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上的議論跟陸遠沒有任何關係。

以陸遠這尿性也不可能去管別人對春晚怎麼看，怎麼評價，更不可能覺得自己是春晚救世主二話不說就跑到春晚總策劃面前提意見拿出各種包策劃方案。

他就是一普通人。

他就是一連學英語都有點費勁的普通人。

飛機自然是比車快的，車開了七八個小時才能到家但飛機只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就到了。

而且飛機還不堵車。

凌晨兩點左右，陸遠下了車再次提著大包小包地來到村口。

他裹了裹衣服，覺得這天越來越冷了。

這次自己不可能再呆在外面了吧。

他遲疑了下，條件反射一般看了看自己家的方向。

他的心中沒由來地就是一陣緊張。

隨後當看他看到自己家裡燈火通明，不僅自己家裡燈火通明，甚至自己隔壁家的燈也亮著以後他就鬆了口氣。

看來大家都沒睡啊。

陸遠提著行李繼續朝前加快了步伐，心中那種思鄉的熱切感覺更重了。

事實上他來到這個世界還真沒有正兒八經地回家過……

還沒有好好在家裡呆過呢。

大概走了幾百米以後，踏入家門口以後陸遠深深呼了口氣，難以抑制那種舒服的情緒。

這就是家的感覺！

很有溫馨感。

沒有亂七八糟的記者，沒有亂七八糟的採訪，沒有亂七八糟的簽名。

一切都挺好。

都……

等等。

似乎不對……

「喲，這誰來了？」

「陸遠來了？」

「阿遠？」

「喂，來了來了，阿遠來了……」

「快，快，出來，你的陸遠哥來了……還不快回家拿紙和筆？」

「還真是陸遠！」

「這個點還真來了嗎？」

「這孩子還真變化了不少，好像俊了好多……我記得以前小時候他挺調皮的，哈哈，把我家裡的水缸都砸了……來，阿遠，幫你叔簽個名吧。」

「哈哈，對……」

「對了，快，快拿出紙和筆來……」

「快！」

「對！」

「阿遠，辛苦你了，快坐下，來，幫我叔叔阿姨們多寫幾張簽名。」

「是啊，叔叔阿姨在這裡等你等好久了，還以為你不來了呢，快，多寫兩張……這孩子，我從小就看著出息，沒想到這麼出息了。」

「我也去拿紙……阿遠，等等我啊。」

「對，幫叔叔我也多寫兩張，最好能寫個十來張……」

「……」

陸遠剛放下行李后就懵住了。

迎接陸遠的並不是老媽和老爸的一陣親情，而是滿屋子親戚朋友和各種叔叔阿姨的紙和筆似乎「磨刀霍霍」地等著陸遠。

這些叔叔阿姨親戚朋友們臉上都露著熱情的笑容，不知怎的，陸遠總感覺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彷彿在看一張移動的人民幣。

「？？？」

「阿遠，傻站著幹什麼？我們飯館客人還有二十張VIP客戶要簽呢，來，幫叔叔阿姨們簽完以後再把我這一疊也簽了。」

就在陸遠茫然的時候，陸遠看到自己老爸朝他走了過來。

陸遠老爸笑呵呵地手裡拿著一疊自己大學時候傻不拉唧地拿著剪刀手拍下來的照片，看陸遠的目光也如這些人一樣。

都是在……

看移動的鈔票？

「？？？」

………………………………

夜，逐漸深得不行了。

屋外寒風凌冽，天寒地凍。

這個時間人一般都開著空調躺在暖烘烘的被窩裡和周公的女兒約一發的。

基本上都是這樣。

可是陸遠卻享受不到這種待遇。

他在簽名。

他的手已經麻木整個人感覺有種異樣的窒息感。

他在那些紙上或者照片上歪歪斜斜地簽著自己的名字，簽著簽著，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該怎麼寫了。

看到陸遠這兩個字他都開始不認識了。

這是陸遠兩個字嗎？

他現在真的一個字都不想寫。

他很絕望。

這種絕望根本形容不出來……

可是看著一屋子客人們激動的表情以後他又無法拒絕。

畢竟他不能讓這些人空手回去不是？

好吧，那就簽吧！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陸遠感覺自己就像一台只會鬼畫符的機器一樣機械性地工作著，同時屋外還有不斷穿著大衣樂呵呵拿著紙筆走進來的客人。

天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麼晚了還不睡。

陸遠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對待這些人了。

終於一個小時過去，直到凌晨三點半的時候這些客人們才心滿意足地拿著陸遠的簽名離開，當然還有一幫客人拿出手機跟他們的兒子女兒，或者同學們用非常興奮地語氣彙報著什麼戰績。

「到手了到手了，哈哈，到手了！」

「你還別說，陸遠的簽名還真有一套，藝術感賊強！」

「是啊，這陸遠兩個字被他寫得龍飛鳳舞，我都快看不出來了，果然阿遠到外面轉了一圈整個人都不一樣，受過藝術熏陶，鋼琴家的簽名就是不一樣！」

「別說了，我要好好珍藏好，等它再漲價，不對……是等它升值……」

「……」

「……」

陸遠聽到這些聲音以後終於閉上了眼睛。

終於結束了。

這一刻整個人長長舒了口氣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他實在是累壞了。

事實上直到現在他仍舊處於雲里霧裡，甚至都不明白這些客人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說他們是自己的粉絲？

