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慶抱着兒子進了程家，家裡阿姨一看到他立即笑道：“剛老太太還唸叨你們回來了沒？快進去。”
客廳內老太太戴着老花鏡，胳膊伸得直直的在翻着一本書，一聽到動靜，放下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們父子倆進來。
平安從他爸懷裡下來，邁着小腿跑向前：“太奶奶，我接你過去吃飯飯。我爸說今天都是娘子軍，要你主持。”
程老太太樂得直笑，扶着他坐到自己身邊：“奶奶過來高興嗎？”
“高興，可惜我爺爺沒來。我姨奶奶什麼時候回來？”平安說的姨奶奶說程家大兒媳劉秀。關於這稱呼是他自己決定，程如珠是姑奶奶，那劉秀就被他封姨奶奶。程思瑾順着就是姨姥爺。
周嬌也不知對錯，見老太太沒糾正，就這麼一直依兒子心意喊。比如她王叔幾個，平安就按照自己排的順序，五姥爺、六姥爺的喊。
爲了這事那幾位長輩沒少用零嘴收買平安，就是換了順序。
“沒下班她不回來。”
小人兒聳了聳肩，雙手一攤：“真是太遺憾了。”
老太太見狀笑得前俯後合：“你這又是哪學的？”
平安得意地挺着背：“我姥爺帶我去團拜，我跟人學的。不過我媽不准我在外人前面隨便。”
“哦？她又要求你什麼了？”
平安舉着左手，用右手掰着手指頭，一根根的彎下，邊說着：“可多了。第一，吃飯飯喝湯不能發出聲音；第二粗話不能說；第三不能彎腰駝背，腿不能亂抖……還有好多好多，我媽說我長大了，要注意禮儀。”
“你要好好學，不懂看你姥爺和你爸就行。”
“姨奶奶，你這是誇我呢。”張國慶虛撐着她起身，“我娘說過來拜訪您老，被我攔住了。我們又不是多遠的親戚，這麼客套幹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嗯，說得好。我身體好得很，你抱孩子，我們快走。”老太太拒絕他撐扶，指了指平安。
爲了不耽誤黃小米回列車歸隊，周嬌特意將今天晚飯開得比較早。
廚房內陳嬸考慮這次張母帶過來的乾貨，她可算費勁腦汁。太差對不起那三個麻袋，太好不好交代。
再三琢磨，她總算弄出砂鍋白菜豆腐、土豆燉排骨、炒黃瓜丁、炒雪裡紅、醋溜白菜這四菜一湯。
程老太太見到桌上菜色神色自若，有意瞥了眼周嬌，心裡暗自納悶。就一個葷菜，這是鬧什麼？
她可不相信家裡缺食材。
周嬌上前扶着她，示意張母那邊。
程老太太意外地見到親家由心而發的笑容滿面，再看陳嬸端出來的一鍋二合面饅頭。她不動聲色地與張母她們交流，時刻注意着她們的言行舉止。
“聽說左兄弟他爹是大官，他兄弟也是大官，現在他們住哪？”
“他們住外面大院子。”
“他們家都有兩個大官，是不是比你老丈人還大？”
張國慶手一抖，連忙應和他娘：“是。他們家分的院子比這還大，住在皇城根。”
張母很滿意兒子的回答，期待着看着他：“那你左叔咋調不回來？”
“京城就官最多，一塊磚掉下來，砸中十個人裡面九個是官。越是官多的地方，越是不敢隨便。他家官再大再多也不敢隨便走門路。”
林菊花舉着筷子頓在那，她猶疑地問道：“小五，我怎麼聽你左嬸說周叔比他們家厲害？”
張國慶總覺這渾身越發熱了，不知左林得知會不會對自己咬牙切齒？
他笑眯眯地搖了搖頭：“那是左嬸謙虛。二嫂你想，要是有人問二哥和柳哥誰厲害？你是不是一定說柳哥？”
“是這個理。真是看不出來他們家裡這麼厲害。我還以爲周叔官職比他們大，所以左叔幫着你二哥。”
這話怎麼說的？
張國慶不贊同地收斂笑意：“以後這些話千萬別說出口，連一點想法都不行，要不然咱們太對不起左叔。我上初中就跟左叔認識，得知內部招聘，我跟我二哥都有準備，後來我二哥筆試得了第一名，左叔能不重視他？”
林菊花不好意思地笑道：“你二哥從來不跟我說這些，我還真不知道。你放心，你二嫂不是糊塗人，回頭好好謝左嬸他們兩口子。”
既然說到這裡，張國慶也順着話題接着說道：“我猜我二哥也不願意說。他跟我大哥挺委屈的。別說你，就連咱們大伯都覺得是我去走關係。其實他們倆都是通過筆試進去，要不然前之前簡編人員，他們早回村。”
黃小米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周嬌一眼，低頭喝湯。這些事情太複雜了，她不懂。看她三表哥一本正經，以後自己姐妹倆也是面試通過。
不對！自己倆人確實“面試”。
張母沒想到一轉眼話題被打斷。她愣了一下，再接再厲：“小五，你左叔這麼好，你有沒有法子使使勁幫他一把？”
張國慶真是哭笑不得。
他瞥了眼老太太、丈母孃和妻子，搖了搖頭：“娘，左家兩個大官都沒辦法，我算老幾？左叔大侄子現在還在南方當兵，要是當官這麼厲害，想怎麼來就怎麼來，他家還不得先把大孫子弄到這邊？”
張母感嘆道：“這官看來也不好當。”
“可不是。你看林子他爹是咱們那一把手，夠厲害吧？可林子考大學還不得跟我們這些農村娃一樣。李叔家供應糧都跟大夥一樣，我給林子送點肉，李嬸都不敢要，就怕外人告她家。”
張國慶說完，見大家停了筷子，招呼她們快吃。
一旁平安不甘寂寞，奶聲奶氣地插言：“我知道，不一樣了就要掛牌子進牛棚。小輝他爺爺就是跟人家不一樣，吃的都是高檔貨，用的也不是他自個買的，所以去年他們一家人全被關到牛棚。
還有栓子他奶奶瞞着他爺爺也收了好多東西，他們家也被趕出大院，關在牛棚。還有三妞她媽犯錯誤，脖子上掛了這麼大的牌子，頭髮都被剃了，現在她爸都不要她媽退伍回村了……”
張母雙眼發亮地看着孫子：“哎喲，我們平安真機靈，懂得真多。快給奶奶說說，都是怎麼回事？”
“奶奶，我跟你說，這些事可多可多了……”
“……”
張國慶餘光掃過聽得忘了夾菜的兩個嫂子，暗暗鬆了口氣，有了神助弓，自己總算脫離苦海。
他娘有了這些話題，夠她盡情發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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