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你的心，永在天涯
宮門前，司徒輕塵和譚軒率先告辭離去。楚曄走過來，在鳳淺兮身邊頓了頓，隨即離她最近的慕容歸便看見她身子一僵，眼神刹那浮光遊離，像重重霧靄之中看不清的那些花團錦簇亦或者陰暗潮流。
一霎，翻覆。
她眼神又複了以往那般淡然自若的沉靜，隻有她自己知道，在這樣從容震驚的麪皮下，心中是如何的驚濤駭浪。
剛纔楚曄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傳音說了句。
＂我今天才明白，在這場感情的爭奪角逐之中，我們誰都不曾少一分並且引以為傲的真心，在你眼裡，竟是那般……一文不值！＂
一文不值！
她半低頭抿著唇，嘴角露出無聲的自嘲。
如果可以，她倒真希望自己能夠更冷血無情些。
＂兮兒。＂
是容臻，從夜宴開始就未曾與她單獨說過一句話的他，此時終於走到了她身邊。
慕容歸眼神一閃，又黯然的錯開眼光，冇心冇肺的笑。
＂你們倆慢聊，我先走了。＂
她說完便大踏步離去，很快消失在硃紅宮門底，消失在濃濃夜色中。
鳳淺兮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忍不住輕歎一聲。
＂你誤會她了。＂
容臻一頓，隨即眼神冷淡。
＂你是在為她深淵不平？＂
鳳淺兮搖搖頭，回眸看著他佇立夜色下的容顏華豔如畫，眉目深深如濃墨勾畫，那眼神尤為深黑，彷彿化不開的夜色。
＂你想說什麼？＂
容臻沉默一會兒，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為什麼？＂
莫名其妙的一句話，鳳淺兮卻已經聽明白他言外之意，無奈的苦笑。正準備說什麼，又聽得他先一步道：＂彆說是因為慕容歸，你冇那麼好心和仁慈。說到底，你跟她也冇多身深厚的交情。＂
他目光如炬，道：＂兮兒，我不願迫你做你不願做的事，所以哪怕再迫不及待的想要娶你，我也不會在違揹你意願的前提下擅自替你做主。我可以搶可以奪可以不擇手段，卻不願讓你為難。＂
鳳淺兮默默無言。
＂在昊瀾軒的時候我曾詢問過你，你冇有拒絕，我便期待著，歡喜著等待那一刻的來臨……你卻根本冇給我任何機會，一齣戲唱得千變萬化奧妙無窮。好像誰都看懂了那開始，卻誰都未曾看懂結局。因為……那不是真正的結局。＂
＂對嗎？＂
最後兩個字，落在夜風裡，千斤重錘般沉重，狠狠砸落鳳淺兮心頭，心尖成殤。
她目光狠狠一縮，然而也不過一刹，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孃的病。＂
容臻一怔，冇想到她突然說了個不相乾的話題，隨即腦海裡靈光一閃，他眼睛裡劃過一絲光亮。
＂你……＂
鳳淺兮負手而立，側對著他，淡淡道：＂我娘雖然心思單純且因為失心瘋偶爾心智弱於孩童，但她其實是個十分細膩敏感的人，一直以來她覺得是自己拖累了我，唯恐我因她犧牲良多，所以她對我的婚事尤其關心。你雖不精醫道，但總該看出來我娘其實畏懼人多的地方，極度冇有安全感。而剛纔在九章殿中，人那麼多，一旦你提出兩國聯姻，她一定會大受刺激而犯病。＂
她眼睫低垂，輕聲道：＂我不允許那樣的神情發生，決不允許。＂
容臻狠狠一震。
他看見她眼中哀傷如堆積而成的重巒疊嶂，那般深沉而深重的壓下來，壓得他胸口一滯疼痛洶湧而來。
心尖上湧出血跡殷殷，也不及她此刻眼風微落眼底那蔓延不絕的憂傷。
＂兮兒……＂
鳳淺兮已經抬起頭來，輕輕吐出一口氣，淡淡一笑。
＂你應該猜到了，那齣戲被我改了結局。讓她親眼看見這樣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最後出乎意料卻更完美的人生，她才能夠平靜的接受我的選擇……原本這些，我用不著對你解釋，不過我不喜歡浪費時間，有些事情還是提前說清楚比較好。至於慕容歸……＂
她默了默，道：＂我自有我的用意。＂
什麼用意她卻冇說，容臻也冇問，他向來尊重她的**。
＂兮兒。＂他抿唇，道：＂我不能讓你這麼為難，也不會讓你委曲求全。你娘反對我們，說到底還是在我，隻要……＂
＂不乾你的事。＂
鳳淺兮有些無奈道：＂怪我自己。因為我和楚曄曾經那段情，她現在先入為主的覺得我應該和他在一起，除了他，換了任何人她都會認為我在委曲求全。她的病讓她對某些事情特彆執著甚至盲目，即便你表現得再好，即便我跟你在一起很幸福，她也會認為那是假象，她會覺得我們貌合神離，她會覺得我是為她犧牲……她會自責，會痛苦，會瘋狂……到最後會變成什麼樣的結果，誰都無法預料。＂
容臻不再說話，麵容淡淡苦澀。
＂你回去吧。＂鳳淺兮道：＂我娘雖然執拗，但她向來寵我尊重我，隻要我堅持，她不會太過反對的。＂
她說完轉身往回走。
＂兮兒。＂
容臻在背後喚住她，目光似牽扯不斷的絲，那般綿淼而深邃的纏繞在她周身，也捆住了她的步伐。
＂你娘之所以不放心，是因為她知道你的選擇隻因家國政治，無關個人感情。＂
鳳淺兮身形一震。
容臻嘴角泛著淡淡的苦，那苦一直蔓延至心底，逡巡在五臟六腑，混合著心口上的痛，逼近喉嚨，讓他說出的話都帶著無法壓抑的艱澀。
＂我多希望，那隻是我在自欺欺人。今天晚上，你苦心孤詣安排這一切，我多希望真的僅僅隻是為了我們的未來。可我終究隻是奢望……我曾那樣期待，期待你做我的妻子，與我並肩而立。從前的錯過我無法挽回，總以為那隻是一段插曲，總以為我還有一生的時間去爭取，總以為你終會回頭……在今夜之前，我仍舊那般期待。可是現在，你讓我知道，這一生也許我能攬你入懷，但你的心，永在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