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醫生不在……你們錦西主任呢？」霍從軍問的錦西是手外科的科室主任。

做住院醫做的久了，都是會看臉色的，侯康立刻明白了霍從軍想問什麼，半是說明半是提醒的回答道：「tang法縫合是潘主任的專長。錦主任平時不做的。」

就算是主任醫生，也不會貿然去做不熟悉的術式。

霍從軍「恩」的一聲，來到手術台旁，戴起顯微眼睛，仔細打量病人的手指。

他沒做過手外科的術式，但肌腱縫合對急診科醫生來說，並不陌生。邊緣對的整齊不整齊，縫合的牢固不牢固，對周圍的損傷大不大，都是用眼睛就能看出來的。

而凌然以大師級tang法縫合術，縫合后的肌腱，顯然符合各項指標。

最起碼，霍從軍是挑不出毛病的。

霍從軍的目光在顯微眼鏡后閃爍，許久，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繼續做吧。」

剛剛轉移了一個位置的趙樂意愣了一下，急道：「霍主任，你還讓他繼續？」

「要不然呢？」霍從軍卻是反問了一句。

趙樂意被問的呆了幾秒鐘，暗自哼哼一聲，心道：只要你願意背責任，就算病人以後只得到一個雞爪子，也與我無關了。

霍從軍向後退了退，讓出了操作位。

凌然微微活動了一下頸部，就對護士道：「眼鏡。」

器械護士立即上前，幫凌然將顯微眼鏡戴好。

「持針鉗。」

「直鑷。」

凌然的視野，瞬間集中到了患者手部，再不關心其他人的想法與表情。

趙樂意難受的腳都癢，做了一會兒，又完成一處，就趁著轉移的時候，在霍從軍耳邊低聲道：「霍主任，等凌然將這條肌腱做完，剩下的交給手外吧。」

「我的人能做，為什麼讓他們來做。」霍從軍聲音很小的回了一句，再瞄趙樂意一眼，頗為不善。

趙樂意一個激靈就清醒了。

是啊，霍從軍是什麼人，他是國內最先鼓吹大急診的醫生，為此光是論文就發表了好幾篇，各色會議上的演講更多，其核心觀點，就是規模化和專業化——規模化是急診科的規模，專業化是急診科的專業。

用醫院其他醫生的話來說，霍從軍就是一門心思的想要建小外科和小內科，為此，他早在十多年前，就開始在急診科切闌尾，做宮外孕。

在以葯養醫的年代，外科部門普遍窮困，做手術也沒有錢賺，所以，霍從軍要搶著做手術，也沒人攔著。

現如今就不同了，就昌西省的醫藥衛生改革來說，其目標是大幅度提高服務費用，降低醫藥價格。

因此，省內藥品的價格是越來越趨向於市價了，手術費用則提高了近十倍。外科的普通小醫生做一次手術的收入，從十多塊錢漲到了100多塊，於是都搶著上手術，雲華醫院急診科再想開展新的項目就沒那麼容易了。

凌然若只是做個肌腱修復術什麼的，霍從軍或許還會叫停，但是，tang法縫合做到這個程度，霍從軍的想法就不一樣了。

趙樂意心裡蓄著火，在病人的大腿根部搗鼓了一會，就不自覺的瞥向凌然。

凌然的動作乾淨利落，不是很快，但是一板一眼，沒有多餘的動作，如果不看臉的話，幾乎以為他是做了幾百上千例相同術式的老妖精了。

「不懂事的醫學生。」趙樂意心裡不爽，邊看邊想：「你手穩又怎樣？要我是主任，我現在就送你回學校，再給你檔案里記一筆，讓你以後找工作都難。MMP。」

趙樂意暗自罵了兩句，頓時覺得暢快許多。

他的操作原本就是繁瑣而簡單的，趙樂意做幾下，就會特意去看看凌然，恨不得他犯一個低級錯誤，被主任徹底拋棄。

凌然快速的打結……

做分離……

再縫合……

趙樂意看凌然操作的時間越來越長，心裡彷彿有兩個小人冒出來。

小人甲：血管吻合術啊，隨隨便便就做完了的樣子。Mmp!

小人乙：MMP。

小人甲：一下子就繞開了血管和神經叢，又狠又准啊。MMP。

小人乙：MMP。

小人甲：縫合的位置選的很講究啊。MMP。

小人乙：MMP，MMP，MMP，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