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
隋記如以往一般,東恩帶人去拉水,不悔陪賽大娘。
隋緣在下午的時候,再一次去醉仙樓。
身後的尾巴依舊。
回到隋記,做好晚飯吃了之後,隋緣再次找到賽大娘。
“大娘……”
賽大娘看着隋緣,“阿緣,你還是不曾放棄嗎?”
“是的,大娘,我想,我們可能真的必須離開!”
如今的形勢,真由不得她不離開。
那些跟蹤的人,武藝高強,一看就不是她一個人可以對付的,如今的隋記,上有老,下有小,真要動起手來,誰能保證不傷了人,誰又能保證,老老小小都能活下來?
沒有人敢保證。
也沒有人保證得了。
賽大娘看着隋緣,好一會才緩過氣兒,“阿緣,從一見你開始,我便很喜歡你,也知道你不管做什麼,都有你自己的理由,但是,現在我不能跟你走,一,我要等浩然,二,我不能離開伏羲城!”
賽大娘說着,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如果你真決定要走了,就走吧,不用管我了!”
“大娘,你這是在說氣話,我答應了浩然哥,要好好照顧你,我怎麼可能不帶着你一起走?”隋緣急道。
賽大娘是浩然的母親,浩然的命。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阿緣,你不必在意諾言,你走吧,不用管我,我一個人也能好好照顧自己,真的!”
隋緣嘆息,“大娘,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但是,我這幾日出門,都被人跟蹤,那些人武藝高強,明顯來者不善,我不能拿着你們的生命安全冒險,我做不到!”
“所以你……”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賽大娘嘆息,“你讓我好好想想吧!”
“好!”
既然決定要走,隋緣便開始着手準備,隋記,除了屋子,隋記裡的東西,衣裳什麼的,隋緣想,能少帶就少帶,只要把銀票帶着便是。
而隋記裡的人,隋緣都準備帶走。
季氏一家,賽大娘,東恩五人。
季氏得知隋緣要離開,還帶着她們一家子,自然願意。
忙着收拾她們的東西。
東恩五人賣身契還在隋緣手中,也不敢反駁。
不過,隋緣還是覺得,應該給東恩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
當天隋緣便去了醉仙樓,把剩下的菜譜寫了給林掌櫃。
“阿緣妹子,你這是?”
“林掌櫃,不瞞你說,我打算離開伏羲城了!”
林掌櫃大驚失色,“離開,那賽大娘……”
“我打算帶着大娘一起走!”
林掌櫃聞言,鬆了口氣。
“阿緣妹子,既然你已經決定了,肯定有你的想法,只是,不知你們打算往什麼地方去?”
隋緣本想對林掌櫃說實話,但是,人心隔肚皮。
“還沒想到,走一步算一步吧!”
林掌櫃詫異,卻不在多問,“那阿緣妹子,咱們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離開醉仙樓之後,隋緣去了衙門,把東恩五人的奴籍消去,賣身契上已經蓋了紅紅的作廢二字。
只要東恩五人拿着賣身契,從此,他們便是自由身,再不是她隋緣的下人了。
回到隋記。
季氏聽隋緣準備把東恩幾人的賣身契還給他們,嚇了一跳,“妹子,你瘋了,那可是許多銀子買來的!”
隋緣淡笑,“銀子可以再賺,但……”
東恩他們是人,既然她不能給他們好的生活,便讓他們離開吧。
“妹子啊,你就是太心善了,這般,可怎麼是好!”
隋緣笑,“季大姐,我不是心善,我只是想,想積點德!”
善有善報,不是嗎?
如果她努力做好人,爲浩然積德,他是不是就可以回來。
就算回來,不是愛情,那親情也是好的。
“阿緣,你……”季氏想說些什麼,忽地嘆氣,“妹子,我支持你,不管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
隋緣笑,“謝謝你,季大姐!”
“謝我做啥,你喚我一聲大姐,我喚你一聲妹子,我便是真心拿你當姐妹的!”季氏說着,笑了笑,“你可別嫌棄我!”
“季大姐,我很榮幸有你這個不離不棄的姐姐!”
