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聽著白錦宣的話，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之前，他覺得她的言行處事，與她的身份地位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感。如果她真的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天真還老是犯二，早就被人給賣了。真以為那些經紀公司是做慈善的嗎？

娛樂圈這樣的大染缸，缺一點心眼，分分鐘都會被人給陰死。

現在，他終於有點明白了，是自小的成長經歷，讓她懂得了最有利於自己的生存方式。

她說得輕描淡寫，但是他能夠想像得出，從小到大，在成長的經歷中，她要讓自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期間吃了多少苦頭，內心經受了多少煎熬。

人的本性都是安於現狀的，想要改變自己，說得輕巧，真正去做就會發現很難。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是被逼到角落裡，實在是沒有辦法了，誰願意做出徹底的改變？

可是，她一個字都沒有提自己經受過的痛苦。表現出來的積極與樂觀，讓他心裡受到了一些震動。

最後，她的表白，讓他有些感動，也有點迷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卡車繼續往前駛去，白錦宣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開著車。

不知過了多久，卡車已經開出了那座小鎮，公路的兩旁，出現了一些種著作物的田地。

陳旭透過霧石眼鏡，看著那些如同小孩塗鴉一般線條，終於開口了，「你想過沒有，也許有一天，我們能回到地球。到時候，你依然那個大明星，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本來就不會有交集。」

白錦宣沉默了一會，似乎是在考慮著。

十幾秒后，她說，「為了你，我願意做回一個普通人。」

「可是，我不願意。」

陳旭搖搖頭，說道，「就算你能夠衝破一切阻礙，跟經紀公司解約，跟我走到了一起。可是，我心裡會一直想著你做出的犧牲。我會感覺虧欠了你，在你面前，我永遠都抬不起頭來。我不願意這樣。」

白錦宣又沉默了幾秒，緩緩說道，「我們身處在這個危險的世界里，隨時都有可能會死，有沒有明天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考慮那麼遙遠？甚至，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陳旭不說話了，上次在楊錦夏面前，他已經犯過一次錯，透露過自己知道能夠回到現實的事情。這次不會再犯了。只有沉默以對。

白錦宣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知道，你是忘了不她。我可以等的。不過，別讓我等太久，好嗎？」

「給我一些時間吧。」陳旭喃喃地說道，望著車窗外，楊錦夏的身影似乎離他越來越遠。

他很清楚，自己從來都不是意志堅定的人。實際上，現在他的心裡已經在動搖了，不止一次地在問自己，「你在堅持什麼呢？」

「楊錦夏已經離開你了。就算在現實里重新找一個女朋友，她也不能怪你。更何況，是在夢境里。」

這樣的念頭，昨天晚上就在心底不斷浮現。

只是，一想到夢境結束后，兩人各自回歸原來的身份，恐怕再也不會有任何交集。就像被一盆冷水澆下，透心涼。

既然知道沒有未來，那就不要開始。楊錦夏給他帶來的分離的痛苦，有過一次就夠了。再來一次，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頂得住。

這個時候，他突然有些痛恨夢境設備，要不是它出了GUG，讓現實中的本人擁有了夢境里的記憶碎片，他哪裡會有現在的這些煩惱？

突然，卡車停了下來。

心思紛亂的陳旭抬頭看去，見到前面幾米外，站著一個小小的人影，不由一怔，拉下眼鏡看去，見到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女孩站在迷霧中，年紀也就三四歲的樣子。

他下意識地拿出了夜視儀，用熱成像功能觀察了一會，確實是人類。一時之間，不知怎麼辦才好。

一路上，他們並不是沒有碰到過其他的倖存者，男女老少都見過，最多的時候，曾經碰到一個十幾人的團伙。

只是，他們為了避免麻煩，根本沒有停下來跟他們接觸，畢竟，災難發生的時間並不長，遠遠沒有到食物短缺的時候，不需要他們的援助。

對他們來說，現在最緊要的事，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將霧石眼鏡和相關的製造技術，送到別的軍營。為贏得勝利，爭取時間。

按何總工的說法，「太極」的智能程度非常高，迷霧計劃雖然能斷切它對全球機器人的控制，但是它的本體建在一個地下基地，光是那個基地，就有數百個機器人，為它進行日常的維護。

憑這幾百個機器人，「太極」就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利用種種手段，重新獲得周邊的控制權。

