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春覺得很奇怪。在他看來,嚴廳長是一個十分正直的人。身上的確有着他那個年代人的縮影。
不貪不敗。雖然兒子有企業實體,但是還真的沒沾了他什麼光。總不見得叫公安廳長給一個連鎖的大型茶餐廳,或者什麼超市之類的拉生意吧?
這也就是錢春在嚴廳長面前一直裝的非常正直的原因。
他不知道嚴廳長最近和李天成怎麼走的那麼的近,他覺得總有不對的地方。回來來嚴廳長也不多說什麼,有的事情還帶着酒意。
顯然心情非常的不錯。錢春不習慣任何身邊的人,情況不在自己的掌握之內。
他想找李天成試探試探,因爲廳長那裡,他問不出什麼的。
總不能審訊領導吧?
李天成不知道錢春現在的主意又打到了他的身上。
胖子辦完了事情回去燒菜了。虎子跟他一起去嚐嚐手藝。趙鐵聽了虎子的彙報,也無所謂,只是要他什麼也不許說就行。
虎子答應了聲。吃完了去換班。
喬喬他們那麼多人在那裡,一起風風光光的操辦着,彷彿酒店馬上就要開始了似的。
湊趣着,幫着裝潢的哥們也趕了過來。
一羣人在談着未來,談着闆闆,談着將來如何如何,坐在一邊的虎子忽然覺得,自己將來呢?
是和趙鐵一樣,還是和他們一樣?回家種田是不可能了。還是和老鷹一樣?
年輕人的迷茫寫了臉上。胖子大大咧咧的拍着虎子的肩膀:“等將來你退伍了,到我們這裡來。我們是兄弟。”
“我們是兄弟。”
讓虎子覺得面紅心跳的喬喬,大大方方的舉起了杯子。一切盡在不言中!
嚴廳長帶了王城中,走向闆闆的房間。
他出公安局的時候,吩咐了錢春和顧主任配合好做事,李天成等會請他們吃個晚飯。
老頭子就不陪了,美其名曰在這裡四處看看。
誰也不敢和他說什麼。王城中跟着他,走的稀裡糊塗的,不知道他怎麼又殺回了闆闆這裡。
走到了門口。
嚴廳長叮囑王城中在外邊帶人看着,然後走進了房間。
已經做了準備的闆闆坐在那裡。
嚴廳長坐了下去:“我這一天來幾次,也算是辦案辛苦啊。”
闆闆遞了香菸給他。
“闆闆,我有一個懸而未決的案子,已經牽扯了我很長時間了。但是一直破不了。犯罪嫌疑人鎖定了,可是沒有證據。你能幫我看看麼?”
闆闆知道他的來意,在再次確認自己本事的同時,然後就處理了過去的案子。
只要的確如此,那麼,一切就要正式開始了。
闆闆點點頭:“廳長,你說怎麼辦?”
“我問話,你在一邊看着,然後把情況告訴我,這對你很簡單。對我卻很重要。”
“只要您誘導似的問話,他自然會在心裡想着。不過廳長,你有的時候允許我問點話。”
“這不行,你可以在一邊用筆寫下來情況。然後我根據自己的想法提問。”嚴廳長笑了:“怎麼,想過警察的癮頭?要知道問話是有技術的。”
闆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着他忽然問:“廳長,您說我能當警察麼?”
“你?哈哈。”嚴廳長忽然大笑起來:“怎麼你還真的想當警察?”
“就是有案底了是麼?”
闆闆問的很幼稚。嚴廳長卻忽然停了笑,看着他,上下看了看:“也不是沒可能,你這種本事對破案的幫助很大。可以說破案率是第一的吧。”
闆闆嘿嘿一笑:“當什麼官?”
“你?想一步登天麼?”嚴廳長哈哈一笑。闆闆也知趣的扯去了這個話題。
“那什麼時候去?”闆闆問道。
嚴廳長看了看錶,神秘的一笑:“馬上。”
這個時候外邊響起了腳步聲。
王城中在外邊說着什麼。
嚴廳長拉開了門,對着外邊道:“好了,小王,你們幾個人過來下。”
王城中看了看外邊走進來的一羣人,再看看嚴廳長,走了過來。
嚴廳長指着闆闆:“我帶他去有點事情。你們要僞裝成他還在這裡的樣子。”
“是。”王城中雖然一肚子疑惑,卻沒說什麼。
“你還能行麼?”嚴廳長看着闆闆的傷口。
闆闆動了動笑道:“這個幾天早就沒事情了,廳長,走吧。”
嚴廳長點點頭:“換警服。”
王城中嚇了一跳。
周圍幾個小幹警也是一愣。外邊的人走了進來,手裡拿着一件包。
拉鍊打開,是一套全新的警服。
“換上。”嚴廳長手一舞。
闆闆大聲的答應了下,一臉的興奮,把自己身上的病號服脫了,把警服利索的套了上去。
從內到外,再從腳到頭。
直到闆闆把警服全部穿戴好了。嚴廳長呵呵一笑:“有點彪悍的樣子。不錯,大家看他像不像個警察?”