季氏聞言,笑眯了眼眸,“我們一家子反正是你去哪裡,我們便跟着你去哪裡,可賽大娘……”
想到賽大娘,隋緣也感嘆,“大娘不肯跟我走!”
季氏沉默,“要不,我去勸勸?”
“季大姐去勸勸也好!”
賽大娘一個人坐在屋檐下,看着天空熾熱的太陽,手中扇子有一下每一下的扇着。
不悔在一邊繡着手絹。
“大娘,不悔!”
賽大娘看向季氏,微微一笑。
不悔忙起身,“季姨!”
季氏笑,“不悔,你娘喊你!”
“哦!”不悔忙應聲,“奶奶,我去一下哈!”
賽大娘笑,慈眉善目,“去吧,你娘喊你,肯定有要事,可別耽誤了!”
不悔點頭,咚咚咚跑開。
賽大娘看向季氏,看的季氏緊張不已,忙道,“大娘,我不會說話,便實話實說了吧,我是爲阿緣妹子過來做說客的!”
賽大娘垂眸,“你也覺得,我應該跟阿緣一起走,不等浩然了嗎?”
難道,一起離開,是最後的選擇了嗎?
季氏語塞。
好一會才坐在賽大娘身邊的凳子上,“大娘,其實,我也不想離開,這幾個月,住在隋記,我對這,比對家還愛護,如今要走,我捨不得,但是,妹子決定了,我便要支持,不管去哪裡,我都會陪着妹子,以前季魁不能做活,如今,季魁腰好了,也跟幫着做點輕的活計,單憑這份恩情,我們一家子也是要跟着妹子的!”
賽大娘看着季氏,“你能這麼想,是好的!”
“那大娘你呢?”
“我?”
“對啊,大娘,妹子的心思,雖然沒說,可咱們都看的出來,她對浩然哥是動心了,只是,浩然哥沒有說什麼,她基於女子矜持,開不了這個口,大娘,你呢,如果,有朝一日,浩然哥回來了,說要娶阿緣妹子,你可會阻攔?”
“浩然還回得來嗎?”賽大娘小聲問。
忽略了許多許多。
阻攔?
她纔不會呢。
隋緣的好,別人不知道,她這老婆子卻是知道的。
怎麼捨得阻攔。
“大娘,有志者事竟成,阿緣妹子決定離開,也是聽了寒山寺住持大師的話,希望,我們的離開,能讓浩然哥能夠平安歸來,以浩然哥的本事,回來伏羲城之後,還尋不到我們嗎?”
賽大娘看着季氏,“你說,阿緣離開,是爲了浩然嗎?”
“是啊,妹子說,善有善報,她要積德!”
賽大娘聞言,忍不住鼻酸,“你去跟阿緣說一聲,我願意跟她走,去哪裡都好,叫她幫我收拾東西!”
季氏聞言,欣喜萬分,忙站起身,“那大娘,我去了!”
“去吧!”
賽大娘看着季氏的背影,深深吸氣。
希望,這決定是對的,希望浩然真的能夠回來,只要浩然能夠回來,她這個做孃的,怎麼做都心甘情願。
隋緣得知賽大娘願意一起走,欣喜,“季大姐,你是說真的?”
“是啊妹子,大娘願意跟咱們一起走!”
隋緣鬆了口氣,“我去看看大娘!”
“去吧!”
賽大娘坐在屋檐下,看着隋緣走來,笑了起來。
隋緣瞧着那慈眉善目,步入老年的賽大娘,心似乎瞬間,鎮定下來。
“大娘……”
賽大娘笑,“啥都別說,跟你走,我走的心甘情願,不過,我有的東西要帶走,你得幫我收拾!”
“好!”
賽大娘的東西,很貴重。
一箱子銀票,金銀珠寶首飾。
“大娘,這些……”
“這些都是浩然走時給我留下的,我在你這兒白吃白住,也用不着,阿緣啊,以後,便交給你保管了!”
隋緣忙道,“大娘,我暫時幫你保管,等咱們安定下來了,再交給你自己保管,好嗎?”
“咱們,不願意幫我這老婆子保管財物啊!”
