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電話那頭的聲音，賭叔陷入了沉默。

他的確生出過念頭，幫助張揚墊付蕭佳母親的全部手術費，但賭叔的賭場開設的地點只是一個小鎮，而且，賭叔手下養了不少人，這些人每天的花銷都是一筆驚人數字，賭場雖然暴利，但是掙得卻也只是剛好夠花而已，再加上外面借貸的人太多，賭場賬上每天的流動資金只有三十萬。

賭叔也陷入了猶豫當中，難道要自己抵押房屋去救蕭佳母親？

和他關係好的只是張揚而已，若是張揚住院，賭叔或許不會考慮就這麼去做，但是和蕭佳母女二人畢竟有過不愉快，若不是看在張揚的面子上，賭叔根本不會這麼忙活。

“臭小子，叔能幫你的只有三十萬，那二十萬就讓她們母女去想辦法吧，叔可是個放高利貸的！從來都沒有什麼好心。”賭叔在心裡默默說着。

從病房走出來，賭叔對電話那頭說道：“先什麼也別說，讓她們自己先籌集資金，你現在趕回來，到鎮上把賭場的流動資金都取出來，還有，告訴弟兄們一聲，這個月都給我勒緊褲腰帶過日子，誰他媽敢花天酒地，老子劈了他！”

掛斷電話後，賭叔再次走進了病房，與高鋒告了個別，帶着張揚走出了病房，徑直上了電梯。

電梯內，賭叔開口道：“小子，你今天晚上別去賭博擂臺了，手術費已經籌集得差不多了。”

“真的？”張揚欣喜地看向賭叔。

賭叔目光閃爍，扭過頭點了點頭。

“你騙我。”張揚氣憤道，“我今天晚上還要去！”

賭叔愣住了，他怎麼能夠想到，張揚會看破他的謊言，在他認知中，張揚是一個智障，所以說什麼張揚都會信，也正是這樣，賭叔撒謊也就沒有太認真，但也正是這一時的大意，卻讓張揚洞察了個一清二楚。

賭叔暗自後悔，而張揚顯然已經鐵了心。

“想去就去！我他媽不攔着你！”賭叔也生氣了，他沒有想到張揚竟然這麼不聽勸。

張揚把頭別向一旁，眼眶已經有些紅了。

看着張揚委屈的模樣，賭叔心裡不是一個滋味，這哪裡像是一個大人，分明就是一個孩子，讓人頭疼的孩子。

“好了，要不一會兒叔還帶你吃餃子去？”賭叔語氣軟了下來。

張揚依然不搭理賭叔。

賭叔想了想，又道：“我知道我不對行了吧，既然你想去賭博擂臺，那就去好了，不過，你得答應我，少受傷，這樣總行了吧？”

“嗯！”張揚轉過頭來，眯眼笑着。

“你……”賭叔恨不得臭罵一句，無奈地嘴角抽了抽：“臭小子，翻臉比翻書都快，算了，一會兒餃子沒有了！”

“啊？”張揚張大了嘴巴，又有些委屈。

時間很快便到了傍晚，賭博擂臺此時又一次聚集了人山人海的觀衆，這些觀衆從全國各地趕來，爲的就是看到刺激、血腥的打鬥。

而選手休息室中，張揚此時埋頭吃着餃子，賭叔已經吃膩了這玩意，但張揚好像百吃不厭，吃了四頓的他仍然狼吞虎嚥。

“哎我說，你小子怎麼這麼愛吃醋呢？”賭叔看着張揚餃子蘸醋，忍不住問道。

“嘿嘿。”張揚嘴塞得鼓鼓囊囊，說不了話，只能傻笑着。

“吃吧，也不知道有沒有下頓了。”賭叔撇了撇嘴，他甚至能夠想象到張揚再次站在賭博擂臺上捱揍的模樣，心裡只能期待張揚一會剛上擂臺就被KO，不受什麼重傷，最好對手把張揚打怕了，那樣張揚就不會再吵嚷着上賭博擂臺。

至於錢……賭叔的手下已經從市裡得知，蕭佳從親戚朋友那裡借來了三萬多塊，而一個與蕭佳同院的醫生也借給了蕭佳五萬塊錢，差不多有九萬，再加上賭叔開得賭場中的流動資金三十多萬，現在差不多還差十萬元。

張揚能打出十萬？

賭叔知道，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他自己倒還比較希望通過押注來掙出那十萬塊錢。

有了昨日的經驗，今日的賭叔下注開始認真起來，賭叔明白，賭博擂臺不能單看電腦給出的各種信息，如果是那樣，就等着被宰吧，這就相當於賭場中那些女郎出謀劃策一樣，根本就是騙人的把戲。

昨日吃了的虧，賭叔怎可能忘記？

看着張揚一點也不緊張地模樣，再摸摸自己額頭上面的汗水，賭叔暗罵自己實在是太緊張了，張揚連玩命都不怕，自己賭錢還怕個什麼？

不過，仔細一想，賭叔也一陣無奈，除非自己變成一個智障，否則自己怎麼可能不緊張？

很快，賭叔就憑着自己一天的經驗，下了五注，每一注都是一萬元，只不過，今天賭叔卻沒有把注押在張揚的身上，賭叔心知肚明，昨日張揚的僥倖今日不可能重演，他的想法異常堅定，哪怕他心中有那麼一點不希望張揚敗，但賭叔也忍不住苦笑，張揚畢竟還是太嫩了，更何況是一個智障？昨天面對的對手只能說太大意，不然，光是靠着虛招就可以讓張揚敗得徹底。

