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張家倆妯娌蹲在牆角，各自想着自己的心思。

林菊花扯了扯嘴角，想問問她最近回孃家了沒，想勸勸她沒事多去婆婆那，陪着她聊聊天。

可最終還是說不出口。她擔心自己無心的話，讓對方誤會。這個大嫂之前幫了自己這麼多，她也想對方好好的。

女人啊，多不容易！

“菊花，你說我戶口遷到村裡，跟着大傢伙下地賺工分怎麼樣？”

林菊花震驚地脫口而出，“大嫂，你瘋了？”

喊完，她拍了拍自己的嘴，接着放緩口氣，看着對方，溫聲說道：“一年工分纔多少？你別急，你先聽我說。”

黃翠蘭頓了頓，點了點頭。

“夠不夠三百六。這還是算皮糧的重量。往年年成最好算上秋收損壞去了麥麩，成品糧也就兩百五十來斤，到我們手上沒三百六吧？你再算算城裡基本口糧，你什麼也不幹，有多少？爲什麼那麼多人想來城裡？你以爲她們傻啊。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想過沒有，你在村裡下地幹活，老得多快？一個秋收下來黑得跟個鬼沒兩樣。回頭比娘還老，你說大哥怎麼想？”

林菊花邊說邊注意着黃翠蘭的臉色，見她有打消這個念頭的意思，鬆了口氣，想想又不放心，打算再套個牛繩。

要不然回頭這個大嫂被有心人一鼓動跑去支援建設農村，那自己真要換大妯娌了。她可不想再來個陌生人插進老張家。她們三妯娌都好，沒什麼亂七八糟的破事。

她算是掏心掏肺的接着說道：“我之前在村裡幹活，孩子爹在城裡上班。有一回嬌嬌回來，她一看到我就急眼了。你知道她怎麼說嗎？”

黃翠蘭搖了搖頭。

林菊花笑笑：“她說二嫂，咱們女人該愛惜自己，別把自己當男人用。你疼二哥想減輕他負擔，拼命的幹農活，這個想法是沒錯，可往往事情走向反面。你這麼辛苦，二哥會記在心裡，可時間久了很容易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這要是遇上個沒良心的男人，過個十年後，你成了村婦，他成了桌面上的人，就算他不嫌棄，他周圍的朋友也會覺得你配不上他。萬一有個女的糾纏上，你就成了真正的糟糠，還是配不上他的糟糠，你窩不窩火？

這人呢，都有虛榮。別說男人，就算我們女人談對象也要找個齊整的男人，外人說起你男人怎麼樣，也覺得臉上有光。更何況男人？

他們出去的機會比女人多，遇上的各種各種的人，有好心的，也有歹意挑撥的。他的妻子要是讓他失了面子，一次兩次的他不會在意，次數多了，還能不在意？

你呢，快去捯飭捯飭自己，別哪天跟二哥出去，人家一看到你，給你來個意外驚喜直接喊你大娘。

當時娘在一旁聽了哈哈大笑，嘴上說嬌嬌胡說八道，可私底下還跟我說，嬌嬌說得有道理，讓我少乾點活。”

黃翠蘭聽了微微一笑，“娘是好人！”

“那是！要是換了別人，還不得兒媳婦乾死都沒關係，只要她兒子過得人模狗樣兒的就行。你看爹孃爲什麼這幾個月老跑省城了沒有？”

“孩子他爹。娘不放心孩子他爹唄。”

林菊花氣得恨不得敲她腦袋，瞪了她一眼，“大哥在省城有什麼可讓他們擔心的？有光叔在那，誰還敢動大哥？

你怎麼不想想娘有多節省？她可是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分用。你看她現在還是吃粗糧，一點細糧都捨不得吃。嬌嬌給她留了一大桶油，她還是用筷子點點。我都懷疑這油要用到什麼時候。”

說完，林菊花哈哈直笑。她這婆婆真是挺好玩的，有福不知道享，還讓自家男人幫着瞞小五兩口子。

黃翠蘭一看她就知道這話癆子又岔開話題了，眼看時間不早，提醒道：“你還沒說爹孃去省城幹嘛呢？”

林菊花氣得直拍地上，壓着嗓子怒道：“大嫂，我都說了這麼清楚，你怎麼不知道想想爲啥？爹孃每次輪流換着喜子左右麥苗他們兄妹四人去省城，那能爲啥？還不是帶過去讓人知道他們大兒子有四個孩子了，你們那些姑娘別打主意！”

黃翠蘭震驚地看着她。真的嗎？

林菊花站起身，斜了她一眼，“你自己又不去大哥學校，娘只能帶孩子去了。這事連喜子都看出來，就你還迷糊着，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趕緊的，這邊不讓幹就別幹了，還是好好守着家好。我們有這樣的公婆，還有什麼可怕的，不就是個破工作嗎？打起精神，笑眯眯地去上班，回頭我們妯娌倆自個找活幹，還能餓死我們不成。”

“菊花……”

林菊花伸手拉她起來，“大嫂，我不會說話。我只能告訴你，咱們要懂得惜福。你應該聽說過大崗大隊那裡小兒媳婦被休回孃家的事情。”

這事傳得沸沸揚揚，黃翠蘭當然知道。她當時聽了還擔心了一陣子。就爲了兒媳婦送回孃家二十斤地瓜幹就被趕出家門。二十來歲的兒媳婦回孃家，又被她父母逼着賣給花了二十斤玉米麪的老光棍，活活喝農藥死的事情。

林菊花搖了搖頭，“你心裡也要有個底。那我先去上班，回頭我們再聊。”

“好，你先忙。”

黃翠蘭看着妯娌走完，想着她的話，打起精神扯了扯嘴脣，發現怎麼也笑不出來，暗自嘆了口氣，低頭離開。

走到工會辦公室不遠處，發現還有人圍在那裡，她頓了頓，朝遠處看了眼，最終提腳離開。

到了車間，黃翠蘭拿上自己的東西，更同事說了一下出了工廠。凌晨她值班，現在頂着日頭，只覺得渾身疲憊，這會是真的打起精神趕緊快步往家裡趕。

家裡空無一人，客廳桌上留了張紙條，她拿起一看，只見上面是喜子筆跡：媽，鍋裡給你留了中午飯，爺奶去了村裡，我現在帶弟弟妹妹他們也去村裡，天黑前回來。

黃翠蘭見了心情頓時開朗很多。她的兒子女兒還是愛自己這個母親的。這會去村裡應該是想還有什麼收穫。

想到這，她先去了廚房打開鍋，匆匆吃完早餐，拿起鋤頭來到院子裡幹活。連孩子們都知道不能空閒，她還是當孃的，更要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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