“不是啊,我是怕我瞧得多了,心便貪婪了!”
“貪去,貪去,我這老婆子要這些身外之物做何用,反正,我要的也不多,你只需要管我一日三餐吃飽,一年四季穿暖便好!”
“得呢,那我便幫大娘保管着,以後悄悄貪墨下來,給不悔做嫁妝!”
賽大娘噗嗤笑了出來,“去去去,可不能這麼糊弄我老婆子,那東西,可是我要給不悔的,你貪墨去了,我拿什麼給不悔丫頭,不行,不行,還是得我自己保管!”
“呵呵呵……”
隋緣亦笑了起來。
這是浩然離開之後,隋緣和賽大娘第一次真心歡笑。
隋緣看着站在面前的五個男孩子,幾個月的相處,隋緣看的出來,他們都是善良懂事,勤快的好孩子。
“知道我爲什麼叫你們來嗎?”
“知道,緣姨,我們願意跟你一起走!”
隋緣笑,“你們有這份心,我很感動,這是你們的賣身契,我已經去衙門消去你們的奴籍,從此以後,你們便是自由身,不管去哪裡,結婚生子,成家立業,也能夠挺直腰板,堂堂正正做人了!”
東恩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第一個搖頭,“緣姨,你是打算不要我們了嗎?”
“不,不是,我是覺得,有更好的路讓你們走,爲什麼要跟着我,居無定所!”
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
往東而走,走多久?
到什麼地方?
東恩忙道,“緣姨,他們我不知道,但是,我東恩,是一定要跟着緣姨的,緣姨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或許不夠聰明,但是,我力氣大,我可以背奶奶!”
“緣姨,我們也要跟着你!”
阿勇、卓宏、山河、旺財齊聲道。
他們都是無家之人,以後,再也找不到隋緣這般和善的東家了。
隋緣微微嘆息,“既然你們決定跟我一起走,那便去收拾收拾,咱們七月十五一到,就走!”
“緣姨,我們可以帶點米走嗎?”旺財問。
“做什麼?”
“我聽我爹說,出門在外,有米就不會餓肚子!”
“那便帶些走吧,順便帶點鹽,和鹹菜!”
卻忘記了吩咐他們帶鍋碗瓢盆。既然要走,隋記裡的糧食,隋緣也不想留在養老鼠,便找了大牛和洞達,叫他們分給浩然的那些弟兄們。
馬,馬車也送了人。
七月十四夜。
所有人都睡了,隋記也熄滅了燈,但所有人揹着包袱,等在門口,只等七月十五來臨的那一刻。
漏斗的沙已經漏完。
“娘,時辰到了!”不悔提醒。
隋緣點頭,“我們走吧!”
東恩背賽大娘,不悔牽着大黃,季氏揹着念弟,悄悄離開隋記,往東而去。
漆黑的大街,靜悄悄的。
誰也沒敢出聲。
殊不知,此刻的隋記,早已經在水深火熱之中。
那是兩方廝殺。
黑衣人對黑衣人,但兩方實力明顯懸殊。
五十對五,死傷早已經註定。
殺戮過後,是一把無情的大火,隋記瞬間燃燒起來,火光瞬間染紅了漆黑的夜空。
“走水了,走水了!”
“隋記走水了……”
幾乎在一刻鐘之後,整個伏羲城都知曉,隋記走水,西街的人,忙去救火。
但火勢很大,又沒有水,只能眼睜睜看着隋記在火中燒爲灰燼,有的人,又忙着拆邊上的房子,免得火勢蔓延。
“大人,大人,隋記着火了!”
許大人忙起身,穿了官服趕往,但,看着隋記一片廢墟,邊上的房子也燒燬了不少。
“還愣着做什麼,快進去看看,隋記的人可還安好?”
趙捕頭搖搖頭,“大人,小的剛剛進去看過,十五具屍體,面目全非!”
“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身材,體態,都差不多!”
許大人不語,看着那些被燒燬的房屋,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喊冤,求賠償。
沉思片刻,“送去義莊吧!”
“是!”