周圍的人全笑了起來。
“走幾步我看看。”嚴廳長繼續指揮着。
闆闆趕緊的走了幾步。嚴廳長暗自點了下頭:“好,跟我走吧,把帽子壓下來,你們幾個個子高點的圍着他。下樓。小王,我號碼上次不是給你了麼?一旦有什麼情況隨時和我聯繫,醫生護士,以及其他任何的人,全不可以進入房間,問了就說我的命令。”
“是,廳長。任何人。”王城中知道說的是錢春。
嚴廳長滿意的點點頭,看着王城中兩個人會心的一笑。嚴廳長示意他們帶着闆闆先下去。
然後問着王城中:“人選敲定了麼?”
“報告廳長,差不多了。”
“我相信你。好好幹,我再請你喝酒。走,陪我下去。然後再回來,有點私事和你扯淡扯淡。”嚴廳長拍了下王城中的肩膀道。
王城中趕緊的和廳長一起走向外邊。
後面的小警察麻木的看着心目中的“王局長”和嚴廳長交流着,說着神神秘秘的話,他們已經麻木了。
人家兩個領導談話關我們鳥事情?要把領導的任務做好了。
幾個人互相看了下,小心的帶上了其實空無一人的房間。然後站了門口,一臉的嚴肅。
走在樓梯上的嚴廳長對着王城中道:“你這次選的人,要大膽,放心,調動你們的社會資源,乃至闆闆的社會資源。我允許你們這麼做,當然,這是口頭的允許,無論什麼情況也要記得,自己是個人民警察。切忌不要做的太過。”
“我知道,廳長您放心。”王城中點點頭。
知道嚴廳長和李局長之前又交流過了,現在事情就要開始了。
“這個事情辦好了,你和那些人說,老頭子我給他們請功。這種事情不是他一個人能幹的出來的。拔出蘿蔔帶出泥,牽一髮而動全身,他的身後還有一個龐大的既得利集團。很辣手啊。”嚴廳長走着,說着,心裡閃過了老柳的眼神。
老柳身後呢?是誰?
嚴廳長想着。他已經決定了,必須要和上級報告了。想到自己那個老領導,嚴廳長淡淡的一笑。
還不相信了,這天下真的是爲非作歹的才能長久?
老頭子是發狠了,非要和他們鬥上一鬥才行!
說話的功夫,嚴廳長和王城中已經到了樓下,兩個人告別了,王城中站在那裡看着汽車向外駛去,站了會。
他剛剛要回頭,對面黑暗裡,趙鐵的笑容出現了。
“鐵哥。”王城中對趙鐵還是很尊重的。趙鐵的事情他全聽闆闆講了。
這樣的男人值得人尊重。
趙鐵點點頭:“城中,這段時間真的苦了你們了。剛剛闆闆出去了?”
“你怎麼看到的?”
看王城中嚇一跳的樣子,趙鐵嘿嘿了下:“這點眼力沒有我保護什麼人啊?”
“呵呵,他和領導出去有點事情,你放心,鐵哥,不是壞事情。”王城中只能說這麼多。
趙鐵也不多問,就說道:“看來事情背後有事情。”
“恩,鐵哥,也許還要請你幫忙呢,等會我找個機會,闆闆回來後,夜裡你們遇到了面談一下。”王城中道。
這是李天成給他的指示。雖然王城中還不知道全部,就從剛剛廳長說的,闆闆的資源也可以調動裡,他就知道了大概。
看來是全面的下套了。
趙鐵眼睛裡閃過點東西,嘿嘿一笑:“好。我等你們消息。那現在他出去了,估計着要段時間呢。”
說着,趙鐵看了下那個亮着燈拉着窗簾的窗戶,然後道:“我和兄弟們去就出去轉下吧。他們小年輕也憋壞了。”
“好的,你去吧。我先上去了。”王城中轉了身。
趙鐵也回到了葉雨他們那邊:“打個電話給虎子。問他吃好了沒有?我帶你們轉轉去。”
“好。”阿明是巴不得了。
幾個人上了門外的車,也無影無蹤了。
事情的關鍵就在兩個人身上。
闆闆,和錢春。
進攻方和防守方已經將要轉換位置了。
闆闆現在只需要一個證明。錢春現在想解開一個迷惑。
李天成端着酒杯和老顧碰着,幹了,然後感激的對着一羣忙活好久的兄弟:“大家也幹一個,辛苦了。”
錢春在一邊享受着別人的恭維,和老顧不時的喝酒扯淡,談點閒事,抽了個機會對李天成道:“李局長,晚上有事情我和你談點事情。”
“好。”李天成點了頭。
直到酒席散了。
雙方其實都有點迫不及待的兩人,走回了李天成的辦公室。
門關上了。
錢春坐了那裡:“天成,最近在忙什麼呢。”
“沒忙什麼啊,不和你一樣麼?”李天成回答的更沒營養。臉上的笑容卻對省廳的同志很尊敬。
“我看你這部下對你很尊敬啊,你扶正也是早晚的事情了。”錢春接過了李天成的香菸。
看着他賣弄,李天成依舊一笑:“那不還是要請錢處你幫忙?”
