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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閒人 - 第九十五章:依仗字體大小: A+
     

    婉拒了蘇默一起吃飯的邀請,孫四海將事兒說完便告辭離去。蘇默也知道 酒樓生意這個點兒正是最忙的時候,便也不多留。

    待到一大家子吃完飯,衆人三三兩兩的閒坐聊天時,楚玉山心中擔憂,終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在蘇家,因着蘇默的堅持,所以不但吃飯仍是大夥兒聚在一起,上下之別也沒其他大家族中那麼嚴格,這纔有了楚玉山敢以管事的身份,去問主家的事兒。

    蘇默自然不會怪罪,也不隱瞞,便淡淡的將事情始末說了。楚玉山和韓氏父女都是大爲震驚,萬沒料到蘇默白天往外走了一圈兒,竟然憑空惹出這般大禍來。

    魏國公啊,對於普通人來說,那可是一輩子都高不可攀的存在 了。蘇默跟這般等級的結了怨,豈能有好?

    “少爺有何打算?如今咱們府上,總共有壯丁一百七十人,個個都是山親自挑選的,都是來自災民中,對少爺感恩深重,便火裡水裡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半響,楚玉山當先開口道。語聲平靜,卻透着堅定和絕然。

    韓杏兒小臉兒皺的跟包子似的,伸手在下面扯住他衣襟,低聲道:“你答應 過的,一輩子揹着我的。”

    衛兒小,不懂事,只是懵懂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心中只是隱隱覺得似乎氣氛不太好。

    旁邊韓水根雙眉緊皺,臉拉的老長,嘆息不止。

    蘇默看了一圈兒,不由笑道:“你們這是幹什麼?至於的嗎?你,玉山,看你都說了些什麼?莫不是要你家少爺扯旗造反嗎?還水裡火裡的,要不要給你兩把刀,先來個三刀六洞啥的啊?”

    楚玉山就慚慚的笑,也不說話,眼神卻依舊堅定。

    蘇默便附身把衛兒抱過來,在腿上坐了,這才轉頭看着韓杏兒道:“這種廢話以後不用說。記得端午那日嗎?哥哥可是用繩兒把你拴住了的,你便想跑都沒門兒。”

    韓杏兒登時大羞,兩隻蔥白的手指伸到他背後,拼命的施展二指禪神功。

    韓水根看他又把自家閨女忽悠的找不着北了,心中這個氣啊,忍不住怒道:“那你準備 怎樣,伸着脖子等人來砍你腦袋?先前便讓你本分一些,結果先是田家,後是馬家,現在居然惹到了魏國公!下回你是不是就要去招惹王爺了?”

    老頭兒真是急了,口不擇言了。

    韓杏兒在旁不樂意了,抗聲道:“爹,田家那是幫咱們好不好,幹嘛來怪他。”

    韓水根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這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這還沒過門呢,就胳膊肘往外拐幫着男人跟自家老爹頂嘴了。

    “你閉嘴!”老頭陰着臉呵斥道。韓杏兒就撅起嘴,氣呼呼的把身子轉過一邊。

    “什麼也別說了,帶上杏兒,你倆趕緊走,連夜就走。南邊就別去了,那是人家魏國公的地盤兒。走西邊,往關中川蜀一帶去,那邊天高地遠的,他魏國公就算手眼通天,一時半會兒的也找不到你們。且待這風頭過了,再回來。你…你個混小子,要好好…….好好照顧杏兒。她命苦,從小死了娘,跟着我整日價起早貪黑的,這回又……”老頭兒開始說的還聲俱厲的,及到最後,卻不由的眼圈兒紅了,語氣也柔和了下來,語聲哽咽,說不下去了。

    韓杏兒眼眶也紅了,喊了聲“爹”,便說不下去了,淚珠子也落了下來。

    蘇默沉默不語,心中卻是頗有些溫暖。老頭嘴上說的狠,真到最後卻露了怯。只說讓他帶着閨女跑路,自個兒卻提也沒提,顯然是準備 留下給他們擋刀了。

    這老頭兒,真是…….

