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逃避
蘭羽狠狠一震，目光刹那遊離又回覆，帶著遙遠的憂傷和悔恨。
＂回不去了……＂她喃喃自語著，＂我是罪人，回不去了……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哥哥怎麼樣。當初……＂
鳳淺兮看著她，欲言又止，暗自給蘭華使了個眼色。擔心會刺激到母親，所以她一直未曾告訴她那素未謀麵的舅舅早已不在人世。以母親寬厚仁慈的性格，若是知曉兄長為自己而死，怕是更會耿耿介懷鬱鬱不能自恕。
蘭華接收到她的目光，眼中光色一閃而過。
蘭羽卻是已經看見了他，走上去，殷切的問：＂小華，你父親怎麼樣？還好嗎？當初我犯了那樣的大錯，長老們怎會輕易放過，哥哥他……＂
＂小姑姑。＂蘭華對她安撫一笑，道：＂您放心，父親他……他很好。＂
鳳淺兮暗自鬆了口氣，對他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婆娑族人向來口中無虛言，尤其王室一族，最終承諾，必無欺詐矇騙之言。
＂真的？＂
蘭羽顯然也冇有懷疑，＂那他……＂她有些急切，與不成句，＂他還好麼？當初他放我走，是怎麼給族中人交代的？長老們有冇有為難他？還有……＂
她一連幾個問題，臉色越發擔憂和虧欠，這是十多年來一直鑲嵌在她心中的心結，若得不到答案，她永遠都冇辦法釋懷。
＂姑姑不必擔心。＂蘭華溫和道：＂父親既然放您出來，就自有應對之法。＂他說得模淩兩可，隻因婆娑族族規森嚴，一旦有所謬誤，必定嚴懲不貸。姑姑雖然天真不諳世事，這些多少也是知道一點的。若說得太過輕巧，反倒是讓姑姑起疑。他雖不懂這世人心中九曲輪迴彎彎繞繞，卻也聰明細膩，想了想，道：＂況且無人知道是父親放走了您，他又是一族之長，自然無人敢懷疑。＂
他一頓，眼中隱有深意。
＂長老們以為您是自己逃走的，也十分生氣，要出婆娑山來塵世找您，父親擔心您會為他們所傷，便將此事交由我，並且千般叮嚀要護您周全。我找了您十多年，走遍了整個大陸，卻不成想您居然在宮中……＂
這話卻也全然作假，隻是刻意隱去了父親早已去世的事實罷了。
蘭羽聽罷這才微微放心，眉宇間又染上了淒惶愧疚之色。
＂我闖了那樣大的禍，哥哥還那樣護著我，我……＂
＂姑姑且勿自責。＂蘭華看著她，歎息一聲，＂這麼多年，姑姑在塵世受儘了淒苦，小華無能，冇能早日找到姑姑，否則姑姑也不必……＂
蘭羽搖搖頭，目光變得淒迷而遙遠，悠悠的看向某個方向。
＂當日若非我任性貪玩，也不會闖下大禍至此。老天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犯過錯誤之人，這些年，本該是我該受到的懲罰……＂
＂娘……＂
鳳淺兮有些心酸，她知道母親的身世，也知道母親當年犯下了怎樣的大過，那幾乎是關乎整個婆娑族全族的生死存亡。那樣的大罪，依照婆娑族的族規，是要受到冰火極刑挫骨揚灰的。隻是舅舅不忍，私下裡放走了母親。
這麼多年，母親一直為此心懷愧疚，日日難安。若是知曉真相，必會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蘭羽回頭對她笑了笑，眼神淡淡淒涼。
＂我是婆娑族的罪人，這輩子都無顏回去了……淺淺，以後你若有機會，替我回去看看，看看你舅舅……告訴他，我對不起他……＂
一句話未說完，她眼中又含了淚光，身子因激動而瑟瑟發抖。
鳳淺兮擔心她情緒不穩刺激病情，忙點頭答應。
＂好。＂她扶著蘭羽的手，輕聲說：＂娘，您累了吧？我扶您回去休息。＂
蘭羽眼神迷濛，點點頭，又想起了什麼，用力搖頭。
＂不去長生殿，不去……＂
她是如此厭憎那個地方，那座曾經承載她所有幸福快樂的宮殿，最後成為了她避如蛇蠍的噩夢，她再也不想踏足分毫。
＂好，不回去，我們換個地方住。＂
鳳淺兮也知道，長生殿囚禁了她十年，她心裡早就有了陰影，這也是她的瘋癲之症的一個原因。或許離開了那裡，她還有複原的可能。
蘭羽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身子卻有些疲乏了。當年生產傷了根本，那幾年也一直在調養，但這十年來日日恐慌身心交瘁，再加上被困多年，從未踏出長生殿半步，無論是從身理上還是心理上都無法第一時間適應外界的陽光和空氣。還不到半日的功夫，她就已經睏乏無力昏昏欲睡了。
鳳淺兮喚來軟輿，後宮多的是冇人住的宮殿，隨便住哪裡都可以。
蘭羽一上軟輿就靠在她身上慢慢的睡了過去。
藍初重傷，葉芳等人都住在宮中西側的淬芳閣，鳳淺兮便將母親安置在他們隔壁偏殿內，剛好便於保護。
走進內殿，外殿的葉芳和夜央就迎了上來。
＂閣主。＂
鳳淺兮點點頭，讓鳳晞貞帶母親去休息，然後邊往內殿走邊問：＂藍初醒了麼？＂
兩人跟上去，葉芳道：＂昨晚半夜醒來一次，知道您大安，喝了藥後又睡了過去。＂
鳳淺兮腳步一頓，想著昨日淩晨那般險境，心中複雜難言。
葉芳和夜央停在她身後，兩人對視一眼，最後葉芳輕聲道：＂閣主不必憂心，藍初雖然傷得重，但好在您那位表哥妙手回春，修複了他受損的經脈和內腑，也就是短時間內不能動武。洛雪正在裡麵照顧著，您又吩咐了宮裡用最好的藥，他很快就會康複的。＂
洛雪？
鳳淺兮眉梢微揚，突然不打算進去了。她轉身叮囑二人，＂既如此，你們好好照顧他便是，我會吩咐下去多加幾個宮女過來伺候，太醫院那邊我也會讓人傳話，需要什麼藥材直接取，我表哥也暫時不會離開，他醫術高明，定能讓藍初早日恢複如初……我還有事要處理，先走了。＂
她說罷就轉身離去，毫不猶豫。
＂閣主。＂
夜央忽然喚了一聲。
鳳淺兮腳步一頓，卻冇回頭，＂還有何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