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醫院病房內的林老爺子閉門不出了三天，誰也不知道他有何想法，恢復精神後在次日清晨，他向身邊的勤務兵下了一連串的命令。

——申請換房……儘快處理老太太后事……各自盡快回自己崗位……

肅穆莊嚴的殯儀館會客廳內林愛國聽完勤務兵的傳達，沉默無語一會兒，朝一直忙個不停的妻子說道：“我先去醫院一趟。”

陳景如聞言點點頭，瞥了眼不遠處連夜未眠的兒子，“你帶二弟一起去吧，連小輝也跟你過去。”

林愛國明白妻子的意思，她這是嚇怕了，免得又被人誤會老爺子私底下塞錢給自己，也讓兒子出去休息一下透透空氣。

“好，你先靠那養養神。有些小事交給小妹，別累壞了。”

陳景如點點頭，看着他朝林愛黨招手，坐到一旁默默算計着這幾天的花費。如今一切花費全部自家出，也不知這趟下來怎麼算賬。

老爺子甩手不幹，其他人裝傻，這一切讓她感到很無力。要不是死者爲大，憑她婆婆對自己的態度，真想也學她公公那樣閉門不出。

林定輝聽了父親的話，朝他點點頭，疾步走到他媽身旁：“媽，你先休息一下，明天還有的忙。”

“好，去你爺那儘量少說話。”

林定輝微微點頭，跟在林愛國他們身後往外走。到了大門口只見他小姑林麗瑩匆匆趕來攔着他們。

“大哥，我也跟你過去。”

林愛國無所謂。只要她不怕擠，幾個人擠擠，一輛車總能擠得下。至於見不見到老爺子，誰也沒把握。

林麗瑩坐上車，瞥了眼冷着臉的老大，解釋道：“大哥，我見了爸就馬上趕回來幫忙，我跟大嫂說了。”

林愛國隨意地點點頭。

“大伯，我媽也在這邊，這裡現在有大媽她們倆人沒什麼問題的。”

林愛國瞥了眼大侄子，看着窗外沒應聲。他是恨不得江姜玉別出現在自己眼皮底下，就那個蠢貨還不如陪老太太一起上路。

身旁林定輝聽了後，低頭諷刺一笑。真是不知所謂！

一行人在沉默中來到了總醫院。這次林老爺子沒拒絕他們進入，倚靠在病牀上接見了他們。

林愛國三兄妹看到頭髮全白，一臉憔悴的老爺子，眼睛一紅，圍在他前面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林老爺子瞪了他們一眼，“老子還沒死了，哭喪着臉幹嘛？說啊，見我幹嗎？不是讓你們儘快處理後事嘛，急着過來幹嘛？”

林愛黨與林麗瑩將目光齊聚在老大身上，他們也不大清楚除了過來看望老爺子，老大說過來還有什麼重要事情。

林愛國嘆了口氣，拉了張凳子坐下，緩緩說道：“我在京西郊花了兩百塊錢買塊墳地，你要不要去看看地方？”

林老爺子閉上雙眼，擺了擺手，“不用，等舉行儀式那天我在過去。搞好點，你媽喜歡漂亮。錢等會我給你。”

林愛國也沒拒絕，這幾天花費掏的他都肉疼。他點點頭，接着問道：“局裡已經公開大妹身世，這事你知道吧？”

林老爺子張開眼看了看他，點了點頭，示意剩下的幾個人坐下。他還有一些話要吩咐他們，正好一起說了。

等衆人入座，老爺子接着說道：“珊珊不管是誰家的孩子，她就是我大女兒！這點天皇老子來了也不行。

之前你媽這麼待她，她還是一有好東西就往我手上塞，前兩年大家餓的呱呱叫，她是有糧票就糧票，沒糧票就往高價店帶肉給我。你們就是親生兒女也做不到她那份。她就是我親生的！她現在是傷透心，可還是會認我這個爸的。”

林定輝望着老爺子一臉自信，暗自感到好笑又心酸。

“……這段時間你們別去打擾她，讓她靜靜。過個一年半載，等事情淡了，她就想會開，那會再聯繫也不晚。這孩子心軟，這次真是被你媽傷透心，要不然她不會尋死……

這兩天我想了很多。你媽走了也好，省得給你們添亂。顧家的仇讓我們林家遭罪，她倒是走了輕鬆……”

林老爺子說完，目光看向林老二，“你別嫌我說得難聽，你那個婆娘跟你媽沒兩樣。這次回去管嚴點，那就是個亂家的禍害！要不是爲了勝利兩兄弟，我當初就讓你休了她。以後你們回來看我也別帶她回來。我不想再看到她！”

林愛黨張了張嘴，又抿了抿嘴脣，目光遊離地點了點頭。

林老爺子見狀嘆了口氣，再看向大孫子，臉色溫和了許多，“可憐了我的大孫子，搭上這麼個不着調的媽。這裡事情辦好就回去，年底確定好對象，早點成家好讓爺爺能抱到小孫孫。”

林定勝聽了有心想替自己母親解釋一兩句。他媽不管多壞，所做的一切也是爲了他們兩兄弟，對於老爺子說的話，他不是很贊同，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林老爺子這會終於看向自己的長孫。對的，老伴一閉眼，他突然發現很多風俗離不開這個長孫。入殮時，只有長子長孫才能抱屍入棺；扶靈時，長子長孫要走在最前面。可憐他一個孤兒從沒發現長子長孫的意義所在。

“小輝，以後好好孝順你媽……”

林定輝吃驚地看向老爺子，他沒想到還能聽到這樣的話，他媽這麼多年的付出總算被老爺子看在眼裡。

林老爺子扭頭看向窗外，語氣低沉地說道：“我之前還怪你爸擅作主張，氣得一宿沒睡好，仔細想想還是我害了你爸。要是我不替小琳辦回遷也連累不到你爸身上，我真是老糊塗了。”

林定輝連忙勸道：“爺爺，你別這麼想。我爸去外地比在京好。我一直不敢告訴你，這也是我求了好久他才答應。你要怪就怪我吧。”

林老爺子眼睛精光一閃，立即扭頭看向他，正要開口，餘光見到其他人的神色，沉默了一會，“怪什麼，這樣挺好。以後別跟你姐聯繫了。”

林定輝打量着他的神情，點了點頭。

林老爺子從牀頭抽屜裡拿出一份存單遞給了林愛國，“這裡有兩千塊錢，本來我打算攢齊還給珊珊，現在先辦理你媽的後事。”

林愛國搖了搖頭，“不用，我手上還有些積蓄。”

林老爺子硬塞到大兒子手上，嘆了口氣，“拿着吧。這幾年你媽的補品怕是也掏空了你手上那些錢。”

林愛國捏緊手上的存單，想想沒再拒絕。他手上錢真不多，還得準備給兒子買套院子。他也沒去問錢從哪來的，估計老爺子早已私底下換了不少錢。

“既然墳地找好了，明天就舉行儀式。你們媽走得不光彩，別大肆鋪張，簡單點處理完，你們該幹嘛去幹嘛。”

林愛國兩兄弟對視一眼，瞭然地朝老爺子點點頭。他們私底下也談論過，除了至親好友，應該也沒什麼人過來參加追悼會，還是趁早讓老太太入土爲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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