天佑破口大罵，奮起最後的力氣將敖光拉上中心石臺。眼前一團黑霧籠罩而來，頓感到寒氣加身，戰慄不已，耳中鬼哭狂嘯，心意難守，泥丸宮中真陽道相爆發出烈陽真火，迅速遍佈全身，卻也只是護着血脈不泯，一線生機，那種全身被漸漸凍結的感覺卻是如此清晰。

敖奎隱身於黑霧中，獰笑道：“小子，你道行藏的夠深，竟能抵擋恩師的鬼話連篇，可惜體術修行還差了一小步，五魄見神還不夠，想要抵擋我這層龍血屍布，你得下輩子了。”

顧天佑的頭腦清晰，卻難以抵擋這寒煞一點點滲透進來。這個時候已經握不住敖光的手，眼睜睜看着自己跟敖光一起被黑霧裹挾着飄向血池。只聽那個陰測測蒼老的聲音說道：“這少年根骨不差，當可承受寒煞精華再造之力，老夫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有一副軀殼能爲老夫所用了。”敖奎則道：“這龍女雛兒已有化形神力，還請恩師助弟子一臂之力。”

生死就在頃刻，再也顧不得其他了，顧天佑抱元守一，將饕餮魂相意志融入心之神道中，拿出了最大的體魄潛力。最後釋放了混沌道相觸動了丹田之中那團青光混沌世界。

混沌一生，真陽頓滅，剎那間顧天佑只覺得心頭一片茫然，隱約又似有期待，一種吞噬的渴望忽然從心頭升起，此念一生，立即感到寒煞元炁從四面八方瘋狂涌入這個世界。

••••••

不知過了多久，更不知身在何方，四周圍一片黑暗，只有前方是一竅通道漏進來一點青光。

彷彿已經過了無盡歲月，眼前是一片混沌青光的世界，放眼望去蒼茫無際。足下無根，身若浮游，飄飄蕩蕩也不知飄蕩了多遠，青霧瀰漫之間，忽然看到前方一點金陽，灼灼閃耀，映襯出旁邊一座插天高峰，到了近前，只見那峰頭上白雪皚皚，隱透神光寒意。

整個世界除此之外，便只有青光混沌而再無一物。

“這裡是什麼地方？”一個惶恐的聲音忽然大聲問道：“老夫這是在哪裡？你是誰？老夫怎麼會被困在這裡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顧天佑嚇的不輕，一下子想起這聲音正是之前的李鍾葵所發。心念一動，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暗自驚訝的同時反問道：“你是李鍾葵？”

李鍾葵的聲音似有惶恐之意：“正是老夫，敢問尊駕是何方大德？”顧天佑沉默不語，思忖怎麼回答他。李鍾葵卻接着自語道：“此地混沌一片，宇宙不明，玄黃乍現，陰陽初立，莫非就是天地未分的混沌元界？”

顧天佑暗自揣測，看來這裡果然是自己丹田中的那團青光中的世界，那一點真陽如此親切，多半便是自己的真陽道相所演變而來，而這座雪峰莫非便是那些寒煞演化而來的？

“饕餮聖獸！”李鍾葵的聲音充滿了敬畏：“弟子李鍾葵，多謝前輩以大念力演化天道爲弟子

重塑五德仙根蓮生肉身，求前輩大德饒弟子一命，收回饕餮聖獸。”

顧天佑終於發現這個聲音是從前方雪山腳下而來，那裡有一小片黑黃相間的池子，孕育出一朵黑蓮花，蓮花盛開，當中盤坐一小娃娃，大小不過尾指，卻是眉目清晰，髮膚四肢俱全，坐在那裡磕頭作揖活靈活現。

李鍾葵找到了，老子呢？這個念頭一起，隨即想起他剛纔大呼小叫什麼饕餮，立即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了。我的真陽道相被混沌世界吞噬了，李鍾葵的寒煞血池也被吞了，而老子在觸發混沌元界的時候抱元守一，把饕餮道相融進了心之神道。

豁然回首，身後不知多遠的距離處，果然有一座心形奇物，勃然律動，彷彿整個世界都在圍繞它運轉。再低頭看自身，果不出所料的，已然是一頭饕餮怪獸的模樣。

太他嗎神奇了！

“李鍾葵，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顧天佑故作深沉問道。

李鍾葵跪伏在蓮臺上，語氣恭敬道：“晚輩知道這裡是前輩的混沌元界。”他往前磕頭，又道：“晚輩有眼不識真君，自知罪孽深重，斗膽請前輩聽晚輩一言。”

顧天佑道：“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李鍾葵道：“弟子李鍾葵本是震旦神國青州人士，自幼拜入儒門，以武入道，三十八歲略有小成，而後遭人陷害•••••”

“你那些過往我已經有所耳聞，就說你現在要怎樣吧？”顧天佑不耐的打斷道。

李鍾葵忙道：“是，前輩請聽弟子慢慢稟告，弟子遭人陷害墮入黃泉，那個地方是無根之地，五行不全，陰陽不調，一切生靈都難以存活，弟子只得墮入鬼道以求一念不滅，幾經輾轉幸得儒門至聖大德相助，纔來到這裡，多年蟄伏，一心所求不過是奪舍再造，縱然如此，也不過是行屍走肉之流。”

接着道：“既無魄靈，自然無從再聚五行之軀，若是隻憑一道虛念，便是有天大道行也不得施展任何神功術法，弟子身負奇仇，怎肯甘心？只得隱忍求機，卻也自知，念動人心亂的是世俗介子，亂不得弟子那些大仇人，所以弟子纔會絕望，纔會借血池化生，妄圖煉出寒煞之軀。”

顧天佑道：“你先別說了，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不待他同意，直接問道：“生具混沌道相的人很少見嗎？”

李鍾葵道：“在地表世界自然是極少的，但在軸心世界裡雖然不多，卻也不算很罕見。”他頓了頓，又道：“不過煉出混沌元界的大德卻是絕無僅有，以晚輩畢生見聞，也只是前輩一位，晚輩曾聽聞，混沌初開天地未分，必有玄黃龍池能演繹造化孕育生靈，晚輩只餘一點真靈，幸得前輩容納，更有幸成爲前輩這混沌元界中演化託生的第一個生靈，蓋天之恩沒齒難報。”

顧天佑嗯一聲，又問道：“你先前有殺我之心，如今卻又要寄生於我的羽翼之下，我現在要你死易如反掌，你有什麼能打動我不要你命的東西？”

“弟子願拜前輩爲師。”李鍾葵接着道：“弟子生具五德之相，有法相天地的機緣，身心皆是恩師所賜，生死只在您一念之間，若您能容弟子在此修行觀天地演化，不用多少時日，弟子必定能恢復昔日修爲，甚至更上一層樓，屆時，恩師在外的軀殼真身修行尚淺，如有爲難時，只需一個念頭便能借弟子之力法相天地，行大德至聖之力！”

顧天佑這會兒感到混沌道相已經與這混沌元界完全融合，這裡的一動一靜都在自己心中裝着。這種感覺彷彿天地盡在股掌之間，這個李鍾葵說的每一個字是否存虛也都心中瞭然。這個粉嫩呆萌的老傢伙言出至誠是真心拜老子爲師的。

他嗎的，只能聽懂很少一部分，不過貌似這個建議還不錯。只要這老傢伙修行有成，豈不是意味着老子今後隨身攜帶了一個矢忠不二的金牌打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