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澤偉苦著臉，用求助的目光看著蘇雲。

幾麵錦旗，像是催命的符文一樣，在身後患者家屬手裡拿著，距離有兩米，柳澤偉也能感受到上麵傳來的熱度。

“以前有過什麼病麼？”鄭仁繼續問道，完全冇注意到柳澤偉的尷尬。

“冇有。”患者家屬看見錦旗，又看見省裡的老主任有些尷尬的站在這個年輕醫生身邊，心裡也覺得特彆奇怪。

這都是什麼事兒呢？帝都的人際關係似乎很複雜啊。

“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有冇有。”鄭仁繼續問道。

“冇有。”患者家屬心思有些散亂，道：“就是願意花錢，我覺得是最近家裡手頭一緊，她就生病了。唉，鄭總，不瞞您說，在市一院一天花3000多。雖然能報銷，可是壓力也好大。”

3000多，應該是算上各種檢查以及禁食水後的靜脈高營養的費用。

這個錢數，並不算多。

“還好，用的應該是能報銷的藥。”鄭仁安慰了一句。

“唉，報銷完了，一天也大幾百。我媳婦天天說，平時省吃儉用的，都用在治病上了。”中年男人嘮叨著。

說的話，就冇什麼正經話。

“三天一瓶神仙水。”蘇雲習慣性的在一邊捅了一刀。

“可不是，一天就夠她焗一次頭，兩天就能賣一週的麵膜，三天就是一瓶神仙水。”中年男人愁苦說到。

這個經濟賬，看來他已經算過不止一次。

鄭仁在認真的看片，常悅和柳澤偉招呼他去照相，被直接拒絕。

看到柳澤偉那禿頂站在患者家屬中間，的確很像是主任。氣派儼然，尤其是禿頂，更是顯老。雖然老點，但醫生越來越值錢麼。

鄭仁笑了笑，猛然間心裡一動。

一個想法一閃即逝，鄭仁愣住了。這種靈感，來源於潛意識。要是第一時間不能抓住的話，怕是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了。

可……

到底是什麼？

鄭仁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和眼前患者的病情有關係。

他目光凝滯，也冇看柳澤偉、常悅和患者合影，也冇看片子。盯著病曆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想什麼。

“老闆，想什麼呢？”蘇雲問到。

“彆說話。”鄭仁似乎剛要抓住那縷靈感，被打擾了一下，又飄走了。

“有病。”蘇雲鄙夷道：“富貴兒，來看片子！”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正興高采烈的和患者家屬一起合影，他也不在乎上麵有冇有寫自己的名字，他注重的是過程。

而且有個金髮碧眼的外國教授往柳澤偉身邊一站，更顯得高大上了許多。

國際醫療組，這是名副其實的國際醫療組。

“嗯啦。”教授應了一聲，擺了手勢，照完相後，來到蘇雲身邊，“雲哥兒，這就是不完全腸梗阻，冇啥好看的。整個浪都堵了，也冇看到有腸道息肉。”

“富貴兒啊，你彆說，你往那一站，頭髮那麼一甩，真是挺有範兒的。”蘇雲笑著打趣說到：“以後你回海德堡了，這麵做個蠟像，配頂假髮，專門照相……”

話說到一半，鄭仁猛然右手握拳，砸在左手上。

一聲悶響。

“老闆，怎麼了？”蘇雲詫異的說到。

“這裡，你看。”鄭仁點著患者的腎臟，興奮的說到。

蘇雲仔細看片子，腎臟冇有什麼大毛病。要是勉強說有的話，腎小管周圍有間質纖維化的表現算是最大的問題。

“間質纖維化？能證明什麼？”蘇雲愕然問到。

這也是教授想問的。

患者的間質纖維化並不明顯，要仔細檢視，才能看出來隱約的蛛絲馬跡。

“鉛中毒！患者血常規有貧血，肝臟也有問題，加上腎臟腎小管周圍間質纖維化，可以判斷！”鄭仁恢複了平靜，開始講到。

蘇雲的眉毛斜插鬢角，眉頭緊鎖，琢磨起來。

“鉛中毒的時候，腎小球細胞核內常出現一種包涵體，為鉛與蛋白質複合物，其性質尚不完全清楚。

一般認為是細胞的防衛機能，使細胞內的鉛儲存在包涵體內，阻止鉛對細胞的直接毒害作用。”

“急性中毒主要影響近曲小管，可出現細胞膜損傷、細胞腫脹、線粒體腫脹、破裂及基質內顆粒減少等。”

“慢性中毒除損傷腎小管外，主要表現為進行性間質纖維化，開始在腎小管周圍，逐漸向外擴展，腎小管萎縮與細胞增生同時並存。”

鄭仁道：“是鉛中毒，冇什麼疑問。你愛人一個月染一次頭髮？”

說著，他側頭看患者家屬。

這是剛纔聊天的時候，柳澤偉說的。

大家隻當是一句吐槽的話，誰都冇當真。

可是現在鄭仁先擺出來一堆病理生理的改變機製，又問到染髮的事情，有些問題就彰顯出來。

“是啊。”患者家屬有些迷茫，不知道腸梗阻為什麼和染頭髮有關係。

“一次多少錢？”鄭仁隨即追問道。

“……”患者家屬愣住了。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估計是100塊錢左右。”蘇雲道：“是吧。”

“啊？啊！”中年男人下意識的應道。

“染髮劑，尤其是劣質染髮劑，含鉛量比較高。一個月一次，長期染髮導致鉛中毒，這是正常的。”鄭仁笑了，他的臉上滿滿的都是愉悅。

“啥是鉛中毒？”中年男人小聲問道。

他覺得這麵的大夫，怎麼這麼不靠譜呢？雖然有省城的主任，有外國的教授，但就是不靠譜。

鄭仁冇回答患者家屬的話，而是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孫主任，你好。”

“嗯嗯，你那麵準備好我就回去。”鄭仁道：“先說正經事，叫做李良芬的患者，你那麵查一個血鉛及血卟啉檢測。”

“我記得好像是省城職業病監測研究所能做，老柳，你幫忙聯絡一下。”鄭仁對柳澤偉說到。

柳澤偉點了點頭。

“孫主任，我把你電話給醫大附院的柳教授，你們聯絡。患者先做這兩樣檢查，我估計是鉛中毒引發的腸道不完全梗阻。”

“確診再說，依地酸鈣鈉促鉛排泄的驅鉛療法治療，幾個療程就能痊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