這些迷霧雖然麻煩，但是想要將它們清除，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需要時間。

現在，就是人類和「太極」雙方跟時間賽跑，看誰先獲得戰略優勢。

其中，霧石眼鏡無疑是人類這一方非常重要的砝碼。何總工再三強調過其中的重要性，他們一路都沒有耽擱。

現在，他們碰到的，卻是一個小女孩，她的鞋子只剩下一隻，頭髮亂糟糟，身上的衣服已經看不清原來的顏色，臉上沾著不知道是油還是泥的東西，黑乎乎的一片。

「陳旭……」

陳旭聽到白錦夏有些發顫的聲音，轉頭看去，見她目光中帶著懇求，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同意收留這個看起來很可憐的小姑娘。

………………

多了一個小姑娘，對陳旭他們的行程沒有太大的影響，她很乖，白錦宣開車的時候，她就在一旁坐著，或者閉上眼睛睡覺，不會亂動。

她叫瑤瑤，問她的大名，只說不知道。問她父母在哪，就說去大城市打工去了。她一直跟著爺爺奶奶，後來爺爺奶奶不見了，她就到處找他們。

陳旭在一旁聽著也忍不住嘆氣，這樣小的一個小女孩，能夠一個人活過這麼多天，實在是不容易。

同時，也是因為有了瑤瑤的存在，讓白錦宣的精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也讓陳旭鬆了一口氣。

五天後，陳旭他們終於來到了第一個目標所在的城市。

何總工那邊的通訊被破壞后，無法聯繫上外界。他也不清楚各個軍營的情況，給他們定下的幾個目標，是按照距離的遠近來定的。第一個目標，是距離最近的軍營，如果那裡也被攻破，再去下一個目標。

卡車剛剛駛進了進城的主幹道，陳旭兩人就看見幾輛卡車向這邊駛來。

陳旭下意識地將放在腳底下的步槍握在手裡，坐在他旁邊的瑤瑤有些畏懼，往白錦宣那邊靠過去。

他打開車窗，將頭探了出去，大聲問道，「前面的是什麼人？」

前面的車輛頓時停了下來，接著，一個喇叭聲響起，「這裡是XX軍區XX駐地派出的第九救援隊，我是小隊長郭盛。」

陳旭一聽，心下不由一定，喊道，「我是從XX省軍營來的，我們帶了非常重要的消息，要見你們的首長。」

…………

幾個小時后，陳旭三人，在救援小隊隊長郭盛的帶領下，進入了軍營，看著軍營井然有序的樣子，兩人才算是徹底放下心來。

陳旭好奇地問道，「看起來，機器人的進攻，並沒有給你們帶來太大的損失。」

「是的，說起來很幸運，在那之前，正好舉行過一次信息屏蔽的演習。機器人進攻的時候，有一位參謀提出，可以使用信息屏蔽技術，切斷機器人的指揮系統。果然，屏蔽器開啟后，機器人就無法有效組織起來。」

郭盛為他們講解著，笑道，「機器人最可怕的，就是它們的組織能力，只要切斷它們的指揮系統，就成了一盤散沙。」

陳旭點點頭，現代戰爭，拼的就是戰爭雙方的組織能力。論起這個，人類確實無法跟機器人相比，人類不論再怎麼訓練，都不可能做到悍不畏死，明知道必死的任務，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挺身而出。而機器人，根本沒有死亡的概念。

「太極」控制下的機器人大軍，硬碰硬之下，恐怕沒有哪支軍隊能頂得住，因為拼消耗，根本就拼不過。

何總工的那個軍營，就是被機器人大軍生生耗死的。

直到迷霧計劃的實施，人類才算有了一線的勝機，失去了控制的機器人分散在各地，人類可以從容地組織起來，將它們一一消滅。

兩人聊著聊著，終於到了總指揮室。

陳旭他們見到了最高的幾個領導后，將何總工還有霧石眼鏡的事情和盤托出。也算是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幾位領導聽了之後，都有些動容，特別是試驗過霧石眼鏡的功能后，更是激動地握住陳旭的手，連說，「你們都是人類的功臣啊。」

陳旭一聽，還有點小激動。心裡想著，能得到重要人物這樣的評價，任務結算的時候，應該能增加不少積分吧。簡直是美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