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都。

皇城。

朝議大殿上，白素心出示了隕落弟子的名單。

風戎還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白素心已經很配合的，帶著一票白蓮宮的大佬們『恰好』趕到。

滿朝嘩然，數十個國主的分身齊齊喧嘩，數十個頂級重臣怒吼咆哮，連帶著白蓮宮出身的一眾臣子搖旗吶喊，其聲勢差點將整個大殿都掀了過來。

白文、白武、白鹿、白鶴、白䴉等七十八名弟子，身後都杵著一個『國主之家』；其他的四十五名弟子，身後也都有一個龐然大物。

他們的死，就好像有人斗膽從一頭打瞌睡的老虎臉上，猛地扯了一根鬍鬚下來，刺激得他們身後的家族怒吼、咆哮，紛紛亮出爪牙。

尤其是白蓮宮。

百來個精英弟子的死，逼得平日里和白素心勾心鬥角的一眾白蓮宮大佬們，不得不站在了白素心身後，齊齊為白蓮宮的利益和威望搖旗吶喊。

燧朝神皇端坐皇座，眯著眼，目光幽深的打量著大殿內的一眾臣子。

誰是真的怒火衝天，誰是在裝模作樣，誰是在渾水摸魚，誰是在挑撥是非，在他眼裡，都一覽無遺。

除了白素心和幾個資歷極深的老東西，大殿上所有人的心思，燧朝神皇都能揣摩個**不離十。甚至是正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大聲申訴的風戎……

燧朝神皇在心裡冷笑了一聲。

這演技略差了一點，表情太浮誇了一些，話語也太浮躁了一點。

天賦、修為比不上風熵也就罷了，這心性、手段也比不過風熵，這就有點，不堪造就啊。

燧朝神皇向白素心看了看，眯了眯眼睛。

他在琢磨，這會否是白素心自導自演的一場好戲呢？

或許是，或許不是。但是，無所謂。燧朝神皇在心裡輕嘆了一口氣。反正按照隋朝的規矩，他也不過還有百年時間坐在這寶座上了。

百年之後，這燧朝的風風雨雨，可就和他無關了。

莫名的，他想起了一句很不負責，但是很符合他如今心境的話——『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當然，這話不能這麼說。這種心思，存在心裡就好，說，是不能說出口的。

輕輕呼出一口氣，燧朝神皇緩緩點頭：「罷了，這件事情，諸位議議，如何處置才好？」

輕輕拍拍面前的龍案，燧朝神皇不緊不慢，很溫吞水的咕噥道：「老二，已經帶著百萬禁軍出征了。隨行的，還有十萬紅蓮寺弟子。那蠻夷小國，怕是一鼓而下。」

風戎猛地抬起頭來，厲聲呼喝：「父皇……老二搶功，這不公平！」

燧朝神皇眯著眼看著風戎，慢條斯理的說道：「朕，當然公平。一碗水，總得端平了。只是，老大啊，就算給你百萬禁軍，你能有老二的那般戰果么？」

風戎沉默。

風熵經常統轄禁軍去四邊征戰，風戎，還有其他的一眾兄弟，自然也都去四邊領軍廝殺過。

只是，風熵那怪物，在四邊鏖戰大大小小數百戰，絕無敗績，只有十幾場因為敵軍優勢太大，勉強保持了一個不勝不敗的平局。

如此戰力，如此統軍手段，在四邊曾經大敗虧輸過數十仗，還有兩次身陷重圍，如果不是燧朝神皇調兵救援，幾乎要成為敵國俘虜的風戎，如何能比得過？

耷拉著腦袋，雖然不甘心，風戎還是老老實實的咕噥道：「比不過。」

燧朝神皇看了看滿朝文武大臣，攤開了雙手：「諸位卿家，此事，當為如何？」

白素心站在一旁沒吭聲。

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他已經跑到大殿上出示了隕落弟子的名單，算是親自捲起袖子操刀上陣了。堂堂白蓮宮山長的面子，還是要維持的。就算親自捲袖子上陣，也不能一直是他親自衝鋒在前啊！

這麼多門人弟子，這麼多人脈人情，都是拿來幹什麼的？

數十名有子弟隕落的國主相互望了一眼，他們整齊劃一的跪倒在地，向著燧朝神皇跪拜了下去。

「陛下，吾等願出兵，襄助大殿下。」

燧朝神皇不動聲色的看了白素心一眼。

好得很，這老白臉，好得很。

風戎是白素心的親外甥，白素心能夠動用白蓮宮的力量幫助風戎，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白素心居然能夠說動這些國主，讓他們調動私軍幫助風戎……

這份口才不錯。

也不知道白素心，和這些國主在背後，又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交易。

不過，燧朝神皇掐指一算，就算加上這數十個國主，加上白蓮宮的力量，甚至加上那些上蹦下竄的出身白蓮宮的臣子的聲援，風戎對比風熵，還是略顯薄弱了些。

白蓮宮，畢竟是死了這麼多弟子。

做事，不能太讓下面的人寒心，多少要表現一點安撫之意。

另外，似乎，風熵那邊，他和紅蓮寺也走得太近了一些，紅蓮寺的弟子，在軍中的勢力也太強了一些。如果，他們再得了那一方蠻夷小國的龐大人口？

白蓮宮要的是權力、財富和名聲，這些東西，可以給。

紅蓮寺要的是信仰……信仰這東西，可以給，但是不能給太多。總要維持一個均衡才好。

「我燧朝，乃太古人皇燧人氏之苗裔。」燧朝人皇緩緩開口了：「我燧朝，能在四方妖魔國朝環伺之下，依舊繁衍生息、綿綿不絕，有賴先祖遺澤，那就是傳說中，燧人氏親自取出的天地之間，第一道『人道聖火』。」

「聖火不滅，人族不亡……這一道人道聖火……老大啊，朕賜你一縷聖火火種，再給你一塊太古燧石，你，可有信心，為燧朝討平那蠻夷小國，將那些迷途的人族庶民，帶回燧朝？」

燧朝神皇站起身來，無比威嚴的看著風戎。

風戎呆了呆，然後歡天喜地的跪拜了下去，連連磕頭笑道：「兒臣定當不負所望，一定為父皇，將這差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一旁的白素心，還有幾個跟著他一起來到朝議大殿的白蓮宮大佬們，則是相互驚然的望了一眼。

燧朝神皇，居然連這等國之根本都能拿出來給風戎。

這可是，大大的超出了他們的預估啊。

他們原本以為，能有一件鎮國神器就非常滿足了，沒想到，燧朝神皇居然能分出一縷人道聖火的火種給風戎助陣。

「高深莫測。」白素心緩緩點頭，然後又在心裡冷笑：「不過，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