    “韓老哥兒,其實不必如此。”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福全忽然開了口。

    韓水根一鄂,隨即急道:“福伯,你……”

    福全拍拍他手,以示安慰,眼神在衆人身上轉轉,這才淡然道:“這事兒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魏國公世子而已,又不是真的魏國公。便真是魏國公,咱們英國公也不見的就怕了他。”

    話聲頓了頓,又傲然道:“大家都是國公,他魏國公一系遠在南京,可咱們英國公卻世代隨奉天子御前,哪怕他魏國公再如何功高勳貴,真要比起來,怕是這親近上也比不得咱們英國公府。再說了,一來,此次全是那小世子錯在前,少爺沒動他一指頭,連句罵都沒有,那小子憑什麼來找麻煩?須知他還不是國公爺呢,老公爺如今仍健在,據說家教極嚴。真要鬧開來,倒黴的不定是誰呢。”

    這老爺子,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這猛不丁一站出來,登時將那份大家氣度顯露無疑。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蘇默暗暗感嘆,韓水根等人也是面放鬆下來,這纔想起來,自己這邊還有這麼一顆大樹可依靠。

    石悅這會兒也在旁幫腔,悶聲道:“就是,少爺莫怕,那狗屁世子敢來找麻煩,石頭大耳刮子抽他。”

    福伯轉頭喝叱:“混賬話!那終是魏國公嫡系,你我只是下人,安敢放肆!”

    石悅最怕自己這個叔父,趕緊縮着腦袋裝鵪鶉。唯唯退到一邊去了。

    福伯這才轉頭對蘇默道:“少爺,此事當先使人往京裡知會公爺一聲,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總要有個準備 纔好。至於這邊,咱們且見招拆招,拖着就好。”

    蘇默皺起眉頭不語。實話說,他原本是有打算,一旦真頂不住了,就擡出英國公這張大旗來充門面。不過也只是充充門面,可沒真想着依靠英國公。

    跟福全分析的一樣,蘇默估摸着有英國公這面大旗,足夠讓那魏國公世子不敢輕動了。只要那小世子有了顧忌,不能動用官面力量,自己便有把握對付他。

    除開國公這個背景,那小世子便沒了最大的依仗,也就是個半大孩子而已。蘇老師兩世爲人,加起來快五十歲了,還對付不了個孩子?笑話。

    可這人情債是最難還的,自己父子已經承了英國公不少情了,這般豪貴的情哪有那麼好承的?不定以後自己要付出何種代價去償還呢。

    就如同那寓言故事裡說的一樣,魔鬼的能力大,能滿足人的任何欲求。可是代價卻是人的靈魂。

    蘇默覺得自己的靈魂還是很珍貴的,不想稀裡糊塗就這麼賣出去。可不是珍貴嘛,能穿越的靈魂誰敢說不珍貴?

    “此事,不着急。”蘇默終於慢吞吞的開了口,擺擺手示意想要說話的福伯稍安勿躁,又道:“這事兒,自然是要借重英國公爺的威名的。福伯、石頭,這回可要辛苦你們給我搖旗吶喊,讓我狐假虎威了,哈哈。”

    他自嘲的笑着說道,福伯和石悅卻連忙恭聲應是,都道這是本分,不辛苦。

    蘇默點點頭,站起身來向後房走去,一邊擺手道:“就先這樣,大夥兒各忙各的,早些休息。”說着,頭也不回的去了。

    屋裡衆人面面相覷,韓水根呆了半響,轉頭衝着福伯怒道:“福伯,你看看他,他,這臭小子是什麼意思?”

    福伯嘆息一聲,眼中露出睿智的光芒,搖搖頭,輕輕的道:“少爺,有傲骨啊。”

    韓水根茫然,福伯卻也站起身來,拍拍他肩膀,笑道:“老哥哥,少爺他自有章程,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再說了,這不還有我和石頭嘛,放心,一準不叫少爺傷到半分毫毛就是。”

    韓水根恨恨的起身,強自嘴硬道:“混賬小子,老夫管他去死!”口中咒罵着,一邊呵斥着韓杏兒快走,腳步蹣跚的往自己房中去了。

    第二天,蘇默剛用完早飯,下人來報,說是有衙役上門來找,衆人頓時都緊張起來。

    蘇默擺擺手,問道:“是衙門的什麼人?”