林掌櫃得到消息,趕到的時候,看着隋記的一片廢墟,整個人身子一軟,癱到在地。
完了,完了。
完了,完了……
城門口。
隋緣等人看着那滿天的火光。
“那是隋記的方向!”季氏悠悠道,劫後餘生的感覺,讓她雙腿發軟。
隋緣垂眸,“我們走吧!”
躲開一劫。
想來,陰陽兩隔,便是說着一劫。
她們若是死了,浩然回來,報仇血恨,又能如何。
“阿緣……”賽大娘低喚。
卻不知道要說什麼。
“大娘,我懂,咱們走吧!”
這算得上死裡逃生吧。
所有人都忍不住抹一把汗。
好險。
連夜走了一夜,到天明時分,纔看見前往遠方的路。
一路走來,大黃像個勇士,走在最前面,時不時呼呼幾聲,提醒後面的人跟上。
“咱們休息一會在走吧!”隋緣說着,扶着賽大娘坐下休息。
昨夜蒸的饅頭,已經有了點酸味,好在不是很嚴重。
“大娘,將就吃點,等咱們安頓下來了,我給你做好吃的!”
賽大娘笑,“沒事,我倒不是很餓,來半個饅頭,喝點水就好!”
“好!”
簡簡單單將就吃了早飯,不敢多留,繼續往東而走。
那是一條岔路口。
“該往那邊走呢?”
隋緣看着道路上,有馬車輪子痕跡,知道往前走去,肯定是個大都市。
馬車輪子少的地方,肯定是小城鎮,或者小鄉村。
大城鎮,有大城鎮的好處,但,此時此刻,她們真不能肆意了。
“大娘,我們往人少的地方走吧,那裡,比較遠離是非!”
如今,伏羲城隋記被燒燬,裡面的人全部遇難的消息,怕是傳了出去。
而他們,若是被認識的人遇到,後果不堪設想。
賽大娘本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點頭。
只要浩然有心,一定可以尋到她們。
前方的路,越走越坎坷,越走越荒涼。
田裡莊家,許多都已經被曬死,許多房屋,無人在住,許多村莊,荒無人煙。
隋緣明白,乾旱,不是伏羲城一個地方,是大面積的乾旱。
但,一路走來,青山依舊在。
“大娘,我們或許,應該往山裡走!”
“爲什麼啊?”賽大娘問。
“大娘,我們現在首要之急,是找個地方先住下來,如果我們不安頓下來,一直這麼走,帶出來的食物和水一定會吃完,那時……!”
賽大娘不語,沉默片刻,才說道,“阿緣,你吩咐,大家都聽你的!”
隋緣點頭,“咱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到沒有人住的村子,找到木料,快速拼湊一輛手推車,把農家能用上的鋤頭,鐮刀,鍋碗瓢盆都帶上,最好帶上幾個水桶!”
“娘,那咱們算不算偷?”不悔問隋緣。
隋緣失笑,“危急時刻,特殊對待,大不了,留些銀子給他們,等將來他們回來,也能買,還有另外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不悔問。
“那就是,快速找到有人住的地方,買些吃食,但,乾旱算得上亂世,山匪會比較多!”
“這窮鄉僻壤,也會有山賊嗎?”賽大娘問。
隋緣搖頭,“不知道,不過,咱們還是要小心行事!”
尤其他們一個個穿的還不錯,整理的也乾乾淨淨,特別招人眼。
難道爲了安全,真要把衣裳弄上泥巴,把頭髮弄亂,在把臉抹黑?
隋緣第一個做不到。
賽大娘沉思,“那咱們快走吧,早些早到落腳之處,免得露宿荒野,還沒水沒吃的!”
“恩,乘天黑之前,必須找到落腳的地方,就算沒有吃的,必須有水!”