很快，賭博擂臺的比賽選手全部匹配完畢，看着張揚即將要面對的對手信息，賭叔的眼睛漸漸瞪得滾圓，張揚對付賭博擂臺排名七十五號的人！

鋒哥高鋒在成爲廢人之前，也僅僅是七十多號，在賭叔眼中，鋒哥是絕對可以輕易擊敗張揚的，而僅次於鋒哥幾個名次的選手，對付張揚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完全不用思考的一場比賽啊！

賭叔緊張地渾身發抖，連忙通過電腦，開始查看張揚對手七十五號選手的訊息。

“雷神！排名：七十五；比賽次數：二十三；戰績：二十一KO，兩平局。”

兩場平局被賭叔自動過濾掉了，他現在關注的是雷神的長相，這是一個凶神惡煞的男子，哪怕是社會上混跡的賭叔都忍不住不寒而慄，再想到二十一個KO，賭叔的腦中甚至已經出現了那二十一場暴力血腥的場面。

恐怕那纔是真正的碾壓，雷神的對手恐怕都已經不在賭博擂臺了，也許，那二十一人都被雷神給打成了殘廢。

賭叔的腦子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他怎麼能不胡思亂想？和張揚接觸之後，賭叔的性格也變得簡單了許多，他漸漸找到了親人的感覺，雙眼天真純淨的張揚對付凶神惡煞的雷神……這，光是氣勢上就已經弱了數籌。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賭叔現在擔心張揚會殘廢。

賭叔額頭上的汗珠豆大，一滴滴滑下，肥胖的臉看起來油膩膩的，此時賭叔很想說我們不比了，但是，賭叔知道，這根本不可能，一來，張揚固執的性格肯定會繼續下去，二來……賭博擂臺有着規則，而且是不容打破的，除非張揚是拳王！

張揚不可能是拳王，所以，張揚沒法不比！

一連幾場比賽，賭叔都不知道是怎麼看過去的，他的心思已經早不在這上了，甚至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狗屁玩意，直到休息室傳來廣播聲，賭叔才如夢方醒。

“七十五號選手對陣八十七號選手！”

廣播聲響起的那一刻，張揚已經戴上了拳套，在一旁簡單做着熱身運動。

賭叔傻眼了，這傢伙，到底都在想些什麼？智障也不用天真到這個地步了吧？賭叔不經意察覺到張揚臉上的認真與高興，下巴都快要掉下來了，認真……這場比賽再認真也是必輸的啊，高興？高興個球啊！送死哪有高興的啊？

張揚幾個大步走出了休息室，賭叔雖然不情願，但他也只有在張揚的身後跟着張揚，若他不跟着張揚，天知道不一會張揚倒下的時候，會不會被那些看得熱血沸騰的觀衆們蜂擁上臺給踩到。

賭博擂臺。

聚光燈照耀着一座座擂臺，觀衆的歡呼聲讓人如臨夢境，賭叔與張揚再一次出現在了這裡，張揚按照記憶中電視上播放的打出了一套組合拳，左拳、右拳、左拳、右勾拳。

聽着走在前面張揚打出的拳聲，賭叔再一次低着頭，慢騰騰地挪着步子。

五號擂臺。

大屏幕上顯示着對陣雙方的名字，阿木VS雷神。

光是在名字上，張揚的氣勢就輸了一籌，全場的觀衆大聲尖叫，寬闊的擂臺還有一根根長長的繩索連接着，裁判已經站在了擂臺中央，雙手平舉，倒是有些像耶穌，裁判右手邊徐徐走來的是披着藍色長袍，滿臉橫肉的光頭男雷神，左手邊則是又打了一套組合拳的張揚。

“雙方上臺！”裁判喊道。

雷神冷笑，後退一步，直接狂奔而過，在距離擂臺兩米處，雷神高高躍起，在半空時，雷神的腳直接踩在了擂臺四柱其中之一上面，再一跳，彷彿巨人一般降臨在了擂臺之上，觀衆們的熱血一瞬間被點燃。

“雷神！雷神！”一片連着一片的歡呼聲響起。

“阿木……”賭叔聲音很細，和蚊子聲差不多。

張揚沒有如雷神一般的霸氣入場，只是彎腰從繩索之中的空隙內進入了擂臺，引起觀衆們的一片噓聲，七十五號的雷神可是即將成爲老選手級別的存在，而張揚，恐怕在今天就會夭折於此，這已經是所有人心中不爭的事實。

裁判員雙臂平舉在面前，張揚與雷神同時走向了裁判員的左右兩側，裁判員雙手握住張揚與雷神的手臂，將兩隻緊繃的拳套對在一處，然後開始後退。

“五號擂臺，第一回合，阿木對陣雷神，比賽開始！”裁判的手臂一揮，比賽開始的鈴聲也瞬間響起，同一時刻，雷神與張揚同時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