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竅文心的存在，讓老六的念氣快速增強，趨近一重天極限。只要他想，隨時能夠像電鰻放電一樣發出念氣漣漪，纏繞着他的菌絲、菌斑馬上就會死個精光。

但他沒有頭蓋骨，驅動念氣會產生熒光。如今尚不清楚自身的處境，為了避免被人發現異常，暫時還是低調行事為好。

那就在細胞層面物理狂殺吧。

微觀世界中，被數不清的細菌包圍的神經細胞本應該毫無還手之力。但老六的神經細胞卻如銅牆鐵壁，面對細菌圍攻巍然不動、雲淡風輕。非但沒有被攻破，反而不斷改變形態，伸展出一根根細長的細胞級「觸鬚」。

神經細胞天生具備伸展「觸鬚」的能力，這是構成神經元的基本前置技能。

現在，這一技能卻變成了捕食能力。

只見老六的腦細胞如虎入羊群，直接在細菌群落中開無雙。細菌的鞭毛、莢膜，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一觸即潰一擊必殺。

眨眼之間，數不清的細菌就已經被殺死、絞碎，老六的腦神經像是細胞級的怪物一樣打開一張張深淵巨口，風捲殘雲一般將附近的細菌吞了個精光。

隨着蛋白質的攝入，腦細胞內生髮出細微的元力，給了老六進一步強化細胞的資本。

「把真菌留下吧，就當是層偽裝，同時也是儲備糧。」石鐵心建議道：「我認為我們現在在細胞級基本就是亂殺，暫時不需要進一步強化身體強度，所以應該優先強化行動力。」

「行動力？」老六疑惑道：「腦細胞又不會長肌肉，哪來的行動力？」

石鐵心反問道：「沒有肌肉就沒有行動力了嗎？草履蟲也沒有肌肉，不是一樣能動？別忘了，我們可是最強大腦，我們的細胞也是究極細胞。讓皮層細胞扒拉起來，哪怕沒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位移，至少也能像海綿一樣加快附近的液體流動，讓我們捕捉更多的細菌。」

「捕食越多，相當於獲得的經驗值就越多，我們就能越快的升級。要不然，僅靠附近細菌自行『投誠』的話，等你『頭七』都過了也未必能長一雙眼。」

老六深以為然：「有道理，我試試。」

他的大腦皮層細胞開始擺動起來。

宏觀的世界裏，這種擺動完全不可見。但微觀世界中，數不清的細胞共同搖擺，卻在附近製造出細微的水流。這水池中的細菌多到數不清，隨着水流的出現，越來越多的細菌被扒拉了過來。

這些單細胞個體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也知道奮力甩動鞭毛，但在蒼茫霸腦的面前，這點本能實在太貧弱了。

怪物腦子快速出擊，很快將細菌掠食一空。

攢夠了元力，開始點技能。

老六舉一反三，想到了更多辦法：「我可以這樣——」

為了解決細菌逃跑的問題，他在細胞層面織了一張網，自身細胞不夠就把真菌菌絲拿過來當線用。大網很快就織了起來，細菌只要來了就會被這大網當頭兜住，跑也跑不掉，攢元力速度隨之提升。

然後開始點下一個技能。

「或者可以這樣——」

為了增加細菌的訪問量，他在細胞層面採取了誘捕策略。用生物學技能快速分析附近菌落的構成，由腦垂體等分泌細胞定向分泌針對附近菌種的信息素，然後把信息素運送到皮層。

這些信息素瀰漫四周，就像是滿街分發的小廣告，告訴所有細菌「大爺，快來玩兒啊！」細菌們哪受到過這種誘惑，立刻主動向這邊游過來，捕獲量因此暴漲。

緊接着是第三個技能。

「我還可以這樣——」

為了快速解決群聚而來的細菌，老六動用起了神經細胞的天賦神通——命令自盡。

神經細胞和殺手細胞同源，都具備命令自體細胞自盡的能力。正常來講，這種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能力，只能在自體生效。但現在，老六決定長臂管轄，干涉其他細胞內政。

