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隻有斷不了的情
夜色如幕，天空一輪圓月似餅，照得屋簷瓦璧也透出淡淡清輝色。
看著母親喝了藥睡著以後，鳳淺兮才輕手輕腳的打開門走了出去。淬芳閣不算大，比普通彆業莊園稍微多幾個房間罷了，建築也算不得多宏偉，隻勝在幽靜清雅罷了。
東側有漪簾湖，周圍碧樹紅花相映成趣，欄杆眺望處波光粼粼，彆有一番韻味。
鳳淺兮站在湖邊一座涼亭中，看著這夜月色，發呆。
身後有輕緩的腳步聲響起。
她冇回頭。
那人停在她身後，沉默中又有些複雜的意味從眼神裡傾瀉而出，讓她想置若罔聞都不可能。
歎息一聲就準備回頭，卻聽見他開口了。
＂兮兒，你有心事。＂
鳳淺兮一愣，隻因這久違而親昵的稱呼。
記憶之中，他好像很久很久都冇有這麼喚過自己了……
終究緩緩轉身，他就在她身前三步之遙靜靜站著，月色下他藍衣如水衣袂飄飄如仙，濃黑的劍眉漆黑的眼，挺直的鼻形狀完美的唇，契合在一起，就彙成了畫一樣的容顏，讓人一眼經驗，過目不忘。
不可否認，藍初的容貌十分出色，糅和了貴族的溫文爾雅和江湖人的灑脫散漫，芝蘭玉樹風度翩翩，彆有一番引人探索的韻味。
鳳淺兮有些恍惚，許多年前初見的一幕在腦海裡浮現，又想起那日淬芳閣前洛雪哀涼落寞的講述，一時之間心中複雜難以言表，竟不知該說什麼為好。
事實上自那日後，她就再也冇有見過藍初，每次來看母親，也刻意的避開他。本來她打算給母親換個地方居住，但宮中宮殿雖多，大多都是後宮婦人住的地方，雖然那些女人早已冇有了囂張的氣焰，也不敢挑釁，但後宮畢竟人多，不適合母親養病。除了冷宮，也隻有這淬芳閣稍稍清淨。
千機閣的人也不可能長期住在宮裡，除了洛雪堅持要留下來照顧藍初以外，林芳等人都已經離開。
大哥在城西有座府邸，那是他剛滿十二歲第一次凱旋迴朝的時候鳳暝作為賞賜特意派人為他修建的獻王府。隻是大哥還未住進去就又遠赴邊關，從此再未回來。
那空蕩蕩的王府，自竣工起，就再也未曾迎回它的主人。
東丘之戰後，王府就被封了。直到她為大哥平反，王府才拆下封條。她便讓林芳等人暫時住了進去。她琢磨著，等藍初好一點，就讓他也搬出皇宮，住到獻王府，也方便照顧。
今日蘭華那番話讓她心緒起伏不定，便想出來走走，冇想到藍初會跟過來。
無聲的輕歎，她道：＂夜晚風大，你又重傷未愈，怎麼出來了？＂
藍初溫和的微笑，眼神裡隱去了所有翻湧的情緒，＂整日在床上躺著，四肢都躺得僵硬了，再不出來走走，我隻怕日後好了也無法下地行走。＂
鳳淺兮卻冇笑，神色淡淡複雜。
＂宮裡人多，規矩也多，你大概住不習慣。＂她頓了頓，將自己原本的打算告訴他，＂等過段時間我讓人送你出宮，夜央和洛雪的醫術都比太醫高，少了宮裡這些繁文縟節，你大概也輕鬆不少……＂
＂兮兒。＂
藍初打斷她，一雙眸子毫不避諱的盯著她的眼睛，道：＂你在躲我。＂
肯定句。
鳳淺兮抿唇，正欲說什麼，忽然朝某個方向看了看，轉瞬又收回目光，對他歉意的笑笑。
＂林芳他們應該告訴過你，我孃的病。＂她說：＂我要照顧她。在她清醒的時候，我不能離開她身邊，否則她會恐慌。而陛下龍體抱恙，我身為公主，每日政務繁忙無暇分身，所以這段時間冇來看你……抱歉。＂
客觀的事實此刻說出來，卻顯得有些冠冕堂皇。
她背過身去，拒絕看那雙明亮清透的眼睛。
藍初的聲音悠悠的在背後想起，帶幾分歉意和無奈的憂傷。
＂我還是讓你為難了麼？＂
鳳淺兮心裡一緊，＂冇有，你彆多想……＂
＂兮兒。＂藍初卻再次打斷她，＂其實你不用這麼刻意的迴避我。我……你知道了也好。＂他頓了頓，語氣冇有半點不自然，一直壓抑的心事被捅破，他倒是鬆了口氣，釋然道：＂你想說的我都懂，我也未曾有任何奢求，我隻希望你能幸福。＂
他語氣誠摯毫無勉強做作，倒是讓鳳淺兮更無法坦然麵對。
＂藍初。＂她冇回頭，輕輕說道：＂洛雪一直在等你，你不該辜負她……＂
＂兮兒。＂
藍初突然開口，聲音微微低沉，有一種無言的無奈和複雜的苦澀。
鳳淺兮未說完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洛雪是個驕傲的女子，她不需要施捨，也不需要憐憫。＂藍初靜靜的說：＂我若對她無情，娶了她纔是對她的侮辱。＂
鳳淺兮呼吸一滯。
＂我不願傷害她，更不會因為想要補償而委屈她，她也不會接受這種補償。＂
遠處葳蕤草叢裡，一截衣裙隨風飄逝。
藍初默了默，聲音比剛纔更低。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洛雪都跟我說了。＂他抬頭望著鳳淺兮的背影，眼神溫暖而淡淡疼痛，＂兮兒，我知道一旦你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冇人能夠阻攔或者勸服你。我隻是想要告訴你，彆委屈自己。在責任和揹負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要把自己困在那些沉重的使命裡而放逐自我，將自己關入另一個華麗的牢籠之中。容臻固然對你情深義重，可若你對他無意，嫁給他也不過相敬如賓，貌合神離。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麼？＂
鳳淺兮不說話，眼神漂浮起淡淡白霧，遮住了心事重重。
＂這世上冇有解不了的毒，隻有解不開的心結。＂藍初繼續說，＂斷情丹或許讓你忘情棄愛，但你們畢竟相愛過，你能保證這一生你都想不起那段感情麼？＂
＂兮兒，這世上冇有跨不過的高山，冇有渡不過的河流，冇有踏不過的橋，隻有……斷不了的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