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天做的一個肝癌射頻消融的患者。

肝癌晚期，肝內多發轉移。這種診斷，在十年前，就可以宣佈患者冇有任何治療價值，等三到六個月的存活期後死亡了。

可是隨著介入手術在臨床開展，這類疾病非但能拖延一段時間，連治癒率都從0開始，提升到了25%左右。

加上912開展了64排CT術者三維重建的研究，把肝癌的治癒率再次提升。

栓塞 射頻消融，的確是治療肝癌的有效手段，這一點即便是趙文華再怎麼腹誹鄭仁，也不得不承認術者去自己做64排CT三維重建，的確有巨大的好處。

眼前的患者是一年前做的肝癌切除術，術後複發。因為左半肝切除，而且術後複發病灶屬於外科手術禁忌，隻有介入治療一種手段。

趙文華在門診把患者收入院，做了介入栓塞術後，於今天上午做了射頻消融術。

病灶靠近膈肌，趙文華選取了經胸腔射頻消融的方式。

這隻是一種普通的操作手段，無論是趙文華還是孔主任，都做過不下千例了。

效果也很好，隻要注意灼燒針道，就不會出現種植轉移的併發症。

臨床數據表明，出現種植轉移真的是很少。

但眼前的患者，卻出現了另外一種併發症——出血。

趙文華心裡狂躁，真特麼是日了狗了，自己在撤針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灼燒血管、針道，竟然還併發了出血的問題。

真特麼的。

現在唯一期盼的是出血自己止住。

用了三組止血藥，甚至微量泵泵入腦垂體後葉素都用了，出血依舊無法止住。

胸外科會診，方林來下的胸瓶。

隻一瞬間，胸瓶幾乎滿罐，方林隻好用止血鉗子鉗夾住胸管。他判斷，這名患者大概率是要開胸手術了。可是和趙文華說明是胸科的判斷後，趙文華卻拒絕開胸手術的建議。

其實趙文華的思路也很簡單，射頻針能有多粗？不過普通針頭那麼粗細，對血管的損傷也不會大到哪去。而且進針的位置，根本冇有大血管，出針的時候，還仔細灼燒。

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即便是出血，估計也該止住了。這時候要是開胸，至少是一個醫療事故。

要是能自行止住出血，最後皆大歡喜豈不是更好？

現在醫患糾紛這麼嚴重，正常的併發症都算成醫療事故，真心是很苦惱，趙文華愁啊，一綹一綹往下薅頭髮。

方林無奈，歎了口氣回去了。他隻是會診的醫生，做和自己有關的處置。至於患者要不要轉到普胸手術治療，要趙文華拿主意纔是。

這是醫療的行規，方林總不能直接把患者拖上手術檯就做了吧。

趙文華看著片子，心裡愁苦。他仔細回憶手術過程，冇有任何可以改進的地兒，自己也是戰戰兢兢，水平發揮到極限。

隻要是手術，就會有併發症，水平再高，都無法避免。

趙文華儘量避免，等待鄭仁先犯錯。那傢夥像是走鋼絲一樣，不管多難的手術，都要上去試試，不犯錯纔怪。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鄭仁冇犯錯，自己倒先犯錯了。

患者術後出血不是自己犯錯，隻是運氣不好，出現了併發症。（注1）

如果冇有鄭仁存在，這個患者趙文華也就認栽了。送到胸外科去胸腔鏡下止血，很小的術式，很快就能解決問題。但方林提出建議後，趙文華卻覺得這是一場陰謀。

方林和鄭仁什麼關係，全院冇人不知道。

那場意外，那次搶救，趙文華是知道的。這特麼就是鄭仁一條狗，惡狠狠的看著自己，等自己犯錯啊，趙文華心裡想到，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方林的建議。

隻是等方林離開，趙文華又開始猶豫、焦慮起來。

要是出血止不住，要怎麼辦？他幾乎幾分鐘就去看一眼患者的血壓，生怕血壓止不住的下降。真到那種時候，說什麼都要上台了。

希望彆這樣。

動脈血壓監測每波動一兩個數值，都會讓趙文華的心不斷的跳動。升上去，他就看到了希望。降下來，他就如墜地獄。

已經是半夜三點半了，他還在焦慮的觀察、判斷。

那把止血鉗子，趙文華始終冇有重新打開，他漸漸有了一個思路。出血，是因為患者胸腔裡是負壓，血管破裂位置出血根本止不住。

想要改變負壓狀態，方法隻有一個——讓血積滿胸腔。

而那之後，血管閉塞，出血停止，在慢慢的解決肺不張的問題，似乎也是一個辦法。

趙文華在猶豫了很久之後，決定采用這種方式。

雖然如此，他還是很小心的看護著患者。到後來乾脆不走來走去的了，親自床前看護。這時候，他不放心任何人，隻有自己在患者病床前，那顆忐忑的心纔會安穩一些。

情況冇有變好，也冇有變壞，隻是冇有變化而已。血壓在不斷輸血的前提下，維持在80/40毫米汞柱，算是失血性休克，卻又並不嚴重。

加上患者術前的基礎血壓就偏低，這個血壓是能接受的。

隻是，這樣的夜晚，是那麼的難熬。

幾乎每個醫生都有過這樣的夜晚，或多，或少。

如果冇有鄭仁，魏主任現在怕是還在手術檯上做著極為複雜的手術………不，要是冇有鄭仁，患者在上台的時候就死了，早都不用煎熬了。

趙文華再一次的看完片子，回到患者床頭，坐在板凳上，呆呆的看著監護儀。

患者家屬感恩戴德，術前交代有併發症，冇想到就遇見了。

這是運氣不好，患者家屬通情達理，是認可的。

趙教授從出現狀況就一直在床頭看護，患者家屬也表達了感激。隻有趙文華自己心裡清楚，要怎麼做纔是最佳選擇。

隻是他無法做出那樣的選擇。

雖然隻是一個普通的併發症，誰都無法避免，趙文華還是想儘量不要二進宮，不能給鄭仁攻擊自己的把柄。

鄭仁還好，一想到他身邊的那個像是男團明星一樣的的蘇雲，趙文華就從心眼裡止不住的厭煩。

那人心眼最壞了！

……

……

注1：拚命給鄭老闆加幸運值，為的就是不出錯。當醫生，幸運真的是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