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隻實習汪眼巴巴的盯著窗外，想要找尋救護車的痕迹，那模樣，就像是呆在寵物醫院裡等主人來接的幼犬似的。

遠處的車流滾滾，是早起的上班族在自發的向出賣勞力的場所前進。

「來了！」鄭遠東手臂一撐，小眼睛一眯，指著前方就跳了起來。

在霧霾的盡頭，果然有救護車的燈光在閃爍。

「去準備了。」齊棗稍微有點冷靜，端著照相機拍了幾張，接著就去按電梯。

不長時間，四輛救護車就先後停到了急診中心的接診門前。

十幾名整裝待發的醫生一擁而上，將救護車裡的病人，飛快的分散分攤了。

四名實習生站在跟前，愣是沒找到出力的機會。

在這種事情面前，其他醫生都是搶著上陣的，對於不認識的實習生，若是不準備支使幹活的話，那就是隨手一撥拉，擺到邊上以騰出地方來。

事實上，不止是他們，等在前面的更老的實習生，甚至規培醫也都有沒輪到摸擔架的，就被遺忘到了大廳里。

「後面還有嗎？」李苄聲音弱弱的。

「沒有了。這是泥石流來著。」一個規培醫的表情冷峻的擺了個pose，對更新鮮的實習女生道：「泥石流襲擊的地方，最倒霉的那部分，沒機會上救護車的。」

實習生們聽到此，才明白了過來，面色略變。

齊棗不由自主的向四周看去，就見幾名來自其他科室的醫生，正微微搖頭，遺憾的往電梯走去。

像是這種程度的災害，通常都是要全院通力合作的，從最常見的骨科到最複雜的顱腦，基本都是需要出人的。

大部分的病人，只是在急診中心打個轉，直接就推去手術層做手術了。

但在今天，許多人顯然都沒機會發揮所長了。

「不知道送過來多少人。」齊棗有意識的探聽消息。

「四輛車，撐死也就10個人。」表情冷峻的規培醫嘆口氣，再道：「八寨鄉那邊能處理輕傷的，送過來的估計都是躺著的，看運氣吧。恩，你們幾個也不要想太多了，在醫院裡啊，這種事情是不能多想的。」

四隻實習生見規培醫的臉色轉眼間就變回了正常，都是有些發愣。

胖乎乎的鄭遠東更是道：「不知道死了幾個人。」

「天災人禍的，這種事，跟咱們也沒關係了。」規培醫看看四人，稍微認真點，道：「咱們就是做醫生的，病人送來了，你就救，救活算你本事，救不活是病人倒霉，明白嗎？」

「這麼說，被病人家屬聽到了，怕是要被打吧。」齊棗的敏感性強的很。

規培醫撇撇嘴：「你當人為什麼會生病？就是因為倒霉。算了，你們呆幾年就知道了……我們要不互相留個微信，有事好聯繫。我也有朋友在雲大來著。」

「好啊。」四名實習生連忙打開手機，齊棗也問：「您朋友是在雲大讀書嗎？哪個專業的。」

規培醫盯著那有點瘦弱的女生李苄，加了她的微信以後，不由暗暗鬆了口氣，才笑道：「我朋友沒有在讀書的。」

「那是做什麼的？」

「主要是做流浪貓吧。」規培醫道：「就那隻阿慫，我至少餵過它3瓶罐頭了。」

……

手術室。

凌然跟著霍從軍，一口氣做了兩名擠壓傷的患者，才稍稍輕鬆了一些。

留在急診中心的病人都已經得到處理，或者正在處理了。凌然在創傷急救方面，技術並不全面，跟著霍從軍做助手，反而能夠發揮的更好。

霍從軍也做的順暢，被凌然全程投喂下來，爽的眉毛都是豎的，一個勁的點頭：「技術好就是技術好……」

旁邊的小醫生聽的耳朵都長繭子了，卻只能用自己的舌頭繼續跪舔：

「霍主任說的有道理。」

「凌醫生的技術是真的好。」

「病人今次的運氣好。」

霍從軍越聽越爽，手術室里回蕩著他的笑聲。

作為雲華急診科二十年的大主任，霍從軍的後半生就是在眾人的恭維中度過的，要是沒人讚美的話，他做手術都做的不順暢。

而有人跪舔的時候，霍從軍的思維就尤其敏捷，總能在高水平的區間發揮。

對於一般的危重病人來說，有老霍的高水平發揮，活下來的概率至少要增加個兩三成才對。從這個角度來說，霍從軍是充分的發揮了小醫生的作用和價值。

凌然卻是有些太熟悉恭維和讚美，以至於有些脫敏了。

不過，有段時間沒做助手了，尤其是這種大型手術的助手，一口氣做了三個小時，倒是讓凌然有種半無腦的爽快。

就只要簡簡單單的做完自己的份額就行，這樣的手術，對現在的凌然來說，倒是頗有些異樣的美感。

他認認真真的做縫合，並將病人的脾臟完完整整的切下來，再看著麻醉醫生和老霍通力合作，保住病人的大腿，每個步驟，幾乎都是雲醫現有技術的巔峰了……

「這個病人算是倒霉了，送到咱們這裡的病人里，唯一不是本地人的。」今天的麻醉醫生是狗麻醉，消息靈通還有點嘴碎，眼瞅著病人的狀況穩定了，話匣子就打開了。

老霍剛才貼著被舔buff幹了兩場手術，累也是真累，順勢直起腰來，將收尾的活一丟，口中問道：「不是本地人，跑到八寨子鄉那種鬼地方做什麼？」

「聽說是徒步旅行。」狗麻醉搖頭晃腦的。

「一個人？」

「應該吧，那地方又沒有什麼徒步的路線，就是鑽老林子唄，鑽著鑽著，還真好遇到泥石流了，算他命大，沒死掉。」

「腿也保住了。」霍從軍懶洋洋的，道：「看這個樣子，他以後也只能走路了，跑步是沒什麼希望了。」

「總比截肢強，也是遇到霍主任您了。」狗麻醉順口一個跪舔，又道：「骨科那邊拉過去的病人，現在都沒處理好呢，要說危重傷這一塊，還是霍主任您弄的好，光是分一個輕重緩急，前後次序，就比多少人強了。」

霍從軍輕易笑納了，又笑笑道：「今天也是凌然在，腹腔的手術結束的快，給這個腿部的搶救節省了時間。也就是肝臟沒傷到，胃腸也沒出大毛病，要不然，這個病歷是可以寫個文章了。」

「霍主任說的是。」

「可惜了。」

「傷的比較普通了。」

「大王派我來巡山……」就在眾人紛紛拍老霍的時間，凌然的手機響了起來。

小護士蘇夢雪敏捷的蹦起來，幫凌然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按了接聽鍵，放在凌然耳邊。

手機里，項學明扯著嗓子喊：「凌醫生，凌醫生嗎？我小項啊，我們八寨鄉分院撐不住了，您能不能給個支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