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辦公室里，石鐵心與賈光素相對而坐，大眼瞪小眼。

石鐵心沒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老賈為什麼叫他出來。最近自己低調的很，肯定沒犯事兒，這一點上他很有自信。

而老賈，也在端詳石鐵心。

本來他打算一上來就劈頭蓋臉一頓罵，來個當頭棒喝。想他堂堂通電老賈，現在正是電力十足的時候，怎麼可能不發個大招？但在與石鐵心面對面坐下之後，他又改主意了。仔細瞅瞅，他發現石鐵心的狀態與他想象之中很不一樣。

他以為石鐵心現在應該是那種憤懣不平，從眼神到骨頭裡都帶著叛逆和邪氣兒的不良少年，需要師恩的鐵拳全力轟殺才能改邪歸正、重回正道。

但現在仔細看看，倒是……不是那麼回事。

石鐵心現在看起來，怎麼說呢，精神風貌反倒比從前還要好。從前從三班掉到七班的時候，雖然不能說滿懷怨憤，但心氣兒上肯定有些衰落。那個時候他有些沉鬱，有些自閉，有些忍辱一般的憋悶，讓人看著就不痛快。

直到前兩天，課堂上一聲咆哮，直接被送到了垃圾班來。

但沒成想，這石鐵心現在卻不是那個樣子了。老賈作為一個數學老師也不大會形容，但他總覺得石鐵心不僅沒有頹喪沉淪，反而有種昂揚向上的奮發感。

這精神風貌，不像是裝的。

這什麼情況？難道說這傢伙真的在逆境中觸底反彈了？

但最近聽說這小子上課不聽課，作業也不寫，很是懈怠的樣子。

莫不是……這傢伙在垃圾班和混混們混在一起，結果破罐子破摔，找到了全新的人生目標，準備一腳踏上全新的人生旅途，去爭霸什麼「四大天王」的可笑名頭去了？

有這個可能，真有！

不行，哪能這個樣子，必須用師恩之鐵拳喚醒他！

「這個，石鐵心……」老賈考慮了考慮用詞，決定先鋪墊一下：「你要知道，想在這世界上生存，就一定要有自己的本領。條條大路都能走，但所有路子裡面，最好走，最寬廣，最能走通的只有一條，那就是好好學習。」

石鐵心不明所以。

好好學習？我知道啊，當然要好好學習了！

不好好學習怎麼修鍊心術，不好好學習怎麼掌握力量，不好好學習怎麼通過小鄉試呢？

但你跟我說這幹什麼？我還等著練字呢！

老賈看石鐵心似乎有些走神，加重語氣道：「現在在報紙上，很多媒體鼓吹什麼不學習也能成功，京華大學畢業也要給文盲老闆打工之類的論調。我告訴你，這些反智主義的話都是胡扯淡的！」

「是，文盲也能成老闆，但即便他成了老闆了，他的學習能力，進步速度，對時代脈絡的把握，對情報信息的分析，對未來社會發展走向的預測，對產品技術研發更新的重視程度，能和京華大學的高材生比嗎？」

「或許他攤了個好時代，抓住了機會賺了些錢。但今天他是老闆，明天可能就不是了。而高材生學了本事，有了經驗，立刻就可以自立門戶，哪裡還用得著一個文盲老闆在頭上指手畫腳？」

「而且，多少文盲能成一個老闆？京華大學才是出千萬富翁、億萬富翁最多的地方！」

石鐵心聞言一瞪眼。

哦哦，老賈，經你這麼一說我更心動了！

我要知識改變命運，我要成千萬富翁、億萬富翁！

你別攔著我，我立刻就要回去練字！

老賈看石鐵心有些心動，決定趁熱打鐵：「你知不知道，各個不同等級的班級里，升學率都是多少？」

升學率？不知道。

石鐵心立刻搖頭。

老賈也不指望石鐵心知道，如數家珍道：「精英班的一流名校升學率有95%，如果不是有人高考時發揮失常，可以說百分之百都能進入一流名校。再細分一下，京華大學每年都能考進四十個以上。其餘頂尖學府也不在少數，大概共有百人左右可以進入頂尖學府。剩下的才是『普通』一流名校。」

哦哦，厲害厲害，全是牛人。

「重點班也還不錯，每年大概30%升入名校。如果把這些人算進去，一類本科升學率大概在80%。」

啊啊，失敬失敬，都是學霸。

「普通班約有20%拼一把能夠上一類本科。60%左右能上二類本科。還剩下20%，放在別的高中可能不算差，但是在我們鳳鳴一中，那就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垃圾！知道這些垃圾在哪嗎？絕大多數，都在垃圾班。」

「你知道垃圾班是什麼意思嗎？垃圾班，當然是放垃圾的地方。你見過垃圾桶嗎？什麼果皮紙屑都往裡扔，垃圾班也一樣。不管是學習不夠好的，還是那些有惡習的，亂七八糟的都扔到垃圾班裡面。」

「你要知道，垃圾箱，可是會定期清理的，垃圾班也是！」

嗯嗯，末尾淘汰啊，不錯不錯。

但你說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

賈老師，我還趕著回去練字呢！

看到石鐵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老賈怒了，電壓直往上飆：「石鐵心，別以為在垃圾班混著，就能混到一個高中文憑。別的高中我不知道，但是在鳳鳴一中，每一張發出去的畢業證都代表著社會上的高水平人才！想在這裡胡混？不可能！到了高二或者高三，垃圾班都會把一部分人清退出去！」

「你看看你，從前還是一衛狀元，現在變成了什麼熊樣！上課不聽課，該交的作業一概不寫，你這算什麼？啊？是不是對學校的處理意見不滿？」

「你可以不滿，但你這種表達不滿的手段簡直太幼稚、簡直太沒腦子！有種的，你學好了打回去！就你現在這熊樣，我告訴你，我當初都後悔簽你的約！」

簽約？

一陣記憶溶解，石鐵心忽然知道，原來當初中考之後就是這個老賈跑去和自己談的條件簽的約。說起來，鳳鳴一中對他有一些特別寬厚的條件，還是這老賈幫忙爭取下來的。

好人啊！

「瞪我？瞪我幹什麼，不服嗎？」老賈又不知道石鐵心想什麼，看他瞪大了一雙眼，老賈這邊也把眼瞪大了：「我今天就把話放這兒了，你要是就這熊樣混下去，我就看不起你，你個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