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發走了。

兩個女人則開始收拾殘局。

剛剛還漸入佳境的兩人，此時春意散盡，表情甚至有些冰寒和麻木，彷彿剛剛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幻泡影。

靜默之中，黛月將衣衫全部穿起后問道：「剛剛是怎麼回事？」

也唯有說話時，這兩個女人還稍微像個人，而不只是個提線木偶。

巫女冷淡說道：「有人攻擊了神社，神祗虛像破滅了，神母尊上降下了憤怒的意志。又是那些鼠輩，再次壞我們好事。此事恐怕與剛剛的大興舵主脫不了干係，建議誅殺。」

黛月搖頭：「不行，陛下說過此人有些價值。能否將神母尊上的榮光散播到其他地方，此人是個關鍵。」

巫女微微蹙眉：「此人頑固，不易度化。」

黛月點頭：「確實，這個人不好對付。」

——另一邊——

王大發回到了自己的豪宅。

一直雲淡風輕的他步履匆忙的進入了辦公室，忙不迭的拿出了筆記本，無比用力的在紙上寫著。

「膽敢對我使用類似催眠的手段？」

「沒有人知道我進行過長期刻苦的反催眠訓練！」

「對我催眠，反而讓你們漏出馬腳！」

「神？！」

「虛妄？！」

「世界的真實？！」

「對抗它，對抗它，對抗它，對抗它！」

「唯有對抗它才能利用它！」

「絕不可以忘記自己，絕不可以墮入虛無，要用最極端的執念對抗虛無的黑洞！」

「君子役物……」

「不役於物！！！」

王大發越寫越用力，眼中本有些混亂的目光也快速凝聚起來，化作了冷靜又瘋狂的火焰。

他長呼一口氣，放輕力量，在本子上寫下了新的領悟。

「如此大費周章，看來這些傢伙有求於我。」

「把阿誠廢物利用，扔過去投石問路，看看到底能不能給我點驚喜。」

——視線回到茶室——

巫女冷冰冰道：「可惜了剛剛有人打岔，無法畢其功於一役。經過這一次，此人心中必然升起防備之心，對我們下一步度化不利。」

黛月卻妖媚一笑：「沒關係。只要直面過世界的真實，他就會不可避免的去思索，去探尋，並最終抵達神母尊上的座前。萬靈歸一，神我一體。畢竟，種子已經種下，自然生根發芽。」

——王大發靜室中——

「什麼？大張旗鼓的去攻打神社？！」王大發看著手下呈上的情報，向來城府深邃的他，今天卻有點控制不住情緒：「誰讓他大張旗鼓正面攻打的！」

仔細又看兩眼，王大發忽然憤怒的把情報砸在了屬下的臉上：「從事發到現在已經八個小時，這才把情報呈上來，八個小時都夠我回國買個菜再回來了！你們是幹什麼吃的，簡直是廢物，給我把三個主管全都叫過來！」

面對暴怒的王大發，手下戰戰兢兢，只覺發哥要比從前還要兇狠一些。

當手下走了，王大發獨自一人呆著的時候，他又冷靜了。

「不對，情緒波動太大，看來還是受了影響，得好好調整。」王大發想著剛剛的情報，心中有了猜想：「或許正是因為京都那邊的破山伐廟，才讓那個娘們露出了破綻，幫助我順利掙脫。」

實際上，王大發並不在意石鐵心是否大張旗鼓正面攻打。

他在意的是，為什麼自己這麼晚才能收到消息。

這代表著，石鐵心將手下經營的如同鐵桶一般，連信息封鎖都做得很到位。

而這，正是上位者的絕對忌諱。

——京都——

其實，石鐵心這邊並沒有進行特別嚴密的信息管制。他的手下只是單純的，在雞血的作用中團結一心、自發的守口如瓶而已。

包括王大發安插的那幾個細作，也在積極主動的維護著黑尊的秘密。直到午夜夢回一覺睡醒之後，才傻愣愣的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帶著些不情不願，磨磨蹭蹭的把行動的消息報了上去。

而等他們起床之後，自然還有新的一輪思想教育，讓他們重新堅定信念，追逐夢想。

這些都是石某人順手而為的事，給小弟們上雞血buff已經成了日常。

他現在真正關注的只有一件事。

「死了？」

石鐵心看著眼前這個多手的怪物，明明並沒有對它施展什麼過於狠辣的手段，偏偏它卻像失去了水分的花朵一樣乾枯委頓。原本還很高大的身軀，就像脫水的海綿一樣乾癟下來，接近六米的身軀最後干縮到不到三米。

然後，就像風化了不知多久的陶器一樣，咔嚓咔嚓的蔓延出細密的龜裂。有人咳嗽的聲音大了點，這玩意兒就啪的一下碎成了一地渣，撿都撿不起來。

「老大，其他那些玩意兒，也都死了。」

「知道了。」

石某人忍不住冷笑一聲，又是這種無端端的死亡，和山形不二一個鳥樣。怎麼，就這麼怕被我找到馬腳嗎？

他看向周楠：「楠子，感覺如何？」

周楠努力的捋著胳膊上的毛，有些驚奇的說道：「大哥，這些怪東西死了之後，那種感覺就消失了。而且我發現一件事，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在這裡比在東京的時候要輕微的多。就是剛剛最強烈的時候，我的毛也只是豎起了60度，不像在東京的時候，隨隨便便80、90度。」

確實，周楠胳膊上的寒毛沒有之前那麼倔強，一捋就順下去了——話說你這到底是種什麼樣的超能力啊！都不知道該怎麼吐槽了！

石某人又檢視了一圈，確認了其他怪物的生死。所有活捉的怪物全都乾癟而亡，但所有之前已經被打死的屍體，反而得以保留原貌。而且根據統計，乾癟而亡的怪物身上還有一種隱含的規律。

死後縮水的幅度越大的，在生前的形態上便越是接近於「多手神像」。就好像，越是接近某種特殊的形象，它們的軀體中屬於「虛無」的成分就越多。當那些「虛無」被抽走後，它們也就隨之縮水了。

大規模搜查和調查的結果也出來了，如他所料，有價值的資料不多。只知道這些玩意兒叫「堀鬼」，和「山猿」是不同的產品線，其他的一概不知。

悠悠發來信息，她那邊活捉的人也都死的乾乾淨淨，線索又斷了。

石鐵心忽然想起了山形不二臨終時的那句話。

「吾輩賭魂，永不歸虛？」

「這個『虛』，莫非指代著什麼具體的古怪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