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奇夢
鳳淺兮有些發怔，那句＇不要辜負洛雪＇就這樣堵在喉嚨裡，再也吐不出來。
有些珍貴的心意可以不接受，卻也不許任何踐踏和輕視。
隻是縱然知曉藍初對＇洛雪＇的辜負和虧欠並不是因為自己，但若冇有遇上自己，或許他會在時光的消磨沉澱中，慢慢接受青梅竹馬的婚姻。冇有愛，卻也可以相敬如賓。更何況，世事多變，誰能預料未來有什麼變故？萬一某天藍初幡然醒悟了呢？萬一他有朝一日被洛雪的執著和癡心打動了呢？
他原本就是個溫和的人。
自己的存在，終究還是間接成為了他們之間那道永遠無法跨越的天塹溝壑。
晚風淒淒，絲絲入骨。
鳳淺兮立在那裡，忽然覺得徹骨的哀涼和苦澀。
為人生裡那般多的苦難磨折，那般多的無可奈何，那般多的誤會和錯過……
她忽然偏開了頭，任那寒涼的風吹打在臉上，再一寸寸的冇入心扉。
藍初一直看著她，為她眼底的悲切而動容，輕輕歎一聲，笑了笑。
＂時間不早了，走吧，明日你還得上早朝。＂
＂嗯。＂
……
回到龍涎殿的時候，已近寅時。洛雪守在偏殿，見到她，先是怔了怔，隨後立即迎上去。
＂兮兒。＂
她聲音壓得很低，顯然擔心吵醒屋內正在睡覺的蘭羽。
鳳淺兮對她笑了笑，想起剛纔藍初說過的話，心中難免感傷。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洛雪搖搖頭，＂你回來就好。＂她向裡麵看了看，＂太後孃娘已經睡下，你要進去看看麼？＂
鳳淺兮點點頭，輕手輕腳的走進去。
柔縵低垂，空曠的大殿寂靜得落針可聞。
掀開床帳，她坐下來，於黑夜裡看著母親沉睡的容顏，輕輕吐出一口氣。
蘭羽忽然睜開眼。
鳳淺兮一怔。
＂娘？＂
她不是被點了睡穴麼？
蘭羽冇有坐起來，就那樣看著她，看著闊彆月餘的女兒，眼神裡露出濃濃的慈愛。
她不問女兒去了哪裡，也不問她做了什麼，她相信女兒有自己的打算和決斷。她隻是看著她，然後伸出手來，手指一寸寸從她眉眼五官落下，眼底劃過一絲心疼。
＂瘦了。＂
鳳淺兮刹那眼圈兒一紅，胸中湧動起激越的感情。
無論她走得多遠，無論這人生如何森涼磨折，依舊還有人以她的喜悲為己喜悲。
她握著母親的手，臉上綻開一抹笑。
＂娘……＂
蘭羽也笑，眼神裡黝黯的疼痛加深。
＂淺淺，彆為難自己。＂母女連心，她感受得到女兒複雜矛盾的心情，輕聲道：＂對於一個母親來說，冇什麼比自己的孩子一生幸福快樂更重要。我不知道你去了哪裡，也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我知道，那一定和小曄有關。＂
鳳淺兮微微一震。
蘭羽眼裡迷濛著淡淡白霧，＂傻孩子……＂
鳳淺兮將自己的臉貼下去，唇邊泛起微微笑意。
＂娘，彆擔心我，一切都會好的，會好的……＂
蘭羽摸摸她的頭，冇說話，眼神裡卻有濃濃疼惜之色。
鳳淺兮也冇再說話，就這樣靠在她身上，汲取屬於母親的溫暖。
一夜無眠。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鳳淺兮便在宮女的伺候下梳洗換裝—近身伺候她的自然是淩霜。早朝鐘聲敲響，她穿著沉重的鳳袍來到了金殿。
＂吾皇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參拜聲響徹整個大殿。
鳳淺兮低頭向下望，＂平身。＂
無人知曉，曾有個冒牌女帝曾坐在這裡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也無人分辨出這個黑色鳳袍加身的女子是真是假。
然而當老成持重的邱太傅抬起頭來，對上那少女熟悉的目光，心中終於鬆了口氣。
雖然陛下留下的那個假女帝扮演得很像，但對於他這個＇帝師＇而言，依舊能看出兩人的不同。也幸虧這滿朝文武真正對陛下熟悉的人少之又少，否則他真擔心出了什麼紕漏會引起朝中大亂。
大臣們例行朝事，各自稟明要務後，鳳淺兮便懶散道：＂皇叔還有多久回朝？＂
邱太傅出列，道：＂啟奏陛下，算算時間，睿王大概還有三天就會抵達帝京。＂
鳳淺兮點點頭，右手敲擊著扶手，道：＂去年大越慕容侯在我天鳳境內遇刺，朕早已知曉此事定有人從中作梗，其中涉及北周內政，然畢竟是在我天鳳出的事兒，朕必須給大越一個合理的交代，無奈之下隻得發兵北周，並且留下密旨給皇叔。若北周交出刺客，便罷戰。戰火肆虐，受苦的是天下百姓，何苦來哉？所幸真相大白，真凶已被皇叔擒獲，朕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她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眾大臣，曼聲道：＂不過西涼趁火打劫實為小人之舉，奪它錦城、汾陽八百裡算是朕給鄭慕的警告。既然他們已經撤軍，朕也不願咄咄逼人。然西涼既然已與北周聯盟，且目標直指我天鳳，不得不防，故而朕纔派安王鎮守，以備不時之需。＂
底下一幫老臣連忙道：＂陛下英明。＂
鳳淺兮依舊漫不經心，＂安王是朕皇姐，此次出行賑災有功，更兼驅敵揚我國威，功績卓著，原本應該詔她回京封賞，奈何西涼虎視眈眈，需得慎重。＂
她眯了眯眼，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笑意，突然道：＂朕昨夜夢見了先帝。＂
大臣們都是一怔。
鳳淺兮歎息一聲，神情略有悵惘。
＂夢中父皇憂心忡忡，對朕說，心中尚有一件事放不下。朕三番詢問，父皇卻未曾解答。＂
她眉間深鎖，愁緒環繞。
＂他隻是連連歎息，然後就消失不見。朕想去追，卻發現天際有紅雲落下，朕困惑，又聽見雀鳥的驚叫，這才恍然驚醒……＂她說到這裡一頓，＂醒來後發現窗外一株原本被雪壓斷的梅花並開兩株，竟有並蒂之像。＂
眾臣都麵有驚色。
邱老太傅卻眉頭微跳，眼中劃過一絲精光。
鳳淺兮眼神淡淡一掃，又道：＂眾卿可知此夢何解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