他針對菌落成分，針對性製作生化武器。所有自投羅網的細菌，都會在他釋放的信息素中開啟自殺程序。

細菌們投案、落網、自殺，在附近的水域留下大片無主的有機物，又被蒼茫霸腦席捲一空。

攢經驗的速度進一步提高，總算能在自給自足之餘結餘些存糧了。

技能暫時夠用，那下一步就是要生產新單位。

「還不夠，還得更快，我需要更大的濾食麵積、我需要真正的感知器官。」

在經過了數個小時的濾食之後，他終於攢夠了元力，開始修復自身結構。元力化作基建狂魔，開始在細胞層面修復缺失結構。

骨骼、肌肉、脊髓這種大結構是別想了，就憑濾食細菌的那點進賬，扣除了維繫自身的能量消耗，當前的元力儲量連根聽小骨都造不出來。

但卻可以造聽神經。

準確的說，是前庭蝸神經。

當年第一次打通顱神經的日子彷彿還在昨天、依然歷歷在目，那時候覺得打通神經的難點在念氣。沒成想今天卻發現，最大的難點竟然是神經。神經都沒有，還打通個屁啊。

幸好，蒼茫霸體的再生速率不低。

總長度1.4厘米的前庭蝸神經，再生消耗並不大。攢夠了元力的情況下，半個小時之後，這顆光溜溜的大腦上，就在左右兩側長出了一對短粗、分叉的神經。

聽神經的末端亮起了微不可察的念氣光茫，雖然沒有鼓膜，但念氣取代了鼓膜的作用，讓老六重新擁有了最基本的聽覺能力。

同理，雖然還是沒有把耳蝸再生出來，但前庭神經本身已經極大的增強了他的平衡感。

他重新聽到了聲音，重新把握到了自己的姿態，彷彿在一個絕對封閉的暗室里打開了一扇小小的窗戶。

這一瞬，他在心靈空間中深深吸了口氣，有了一絲喘息。

最重要的是，他終於不再是一個肉團。肉團表面積太小，再怎麼織網，也不能獲得足夠的捕食量。伸展的前庭蝸神經雖然不長，卻像是蝦蟹的螯肢一樣，能夠在細胞層面起到超乎所有單細胞的作用。

宏觀世界裏，一對短短的神經長滿了毛，在水流中慢慢的搖擺，毫不起眼。

微觀世界裏，這對裹着大網的神經如神劍萬里、縱橫捭闔，遇到什麼吃什麼，附近水域幾乎被這兩個「大掃把」清空。

一對前庭蝸神經的濾食效率，讓整體攝食速度提升了40%。

老六分析道：「我感覺到了明顯的水流，從水體流動的規律上來看，我們所在的應該是一個水池，而且面積不小，深度很大。水池中出現了水流，要麼說明這水池裏有翻動液體的設備，要麼說明這裏有流入和流出的孔穴。」

「我們要暫時儘可能的遠離孔穴，儘可能接近水池的邊緣。浮遊在水體中的細菌還是太少，沉積在池底、攀附在池壁上的菌落才叫豐厚。」

「所以，我們要下潛。」

石鐵心暗暗點頭，老六進入狀態真的快，不愧是我啊。

老六開始行動起來。

他的前庭蝸神經搖動着，速度不快，畢竟沒有肌肉結構，但他的目的也不是靠神經去滑水。他主要是想變幻各種不同的方向，仔細探聽附近的動靜，分析自己所在的處境。

經過了長達半個小時的探測，他初步判定，附近沒有監視的人，自己應該是被棄置到某種生化池裏了。

那麼他的膽子就大了一些。

他在神經表面收攏了儘可能厚的真菌層來阻擋光亮，然後大腦亮起微光，物理學心術發動，整個大腦便悄無聲息的向下潛去。

沒有四肢軀幹、沒有腸胃丹田的當下，心術就是最大的依仗。雖然還沒有突破二重天，不具備念脈，但知識學過了就是學過了。石鐵心本尊會的，老六也全都會，只有強不強，沒有能不能。

一重天的念氣貧乏虛弱，又沒有念脈加持增幅，催發的念動力無法作用於外，甚至連修行者自身都帶不動。但如果只是一顆大腦的話，倒變成了現在最方便的移動手段。

大腦下潛著，揮動着聽神經，如同潛水艇一樣放出微弱的聲波，用聲納來探索四周。

聲波一圈圈擴散出去，老六的意識中一次次形成模糊的聲覺「視野」，四周一片空無。

忽然，聲納有了反應。

斜下方有物體。

看聲波反射面，對方的體積大致相當於自身的五分之三。

那是什麼？

一根根神經元伸展向那個方向，老六集中精神去感應、去戒備，忽然心頭一跳，明白了。

那是一團有機物，附近還聚集著大量的腐殖菌類。

對他來說，那是一團巨大的營養物質。濾食至今好多個小時，吞噬的細菌加在一起也沒有這一團有機物的十分之一多。如果吃掉這一團東西絕對是一波肥，能獲取大量的元力能量。

但是。

石鐵心皺眉：「蛋白質？大量的細菌？這個體積這個環境這個水池，莫非那是一個……」

「不要說了，是什麼都無所謂，是什麼也都已經死了。」老六聲音低沉：「我們現在要求生，要求存，必須逮到什麼吃什麼。」

石鐵心吃了一驚。

老六這適應速度，有些過快了。

大腦遊動過去，貼在了那團蛋白質上。前庭蝸神經伸展着大掃把，快速將蛋白質表面的細菌吞噬精光，然後開始接觸那團蛋白。

確實已經死了。

老六在心中喃喃自語：「我已經身處絕路，沒有任何資格挑三揀四。不論是什麼，只要有營養，我都照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