找到一個村莊。
真真是荒無人煙,按照隋緣所說,一戶人家一戶人家撞開找東西。
季魁拼拼湊湊給弄出了一個簡單的板車,還要人擡着走的那種,壓根用不着,索性拿了農家的背篼,用來裝東西。
隋緣也來不及嫌棄,找到了十來把鋤頭,八把鐮刀,五把砍柴刀。
拿了她們三個木桶。
端了一口鍋,拿了十五個碗,給被她們拿了東西的人家留下了銀子,希望他們回來的時候,看在銀子的份上,不要開口破罵。
走了一天。
隋緣腳底心都起了泡,看在前方的死黃,隋緣看向青山。
“大娘,我們不如往山裡走,等明兒再下山,往前再走!”
“爲什麼?”賽大娘問出所有人的疑惑。
“大娘,山上多食物,還能有水,咱們順着乾枯的小溪往上面走,一定能找到點水源!”
“可山上有野獸啊!”
“野獸怕火,我帶了足夠的火摺子!如果野獸太多,我便放火燒山,也要燒死它們,絕不讓它們傷害了咱們!”
賽大娘深深吸氣,“好吧!”
最後,如隋緣的決定,沿着小溪往山上走,沿途看見吃的,都收留起來,招弟幾人還拿了農家的背篼,剛好可以裝在背篼裡。
也是隋緣她們的運氣好,發現了一個小泉眼,往外面微弱的冒着水。
“娘,有水啊,有水了!”不悔歡喜而叫。
隋緣也歡喜,“不悔,快拿銀針看看,有沒有毒!”
不悔拿銀針試試之後,越發歡喜,“娘,沒毒!”
隋緣亦笑,“那就好,快準備準備,咱們就在這裡歇下,一會熬點稀飯,咱們晚上先將就將就!”
“好!”
煮稀飯的煮稀飯,季魁忙着磨鋤頭,鐮刀,柴刀。
隋緣帶着東恩幾人,進入樹林裡,尋找能夠吃的。
不管什麼都好。賽大娘坐在一邊,由着不悔給她洗臉,擦手。
“不悔丫頭,我是不是很沒用?”
什麼都做不來,什麼都幫不了。
不悔笑,“奶奶,怎麼會呢,你可是我們的智多星,你沒看見,娘什麼事兒都要問你嗎?你可是咱們中最主要的人!”
在天完全黑透的時候,乾燥的小溪邊,已經完全堆起了柴堆。
還弄了幾個樹枝牀。
吃了稀飯後,隋緣讓賽大娘和幾個孩子、東恩他們先睡,她和季氏季魁先看着,免得野獸出沒,一點防備都沒有。
“阿緣……”
“恩!”
“我們會好起來的!”
隋緣笑,“是的,我們會好起來,如今,咱們真不能太造謠,所以只能朝偏僻的地方走!”
季氏點頭,“妹子,不管你說什麼,我和你季大哥都無條件支持你!”
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他們一家子,絕不猶豫一下。
後半夜,東恩五人接班隋緣,季氏,季魁,直至天明。
一夜的平安無事,讓所有人都精神抖擻。
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煮了稀飯,吃了之後,又煮了放在木桶裡,留着中午好吃。
能裝水的都裝滿了水,繼續趕路。
在隋緣一行人苦中作樂的時候,那條由伏羲城通往鳳凰城的大道上,出現了無數的土匪,一路殺燒搶奪,壞事做盡。
在路上走了三天,帶來的米,從一開始的粥,到後面的米湯,在要吃完的時候,到了一個總算有人住的小鎮——清平鎮。
爲了不讓人懷疑,隋緣特意和季氏他們分開,變成兩撥人。
分別投宿不同的客棧。
那邊是一家人,這邊,亦然。
賽大娘成了隋緣的婆母,東恩他們成了隋緣的孃家大哥,堂哥,表哥的兒子,喊她姑姑。
不悔還是隋緣的女兒,喊賽大娘奶奶。
掌櫃是個清瘦的老頭,見有客人,熱情招呼,眼珠子卻滴溜溜亂看。
隋緣瞧出來了,這掌櫃不是個好東西。
“掌櫃,我們要兩間房,在給我們來點飯菜!”
“好嘞!”飯菜並無異樣,這點隋緣確認之後,讓大家放心吃。
隋緣比較擔心季氏一家,雖然他們身上一共才五兩銀子,但,在這個清貧的小鎮,怕也是一筆鉅額財產。
廚房。
掌櫃露出賊笑,“老婆子,今晚咱們要賺大發了!”
