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慶從口袋裡翻了翻票據，換了雙鞋，樂呵呵地笑道：“我先出去溜一圈，兒子交給你接了。”

周嬌跟着他出了臥室，“你小心點。有事回來我們再商量。”

“噓……我有數。”

出了大院，張國慶一刻也耽誤，蹬着“二八”自行車趕往臨縣上坡大隊。而林雪琳的姘頭胡春生祖母顧秀丫就是嫁給這個大隊一中隊裡胡家長子胡大錢。

張國慶也沒直接去對方村上，轉到相距不遠的校友蔣立志家。對方也是學生會成員，平時倆人私交不錯。

“大志，在不在？”

蔣立志也是剛到家不久，正陪着他祖父聊上幾句，此時他聽到熟悉的聲音還有些不敢置信，連忙大聲迴應，邊朝炕上他爺爺說道：“我一同學，去年來過一次。爺，我出去一下。”

“先去請客人進來。”

蔣立志樂呵呵地點頭往外走，“好，爺你先坐着。我去去就來。”出了臥室，隔着竹籬笆就看到張國慶推着車子站在院子外。

他跑了過去，打趣道：“這才半天沒見，你就捨不得哥們？“

張國慶笑眯眯的點頭，“可不是。”

蔣立志開了院門，“先進來。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有何要事。”

張國慶推着車子跟他進了院子內，“你幫我看看誰家有雞蛋，糖票布票都行。家裡人都上工了？”

“除了我爺在家等我，全上隊裡。遲點讓我娘去鄰居家看誰有雞蛋。這個月城裡雞蛋又不夠供應？”

“哪回有夠數。我先去拜見老人家。”

蔣立志指着院子角落的菜地，“回頭帶些新鮮蔬菜給孩子，我再幫你去隊裡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我看還是農村好，不用天天排隊。”

張國慶笑着點點頭，跟着他進了屋裡，看到一老頭在炕上樂呵呵地看着自己，他笑着上前打招呼，“蔣爺爺，你老可好？我看村裡各家菜園子都種滿，這年景可別比去年好多了。”

“快來這邊坐。確實好多了，去年分了自留地，如今每家多了不少收成。你們這些娃在學校還能吃得飽吧？”

“今年比前兩年好多了。”

蔣老爺子閒聊幾句，藉故去隊裡有事先行離開，一個勁兒讓他留些晚飯。

張國慶也沒推遲，笑着送他出了房。晚飯還早得很，他要真留下，他媳婦該擔心了。目送老人家離開，他也沒回屋，朝蔣立志笑道：“我們出去走走。”

“行，剛好帶你去河邊看有沒有收穫。”

張國慶目的可不是河邊，他是想打聽胡家情況。要是沒記錯，胡家就在上坡大隊不遠的磨坊不遠。

“上回你不是說了你們隊裡豆腐出名？我得去看看磨坊那邊工具有何不同。去那邊看方便吧？”

蔣立志笑着搖搖頭，率先一步領着他出門，“和你一樣的想法不少。之前整個縣城都喜歡吃他家的豆腐腦豆汁，都覺得人家有秘訣。那會剛入社，隊裡一成立磨坊，好多人趕過來看他父子倆怎麼操作，可惜誰都看不出異常。”

“高手在民間。真要輕易看出那還了得。現在你們隊裡又開始供應城裡？”

蔣立志點點頭，輕聲說道：“今年春天開始，也不多，每天縣裡供銷社一車，多出來的和豆腐渣分給隊里社員。”

張國慶拍了拍他肩膀，這隊里社員真是幸福！

生產隊大院磨坊內豆腐坊只有兩個人在泡豆子，清洗工具。相隔不遠西面還有幾位中年婦女在磨玉米麪。

張國慶裝作好奇在院子內溜達，耳邊注意着周圍的八卦。

一位穿着土布袖子打着大塊補丁的大嬸排在後面，應該還沒輪流到，見了陌生人朝蔣立志打趣道：“大狗子，帶城裡人看啥呢？”

張國慶看了看文質彬彬的蔣立志一眼，立即噴笑。

“花嬸，我求你別喊我小名，行不？這是我同學，過來看看稀罕。你怎麼不讓嫂子她們過來，這磨可重了。”

花嬸不在意地搖搖手，“重啥，習慣了。她們幹啥都磨嘰，還沒我自個來快。上回你娘說的姑娘看中了沒？”

蔣立志面對幾個看熱鬧的，臉色大窘，紅着臉連忙擺手，“我還小，等畢業再說對象也不遲。”

張國慶忍着笑意來到他身旁，“男大當婚，別不好意思。”

一旁一位大嬸聽了眼神發亮，朝他說道：“這孩子說的對。早些定下來，畢業一成親一點也不耽誤你娘抱孫子。大狗子，我和跟你說啊，你奶就擔心你不找對象耽誤你幾個弟弟。上回可是說了只要姑娘家長得周全，識得幾個字就行。她不樂意你找城裡姑娘，你知道吧？城裡姑娘可沒村裡實在。”

蔣立志可不想自己成爲話題，點了點頭，轉移話題，“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你個讀書娃幹不了重活。”

張國慶在一旁踱步到石磨盤，只見玉米麪還是帶芯臉皮一塊磨的，可見大家還是擔心缺糧。

“大順家的，你隔壁那家今兒怎麼沒動靜？”

花嬸嗤笑一聲，“那家子正發愁呢，那個後娶的你們看到了沒有？聽說這兩年懷了兩胎全留不住，這會又鬧着離婚。”

“報應！前頭那個多好，替他們家生了個大胖小子，家裡家外一把抓。現在好了吧，爲了攀高枝，拋妻棄子，看他們家後不後悔。”

張國慶聽了眼神一閃。

“後悔什麼。那老太婆可是說那是他們家的貴人。讓春生到岳家帶媳婦回來，也不知道怎麼樣，今兒也沒見他回來。”

“造孽啊。好好的日子不過。春生這孩子還跟人說不打算去大西北。當初他可是拉也拉不住偷偷溜走，現在好了吧。”

“想走就走，想來就來，他以爲他是誰。這事沒戲，我聽孩子他大伯說了，遷走容易回來難，甭管什麼大官都不頂用。”

張國慶聽到了這裡心裡已有數，他一個大男人也不便久待，與蔣立志倆人告辭她們出來，途徑胡春生家門口，透過低矮的籬笆院還可以看到一位老太太顛着一雙小腳在攆飛進菜園子的小雞。

這位應該就是顧如意貼身丫鬟，他倒是沒想到丫鬟還是小腳，由此可見這位當年在顧家待遇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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