扯什麼淡啊，他們看自己的目光完全不是看偶像的目光好不好……

陸遠雖然平日里反應慢了半拍，但是這點還是懂的。

陸遠老爸很滿意今天陸遠的戰果，他將這些簽名照放在一個個精心裝好的盒子里，然後每一張盒子都貼上一個VIP限量版的標籤，貼完以後，他又在燈光下面打量了好長時間，最終才滿意地點點頭。

至於陸遠的老媽則拿著拖把很勤快地收拾著地上的一堆堆垃圾，看得出來路剛才的這些客人們在這裡看春晚看得很嗨，家裡的大廳就如二十年前的電影院一樣……

「爸，你這是幹嘛呢！」陸遠活動了一下手腕，終於深深呼了口氣。

「咱不是在學校對面開了一家飯店嗎？每天下午都有一幫高中生來我們飯店吃飯的，生意好得不行……」

「這和這有什麼關係嗎？」

「阿遠啊，自從你上新聞以後，這些高中孩子三天兩頭都跑來問我能不能要到你的簽名，我就合計了一下準備在我們店搞一個充卡成為VIP的制度，每一個VIP客人都能有機會得到放你精心簽名照的小盒子一份……嗯，就是這個小盒子，看起來還算精緻吧？」陸遠老爸樂呵呵地將這二十多個盒子放好。

「所以，簽了這麼多，全都是給那些人的？」

「嗯，可以這麼說吧，當然也不全是孩子，還有其他和你爸關係好的客人啊……總之你的簽名我聽說現在網上不太便宜，嗯，今天這麼多親戚朋友過來給他們簽就算了，你以後可不能隨便給人簽名了，這些都是錢啊！」

「……」陸遠看到自己老爹一副財迷肉疼模樣以後一時間閉上眼睛。

他覺得自家老爸再也不是那個曾經的老實人了。

好像跟一個合格的商人一樣。

「對了，老陸，我廠里幾個同事也想要了兩張……」

「關係好嗎？」

「挺好的。」

「關係好就給吧，關係不好的或者一般的就不要給。！」

「那今天阿遠簽了這麼多是不是……」

「今天是咱阿遠上春晚的日子，圖個吉利開心，以後不一樣，這些都是錢。」

「好，我明白！」

陸遠老爸將簽名盒子全部準備好了以後，隨後陸遠老媽彷彿想到了什麼停下手中的活抬頭看了看陸遠老爸。

陸遠老爸微微深思了一下，然後點點頭，聲音頗為威嚴。

陸遠則目瞪口呆地看著老爸老媽的對話。

然後……

「我的簽名很值錢？」

「呵呵，之前有人出價三千塊買你一張簽名我都沒答應，你覺得值錢不？」

「三千塊？」

陸遠看到自家老爸的表情以後突然想起剛才這些親戚朋友們的眼神。

這一刻……

他突然懂了。

看來自己確實沒有感覺錯誤。

他們確實是在看錢的眼神！

看三千塊大洋的眼神？

「對了，阿遠啊……」

「什麼？」

「你那雙不穿的球鞋上也簽個名吧，指不定以後這球鞋能漲價……」

「……」

…………………………

陸遠的簽名其實並不只值三千。

甚至在網上有人喊出了五千塊一張簽名的高價了。

但卻一直是有價無市。

陸遠和其他流量明星不一樣。

其他流量明星恨不得每天多簽點名，看到粉絲以後二話不說就刷刷刷簽名搞點存在感。

但是陸遠呢？

碰到記者！

躲！

碰到吃瓜群眾？

躲！

碰到粉絲！

繼續躲！

躲無可躲？

好吧，沒辦法只能拿起筆簽幾張，簽著簽著看到有人來幫自己擋或者有什麼空檔后二話不說就開溜，絲毫不照顧任何人的感受。

所以物以稀為貴。

陸遠是誰？

導演，演員，詩人，編劇，歌手，創作人……

其實這些通通都不算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麼？

陸遠上了春晚，甚至是和國際鋼琴家布蘭多彈過鋼琴的存在啊！

這樣的人簽名能不值錢？

起初其實在陸遠父母家看電視的這些親戚朋友並不知道陸遠的簽名有這麼值錢。

但是他們遠在外地的孩子在陸遠唱完《常回家看看》以後突然不約而同地給他們打了一通電話。

剛開始是一段感人的溫情環節的，溫情環節以後，語氣方式就突然變了。

「爸，陸遠回家是不是？」

「媽，陸遠回家的話，一定不要忘了要簽名，一定要！」

「如果可以的話，讓陸遠幫忙多寫幾張！一定！」

「他現在簽名已經五千塊一張了，上完春晚，他的簽名價格可能要破萬！」

「快……」

雖然打電話的方式不一樣，說話的方式不一樣。

但是裡面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反正就是要簽名，越多越好，這些都是錢！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這是恆古不變的道理！

然後……

親戚朋友突然就興奮了！

…………………………

陸遠回屋以後並沒有睡。

他打開電腦，輸入了「陸遠簽名多少錢」幾個字。

當看到網路上有人出一萬塊的價格以後，陸遠心情瞬間就澎湃了！

似乎……

有一扇嶄新的大門朝他打開一般。

隨後他搖搖頭。

我是那種貪錢的人嗎？

我不是！

而且，我現在也不缺錢！

自己賣自己這像什麼話啊！

他自我批評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