掌櫃媳婦笑,“老頭子,你一會可千萬要小心,只要錢財到手,人……”老婆子說着,在脖子上一劃。
掌櫃點頭,“你放心,我心裡有數,記得讓兒子們準備好迷香!”
迷昏了客人,搶了銀錢,在把客人剁成肉末,包了人肉包子。
賣了又能賺上一筆。“好!”
夜深沉。
隋緣讓賽大娘和不悔睡,自己靠在牀頭,閉上眼睛休息。
門外傳來輕微走動。
隋緣快速靠向門邊,待那人拿着迷香靠近門,隋緣忽地開了門,一腳把他踢了個仰翻,在他準備出聲的時候,一腳踩暈了他,撿起落在地上的迷香,把他拖進了屋子,再順手把迷香塞到他鼻孔裡。
廚房。
掌櫃微微捉急,“老婆子,大兒子爲啥還不回來,莫非是得手了,銀錢太多?”
“要不,你去看看?”老婆子忙道。
掌櫃覺得可以,“那我去看看!”
走到隋緣門前。
房門關得好好的,掌櫃眯眼,貼在門上仔細聽。
隋緣用力拉開了門,一把揪住掌櫃,在他快要呼喊的時候,一掌劈暈了他,拖進屋子,跟他兒子綁在一起。
又拿起一塊布,塞到他嘴裡。
儘管如此,隋緣依舊不敢睡,畢竟,誰也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三個。
老婆子見大兒子,丈夫去而不回,忍不住叫二兒子,三兒子一起去看看。
兩個兒子點頭,拿着砍豬骨頭的大刀,悄悄靠近。
四周靜悄悄的有些滲人。
兩人靠近房門的時候,面面相覷,拿出迷香,準備朝裡面吹,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的隋緣。
在他們還未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把他們打昏過去,拖進屋子,跟他們的爹,大哥綁在一起,嘴裡依舊塞了東西。
老婆子見丈夫還不回來,準備去看看,卻見隋緣立在門口,嚇得差點暈了過去。
“你,你,你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就是想問你買些米,鹽,鹹菜,帶着路上吃!”
“我,我,我……”
“不用害怕,他們只是被我綁住了,沒殺!”
隋緣說着,把布袋丟在桌子上,“快點,我耐心有限!”
老婆子想到丈夫兒子,顫抖着手給隋緣裝了大米,鹽巴,鹹菜,隋緣冷冷一笑,打暈了她。
天亮的時候,隋緣立在窗戶邊,看着季氏一家走出了客棧,朝鎮外走去,微微勾脣。
帶着賽大娘,不悔,東恩他們跟上。
在鎮子外匯合。
有了大米,鹽,鹹菜,隋緣忽然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季姨,昨晚,你們睡得可好?”不悔問季氏。
季氏失笑,“不好,捉了一夜老鼠,你們呢?”
“我們也不好,老鼠很多!”
面面相覷,恍然大悟之後,笑了起來。
這邊,乾旱似乎不那麼嚴重,小溪也開始有水,但很少。
隋緣想,在這麼走下去,走過四五天,便可以安頓下來了。
“求求你們,救救我爹吧,我爹快不行了,好心人,給我爹一口水喝吧!”
從路邊一棵大樹後,跑出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姑娘,攔住隋緣他們的去路,一個勁的哀求。
隋緣看了看她,她衣裳雖然髒污,但,渾身上下,一股子富貴氣,眼眸更是脆亮,解下身上的竹筒,遞給她。
“謝謝,謝謝!”
說完,接過隋緣手中的竹筒,拿着前去給她爹喝。
“爹,你喝水!”
隋緣本不想多管閒事的,只是那女子跑開的時候,她那髒污被風吹起的裙襬上的刺繡,是精緻的雙面繡。
聽浩然哥說起過,在大周,雙面繡,只有富貴人家才用得起。
富貴……
想來,是遇上了麻煩,逃命的。
“東恩,還有稀飯嗎?”
東恩點頭,“還有一碗呢!”
