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一直有一個疑問，橫亘在陳旭的心中，迫切想知道答案。

羅希雲的種種反常舉動，是不是因為，進入夢境的，並不是她的複製體，而是她本人，並且，還保留著夢境中的記憶？

可是，她一直沒去公司，他也聯繫不上她。

每過一天，他心裡的焦躁就增加一分，漸漸的，他有點沉不住氣了。無論如何，他都要得到一個答案。

當他看見夏錦瑟的一瞬間，腦海中不可遏制地閃過一個念頭。

如果羅希雲能保留記憶，那麼，她也一定可以。

問她就行了，問了她，就能解開那個疑問。

「夏錦瑟。」

所以，在看到她要走遠的時候，他脫口喊出了她的名字，接下來的一瞬間，四周彷彿安靜了下來，他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心臟一陣陣收緊，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己在期待，還是在擔憂。

一秒，兩秒……

她沒有回頭，甚至連腳步都沒有停頓一下，依舊一步步向前走去。

預想中的場面都沒有出現，陳旭心裡有些錯愕。

認錯人了？

還是，沒有聽到？

他握緊拳頭，邁步追了上去。

不管怎麼樣，他今天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

「夏錦瑟。」

他跑到了她的面前，將她攔住，然後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里，帶著一絲戒備與疑惑。她後退了一步，身體自然地呈現出了防禦性的姿態，臉上既沒有見到不可能的人出現時的震驚，也沒有被陌生叫出名字的錯愕。

她說，「你認錯人了。」

她不認得自己。

陳旭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心裡湧起了一股巨大的失落。同時，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原來，是誤會而已。

他的心裡變得輕快了許多。

夢境中，在最後那段時間，跟羅希雲的相處，確實讓他有些念念不忘。但是，如果羅希雲也保留了夢境中的記憶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她。

他很清楚，在夢境中的那段關係，並不是愛情。即使在他「臨死」之前，她依然說並不愛他。

即使她有了夢中的記憶，又能怎麼樣呢？

徒增煩惱而已。

「不過，她為什麼會說我認錯人了？」

陳旭突然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往她左邊眉毛看去，能看到中間的位置，有一個不顯眼的小紅點。

是她沒錯啊。

隨即，他就明白了過來，「也就是說，她告訴我的，是一個假名。」

嗯，確實是她能幹出來的事情。

「不好意思啊。」

陳旭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不想跟她有什麼糾纏了。

他已經打定主意，夢境與現實一定要分開，不論夢境中，兩人有過什麼故事。在現實里，他跟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說完，他就準備轉身離開。

「等等。」

這時，女人卻叫住了他，用好奇的目光看著他，「你認識我，對嗎。不用否認，你剛才那一眼，是在確認我的身份。說吧，你是什麼人？」

陳旭心中微微一緊，她太敏銳了，真要是接觸得多了，說不定真的被她看出什麼來，說，「不是，你長得有點像我的一個朋友。」

「那能不能介紹給我認識，我很好奇，你那位朋友，長得跟我有多像。」

陳旭有些語塞，「這個，不太方便。」

「所以說，你在撒謊。」

「好吧。」陳旭無奈，說，「其實，我就是想跟你搭個訕，不好意思，打擾了。」說完，不等她說話，就跑了。

楊錦夏看著他跑開時的背影，臉上漸漸露出一絲笑容，自言自語地說道，「很失望嗎，失望就對了。你們男人啊，越容易得到的東西，就越不懂得珍惜……」

等陳旭的身影消失，她走進了旁邊的一家店裡。

………………

陳旭轉到了另外一條小巷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確定虛擬夢境設備沒有出現故障后，他感覺像是卸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渾身都輕鬆了下來。

他之前複製羅希雲，夏錦瑟進入夢境，心裡沒有半點負擔，因為虛擬夢境設備上的說明，只是複製了她們的記憶，形成了一個角色。就像是想像出來的人一樣。

直到羅希雲的一些異常表現，讓他產生了一些懷疑，夢境中的也許是她本人，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再加上她病倒了，很可能是夢境的經歷對她的影響，他心中更是愧疚。

現在，從夏錦瑟這裡，他終於有了答案，完全是他想多了，頓時一身輕鬆。

如今回想起來，這樣的懷疑，未免有些自作多情了。羅希雲的那些異常，多半是身體不舒服引起的。

放下了一件心事，他也失去了逛街的興緻，同時也擔心再碰到夏錦瑟，不對，那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

於是，他乾脆回了酒店，在房間里，換上了運動服。問服務員健身房的位置，正好有時間，去做做健身，反正住客是免費的。

他別的器械都沒碰，直接去了跑步機，熱了一會身，就開始跑了起來。

一個多小時后，快要五點了，他滿身大汗地離開健身房，想回房間去洗澡。

他乘著電梯，回到所在房間的樓層。

「叮。」

電梯門打開，他正要跨出去，一抬頭，看見夏錦瑟正要進電梯，兩人目光一接觸，都是一愣。

怎麼到哪都能碰到她？

陳旭看見她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頭皮微微一麻。

「你在跟蹤我？」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我沒有。」陳旭指了指外邊，說，「我住在這裡。」

「這麼巧嗎？」

她伸出手，「房卡拿來看看。」

這時，電梯門自動緩緩合上。陳旭按了一下開門的按鈕，走了出去。覺得跟她糾纏下去，並不合算，果斷地掏出房卡，遞了過去。

「還真是。」她接過房卡，看了幾眼，遞還給他。

陳旭接過，就要走人。

「等等。」她擋住了他的去路，眼睛一直打量著他，也不出聲。

陳旭被她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問，「你，你看什麼？」

她疑惑地問，「我們之前，是不是認識？」

陳旭聽得心頭一跳，搖頭否認，「沒有啊。」

「不對，你看我的眼神，好像對我非常熟悉。你到底是誰？」她凝視著他的眼睛。

電梯門緩緩合上，隱隱能聽到電梯向上升的響動。

長長的走廊里，暖色調的光芒下，陳旭從她的瞳孔中，彷彿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一段段記憶，在他心頭湧起。

他輕聲說，「我們確實不認識，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楊錦夏，楊柳的楊，錦繡前程的錦，夏天的夏。」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問，「你呢？」

他喉嚨抖動了幾下，說，「陳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