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立細聽,是個女子在笑,忙喊:「是誰?」
那女子的聲音似從天上傳來:「我當是誰這麼不要命,原來是今天剛到的小世子,別慌,我去找根繩索拉你出來。」
安靜半晌,半空突然盪開一圈漣漪。
從漣漪圈內緩緩的伸下來一根繩子。
殷立氣噓,心道:「原來出口在天上。」
只聽那女子又喊:「小世子,抓好繩子,喊我一聲!」
殷立大喜,往上一縱,抓牢繩索,往上喊:「好了。」
那女子聽喊,使勁拉扯,隨著繩索的上升,殷立有種騰飛上天的感覺,那墨山墨樹墨水在他的視線里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小。只聽「噗」響,像是一種輕輕的破繭聲,更像是破開了一道無形的屏障,緊接著整個人從畫卷里飛撲而出。
他站穩腳跟,遠遠躲開那捲山水墨畫。
同時打量著站在門邊擰著繩索的女子。
這女子背著小背籠,頭纏花布,腰間別著一把烹勺,裡衣穿的是桃紅色綢袍,外衣套著一件硃紅色的開胸扣衫,穿著雖是簡單,不過眉眼上翹,略帶一絲狐媚,年齡不詳,長相算不得國色天香,卻也極有風韻,狐色之間略帶有三分蠻相。
在殷立打量之際,那女子也正在看他。
兩人目光短觸,那女子咧嘴咯吱一笑。
「別光顧著看我,你還沒謝我呢。」
殷立見她笑得燦爛,也拱手賠笑道。
「對,是要謝的,謝嬸嬸救我脫困。」
那女子揚了揚蘭花指,佯裝不喜:「打住,你這嘴巴好不討喜,我有那麼老么,還叫我嬸嬸呢。在國子監進修的學生不興這麼叫,年歲大的是學長,年歲小的是學弟。我是比你大些,你可以叫我學姐,也可以叫我廚娘。」
殷立的嘴巴可不笨,好話歹話都說得開。
此時貫耳聽說,忙改口:「謝學姐救我。」
「呵呵呵,嘴巴倒學的快。我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咋還這麼不知天高地厚呢,這地方是你能來的嗎。」那廚娘眉宇帶笑,說話的時候唇如吐蜜,聲大好聽。一語剛落,她又指向桌邊那副畫卷,說道:「這副《山河社稷圖》慣會吞人,我若遲來一時半刻,你就化作一灘墨水了,你知道嗎?」
「化作一灘墨水?什麼是《山河社稷圖》?」
殷立看了看那副畫卷,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山河社稷圖》是龍紋異術的悟道之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以後多讀些書,你自會明白。」廚娘捋了捋肩頭上的小背簍,打開樓門,咧開笑嘴,說道:「跟我走吧,沒我領你,你是走不出這片林子的。」
……
殷立剛歷一險,確實不敢逗留。
兩人就這樣一先一后盪出樓門。
廚娘也不多言,以符開路,曲里拐彎的出了森林。
而後順著山崖石梯往上爬,繞過幾間閣樓,把殷立領到自己的歇息之所。
最後卸下背簍,跟殷立說道:「二教宗說,你初來乍到,該有個女人照料才好,我們這山上也別的女人,他囑咐我這兩天要把你照顧好了。哦,我想你該餓了吧,那你有口福了,我剛才到山林拾了許多山菌,你先歇著,我去開鍋造飯。」
她把殷立晾在屋裡,自己到門前擺弄鍋灶。
切菜剁肉,撒油顛勺,那把勢就像個大廚。
菜還沒熟呢,香味已經飄得滿屋都是了。
殷立起初不覺得餓,但聞到香味,哪還受得了,肚子咕嚕咕嚕的直作響。他忍不住搭搭嘴皮子,趴在門沿處張望,看見廚娘用料頗怪,一時好奇,問:「學姐,你用料怎麼還用上草藥了?這都是些什麼草藥,不會有毒吧?」
廚娘扭頭朝他盈盈笑道。
「放心,毒不死你的。」
隔一會兒飯菜上桌,卻是火鍋。
火鍋滾燙,香味撲鼻,令人垂涎。
廚娘取來兩壺酒水,叫殷立吃喝。
殷立抓起筷子,欲夾菜開吃,忽又往門口望了望,問:「就你我兩個人?」
廚娘很殷勤,直往他碗里夾菜:「是啊,就你我兩人,我自己開的灶火,別人想吃可不行,你啊管好你自己的肚皮就行了,管別人做什麼。別發愣了,吃吧,我廚娘做的飯菜可是世間美味,管保你吃了還想吃。」
「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殷立端起碗,往嘴裡扒食。
飯菜入口,豈止美味,簡直就是仙餚。
簡單的山菌,簡單的肉食,竟能做得如此香嫩潤滑,廚娘的烹調手藝真是一絕了。殷立出身侯府,美酒佳肴吃過不少,卻從沒吃過這樣的極品。他控制不住食慾,一口氣連扒了三大碗,方才擱筷。
廚娘胃口小,只吃了半碗。
她收了碗筷,然後問殷立:「好吃嗎?」
殷立打著飽嗝:「好吃,我還是頭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飯菜哩。」
廚娘一臉期許,問道:「別說好聽的,咸了淡了,給挑挑毛病?」
殷立聳聳肩:「鹹淡剛好,無可挑剔,不然我也吃不下三碗。」
廚娘燒菜好像就為了給人品鑒似的,聽了殷立的評價,長舒口氣,展顏笑道:「你嘴巴抹了蜜了,哄我開心。那好,以後我天天做給你吃,有什麼毛病,你可要實話實說,不準哄我。」
殷立道:「好啊,就怕你跟我說笑的呢。」
「我沒跟你說笑,你想吃,我求之不得呢。」廚娘一邊笑,一邊拿手絹擦拭脖子,說道:「天快黑了,我提水去,一會兒洗洗身上的油膩,你別走開,我去去就來。」
說完,她便提著兩隻木桶下崖去了。
殷立站在門口,望著廚娘的背影。
心道:「這學姐待我倒好。」
心語未泯,忽覺肚子疼痛。
他捂住肚皮搓揉了兩下,初時只是隱隱作疼,到後來肚腸痙攣,口吐白沫,全身止不住的發抖,連站也站不穩了。他背靠門沿蹲下身子,想都沒想,把手指插進喉嚨,嗚的一聲,將剛才吃的飯菜全部嘔了出來。
殷立清空腸胃后,隔一會兒,疼痛稍有緩解。
只是身子發虛,喉嚨腫大,呼吸有些困難。
他盯著自己的嘔吐物,咬牙說道:「該死的,這飯菜有毒!」
話落,頭頂處有人接話:「廚娘做的飯菜是不是很好吃啊?」
殷立抬頭瞧望,看見上方峭壁棧道站著一胖一瘦兩個男子。
適才接話的是那胖子,他體大腰圓,少說有兩百斤重。
除了肥胖,他還腰別豬腿,嘴啃骨頭,一臉的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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