“給那姑娘送去吧,記得把碗拿回來!”
他們的碗剛剛好,少一個,便有一個人不能準時吃飯了!
東恩點頭,端着稀飯走過去,“緣姨說,叫我把這碗稀飯給你,你快餵你爹吃,然後把碗還給我們!”
秦婉瑜看着東恩,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隋緣,“謝謝!”
伸手接過,喂她爹吃粥。
吃了稀飯,老頭喚過氣來,張嘴便喚,“小……”
“爹,你醒了,真好!”秦婉瑜搶先道。
老頭愣住。
差點暈厥過去。
“爹,我們遇到好人了,你等等我,我去跟恩人說幾句話,說不定恩人便願意帶我們一起回家了!”
“好!”
秦婉瑜站起身,走向隋緣,“謝謝你!”
隋緣淡淡勾脣,“不客氣!”
“你們要去哪裡?”秦婉瑜問。
“不知道,我們遇上乾旱,生活不下去,想找個不幹旱的地方,生活!”
秦婉瑜笑了,“你聽過同城嗎?”
“沒有!”隋緣實話實說。
賽大娘卻微微眯起了眼。
同城?
天下一莊。
秦裕的地盤。
想到秦裕,賽大娘微微嘆氣,當初,她和秦裕也是見過的。
“我是同城的人,同時山清水秀,方圓千里良田很多,你可以去同城!”
“你爲什麼在這裡?”
“我和我爹被人追殺,一路逃到這裡的!”
同城……
隋緣沉思,“可是,我們找不到去同城的路!”
“我知道,我可以帶你們去,不過,我們不能走大路,只能走山路,你們敢不敢?”
隋緣看着秦婉瑜,好一會才很認真的說道,“姑娘,既然想要我們掩護你,我希望,你能說實話!”
秦婉瑜笑,“好,我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我叫秦婉瑜,是同城天下第一莊的大小姐,這次原本是去外祖父家,卻在路上遇到刺殺,那個老頭,不是我爹,是我爹派來保護我的,因爲我,受了傷!”“所以?”
“你能不能叫你的人,幫我背一下他?”
隋緣沉思,“可以!”
天下第一莊大小姐,這麼面子,必須給。
秦婉瑜笑,拿出一張地圖,鋪在隋緣面前,伸手一指,“這是我們現在的大概位置,只要翻過這座大山,走上三天,就能到達同城!”
隋緣可不會傻兮兮的問,爲什麼不走大路。
此刻的大路上,怕是埋伏了很多人,等着取她的性命。
秦婉瑜見隋緣不語,“你放心吧,我不會讓野獸傷害了你們的!”“好!”
不就是進山嘛,拼了就是。
而且,走大道去同城,完全不如翻山去同城,隱匿行蹤。
就算清平鎮那些人追來,也萬萬想不到她們翻山越嶺去了同城。
“那我們走吧!”
旺財背秦婉瑜的人,朝山裡走去。翻山,就用了兩天一夜,好在一路上,隋緣還得到了幾樣珍奇的藥材,秦婉瑜也洗乾淨了臉,露出一張國色天香,美豔無雙的臉。
“呵呵,那個,是不是覺得我很美?”
隋緣失笑,笑而不語。
不悔倒是喜歡秦婉瑜,“秦姐姐好美!”
秦婉瑜笑着摸摸不悔的臉,“小丫頭真會說話,以後來第一莊找姐姐玩!”
“好!”
秦婉瑜是個很怪異的姑娘,她敢大笑,一點也沒有古代千金小姐的嬌氣,反倒有種江湖兒女的豪爽。
“阿緣!”
“恩!”
“你一個人拖家帶口的,你相公呢?”
隋緣聞言,先看向賽大娘,纔看向秦婉瑜,“他出門還沒來得急回來,家中便乾旱,我只能帶着婆母出來!”
秦婉瑜看着隋緣,“阿緣,我覺得你在說謊!”
“怎麼說?”
“不知道,可是你看着又像是在說真話,阿緣,你相公叫什麼,等我回去,叫我爹派人給你打聽打聽!”