“客氣,客氣,我們在領導面前人微言輕的,是天成你自己工作好。”錢處忙謙虛了起來。
李天成連連擺手:“這怎麼行,這不是笑我呢?錢處,你們爲什麼下來的?這是我工作上處了大事啊。是我本職工作沒做好,才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哎。”
“放心,嚴廳長是個明白事情的人,從基層上來的,不是官僚,他看的清楚,不然天天和你一起麼?”錢春說着說着,話繞了回來。
李天成隨即一個苦笑:“還不是走訪情況。有的時候,問這個問那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
“什麼意思?”
“錢處,你不是知道麼,我和闆闆是朋友。之前呢,的確有迴護他的地方,你說嚴廳長抓到了還不教育教育我?現在闆闆自己又承認了打過電話的。搞的我很被動。不過錢處,我和你說,我還真的不知道他之前打過電話的。”
李天成看着錢春的笑容,牙齒一咬,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反正嚴廳長也教育了,不瞞你,我是懷疑,我也是一步步走出來的,這點判斷沒有麼?可他是我朋友,我怎麼辦,我就回避這個問題不深究吧。想想也愚蠢,這事情這麼巧合,瞞不住的,自己還找了身不痛快。”
“領導也是爲你好,現在他自己說了,而且和你無關,你說領導天天帶着你,這不是好事情麼?”
李天成看了看錢春,結果又欲言又止的。
錢春來神了:“你有心思?”
“錢處,你剛剛和我說那些,我這是心裡也難受啊。扶正?我這個位置多少人看着呢,現在又有闆闆這個事情,不下就是好事情了。你說領導帶着我?幹嘛帶着我?是怕我多說干擾了辦案工作啊。哎。”李天成頹然的一嘆。
說的話卻是合情合理。
錢春轉眼隨着他說的話,思路上一走,不由的也笑了,自己不是想多了麼?
李天成說的沒錯。
嚴廳長這是拖着李天成,壓着他,不讓他玩什麼手腳。架空了而已。
這段時間,李天成是沒負責到什麼具體的事情,局裡正常的工作他還主持着,可是闆闆這個案子他等於沒插手。
全是顧主任和自己在辦着。只不過老頭不知道吃的什麼藥,對闆闆有點客氣。
但是就李天成和王城中,完全是架空了似的。
可憐下面那些小幹警還覺得是被看重了?自己也不是誤會了?
錢春見多了領導的權術。和一個人走的近,不代表就是喜歡。這個社會有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是表面現象的。
李天成不是委屈,會酒意下,和自己微微的抱怨抱怨麼?這小子是心裡沒底了吧?
李天成看着錢春不說話,也表示尷尬的迴轉着:“錢處,我也就這麼一說,誰叫我自己牽扯着呢?不怪領導這樣,全是我自己啊。”
錢春差點沒笑出來。
抱怨了,然後又怕領導知道了更不好。分明是檢討着自己,然後拿話逼着,希望自己能在嚴廳長面前,和他週轉一下。
錢春擺出了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隨即道:“天成,你放心,你當我是朋友,這些話我是不會說的。出你嘴入我耳,就此爲止。你也知道,領導看到老家這裡發生這樣的事情,心情肯定是不好的。過去的就算了,你好好做,你放心,我找到合適的機會,會和你點點的。嚴廳長脾氣耿直,你找機會也和領導再誠懇的做個檢討。”
李天成彷彿看到了機會,急促着:“做了啊,哎,錢處,不瞞你,中午走訪後,他還請我們吃飯。我一看那場面,桌子上又做了次檢討。可這不是不能讓領導煩吧。”
說着一臉的茫然。
摸不着領導的心思,下屬心裡就慌。
這是正常現象。
錢春卻差點沒笑出來,李天成這個人怎麼這麼急性子?才做了檢討的,而且嚴廳長表示了點善意,你就想立即如何了?
再怎麼這個案件肯定不能讓你參合了,這樣既是防備你也是保護你。
嚴廳長對你算不錯了。做人做事不要急麼。
這種莽漢怎麼能混到局長的?
強忍着笑。錢春趕緊的安慰着:“耐心,放心,還有我這裡呢,何況,領導這個案件不讓你插手,也是保護你,你事情要從兩面看嘛。”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似的。
李天成哦了下,隨即有了點欣喜,連忙的又給錢春遞了根香菸:“錢處,這剛剛你說和我有事情,什麼事情你說,你看我,到現在全在說自己的事情,都忘了問你了。”
錢春哪裡不知道這個?
他本意就是來套話問問情況的,一看李天成又把話扯到了自己的藉口上了。忙打了個哈哈。
做出了點欲言又止的樣子。
李天成看他的樣子更加的肯定了,這個傢伙絕對是在套話。心裡臭屁着自己的聰明。
隨即缺德的繼續着:“錢處,門關上了俺們說私人話,無論工作上生活上,你什麼要求什麼難處你說。能解決的我一定解決,不能解決的我也想辦法。”
看着狗熊的胸口砸的山響。
錢春想笑,卻又有點可憐,李天成這樣在他看來,無非是就求自己在嚴廳長面前說句好話。
這人啊,沒權力真不行。
權力,真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