“不用了,他……”隋緣悽悽一笑。
咬了咬脣,“他跟我感情,並不好!”
“呀,可我見你對你婆母可是很好的!”
“我婆母拿我當親閨女,我自然要對她好,這是兩碼事!”“好吧,我是做不到你這麼大度的,不過沒關係,阿緣這麼漂亮,以後我給你介紹個武林大俠,氣死你那沒良心的相公!”
隋緣笑,不語。
如果,以後秦婉瑜可以相信了,她便託她尋找浩然。
不過,她現在是不相信秦婉瑜的。
秦婉瑜說的三天,但是,隋緣一行人,走了足足五天,一路上好在農家並沒有人去樓空,給點銀子,借住一晚,還能有飯吃,熱水洗澡。
快要到同城的前一晚,住在農家,下起了大雨。
看着這久違的大雨,隋緣靠在牆壁上淡淡笑着。
短短半月,一路走來的不易,相互扶持,甘苦與共,把隋緣僅存的淡漠消磨殆盡。
仿若脫胎換骨了般,煥然一新。
深深吸氣,聞着這不一樣的悶溼。
浩然,你可還好?
如果你回到伏羲城,找不到我們,請不要捉急,一定要在伏羲城等我們回來找你。
一定……
在遙遠的遠方。
昏迷不醒的人,終於醒來。
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空白的大腦。
努力想,努力想。
他是誰?
丹鳳挽着籃子走進屋子,看着醒來的俊美謫仙的男子,笑眯了眼,“公子,你醒了!”
浩然看着面前的女子,“你是誰?”
“我是丹鳳,是我爹爹救了你,這些日子,都是我在照顧你哦!”
“謝謝!”
“公子,不必客氣,我這就去告訴我爹,你醒了,啊,對了,這是我剛剛採的野花,送給你!”
浩然在身上摸了摸,“我的銀手鐲呢?”
浩然頓時頭疼,什麼都忘記了,怎麼記得自己身上還有一對銀手鐲?
“銀手鐲啊,我給你收起來了,一會拿來害你,公子,你那銀手鐲可真漂亮,是要送人嗎?”
送人?
浩然努力想,“好像是送給我孃的吧!”
丹鳳提起的心,悄然欣喜。
原來不是送給情人的。
“哦,我去拿!”
丹鳳離開之後,浩然靠在牀上。
不對,那銀手鐲不是送給孃的,可是,是送給誰的?
送給誰的?
“唔……”
頭好痛。
卻想不起來。
是誰,到底是送給誰?
娘?
那他到底又是誰?
同城。
如秦婉瑜所說,山清水秀,鳥語花香,良田,肥沃的土地。
一百戶一村,一千戶一鄉,很多東西,都有規劃。
“你們打算去哪裡?”秦婉瑜問隋緣。
隋緣想了想,“我們打算先安頓下來,然後租個鋪子,做點生意!”
“那成,我剛好有個院子,空着的,你們要不要住進去?”
“不用了,我們住客棧就好!”
秦婉瑜笑,“那好吧,你們去客棧吧,我先回家,過幾天再來看你們!”
“再見!”
“後會有期!”秦婉瑜說完,離開回家。
隋緣帶着大家找了家看起來還算乾淨,卻不奢華的酒樓住下。
簡簡單單要了小院子,院子裡四個房間。
最主要關上院門,便有些與世隔絕的味道,院子裡,還有一個廁所。
吃了飯,洗了澡之後。
賽大娘才和隋緣說起未來的打算。
“阿緣,你打算怎麼做?”
“大娘,咱們先安頓下來,在讓人去打探浩然哥的消息!”
賽大娘點頭,“也好,這幾天,我夢到浩然,他總是衝我笑,叫我安心跟着你!”
隋緣聞言,心酸,握住賽大娘的手,“大娘,浩然哥一定會平安歸來!”
“嗯,一定會的!”
“我們一起等他!”
“阿緣!”
“嗯!”
“如果浩然回來,還算數嗎?”
隋緣不解,“什麼?”
“你裝糊塗,明知道我在說什麼,浩然對你的心思,他不說,你真的一丁點都沒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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