    下人回道:“就是原先一直跟着少爺救災的那位姓張的差大哥。”

    原來是張橫,蘇默笑笑,吩咐道:“請他進來。”

    下人去了,不多時,便帶着張橫走了進來。

    一進門,張橫便滿面諂笑的緊走幾步,上前老大一個肥喏唱了,這才道:“蘇公子,咱家明府想請公子午時去四海樓赴宴,這不也不知公子是否得暇,特着小的來問一聲。”

    蘇默哦了一聲,揚眉道:“這不年不節的,明府大人怎如此得閒,想起請默去吃酒了?”

    張橫弓着腰,屁股只挨着椅子少半邊,賠笑道:“這小的哪裡曉得,總是公子與明府的交情擺着這裡,多時不見有些想念也是有的。不有句話叫……叫啥一日不見,啥啥秋天的嘛,嘿嘿,小的是個粗人,說不得相公們的話,公子莫笑。”

    還啥啥秋天呢,要不要落葉啊?那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蘇默暗暗的腹誹。只是想想龐士言那肥豬像,對自己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蘇默就不禁一陣惡寒,連忙將那個場景扔出腦海。

    “行了,我知道 了。回去跟明府大人說,蘇默午時一準到。”揮揮手,讓楚玉山賞了他一把大錢兒,打發他回去。

    張橫得了賞,嘴咧的見牙不見眼的,緊着奉上無數奉承,這才樂不滋滋的走了。

    待到將張橫送走回來,楚玉山疑惑的道:“少爺,這龐縣令冷不丁請您,會不會……”

    蘇默哂然一笑,撇嘴道:“昨個兒有人打探少爺我的底細,今個兒就有人請吃飯,你說會不會?”

    楚玉山凜然道:“他們這便要動手了?”

    蘇默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動毛手啊動手,你當這是擺鴻門宴呢。去,跟福伯和石頭說一聲,午時少爺帶他倆去吃大席。”

    楚玉山慚慚應了,轉身去了。

    將將天近午,石悅套了車,蘇默肩上蹲着鼯鼠,鑽進車上坐了,石悅親自駕車,福伯卻騎了匹青驢跟着。一車一驢出了門,徑往城中而來。

    原本蘇默是要走着去的,這又不是太遠。可福伯卻道,大戶人家便該有個大戶人家的樣兒,不是怕路遠才坐車,而是這就叫排場。尤其是今個兒要跟那位小世子相見,這架兒可不能跌咯。

    得,感情這是範兒啊,蘇默納善如流,只能從了。

    不過十里地,小半頓飯的功夫便到了。

    下了車,孫四海早早等在了門口,一見蘇默下來,趕忙迎了上來,低聲道:“龐士言請客,主位坐的是個少年人,應該就是那主兒。來的還有馬家老爺子和馬三公子。”

    嗯?還有馬家父子?蘇默愣了愣。

    這是要準備 一併算賬嗎?心中想着,嘴角不由微微勾起。若真如此,怕是那位小公爺要失望了。

    心中琢磨着,腳下不停,帶着福伯、石悅二人大步走了進去。車馬自有夥計接過去照應不提。

    進了門,孫四海指指樓上,比了個三的手勢。蘇默微微頷首,知道 這是說人都在三樓上。

    一路拾階而上,待到了二樓往三樓去的樓梯,便見四個大漢分立兩旁。今個兒棍棒是沒帶,卻都在腰間挎着短刀。見到蘇默三人上來,齊齊躬身一禮。

    蘇默臉含微笑,頷首還禮,腳下微微一頓,眼神卻看向其中一人,正是當日兩棍子沒打着他的那位,臉上不由露出玩味的神。

    魏五面微微一囧,稍稍彎腰示意。蘇默微微一笑,這才擡腳往三樓而上。後面福伯和石悅連忙跟上,最前一個漢子忽的一伸手就攔住了。

    蘇默臉一沉,猛地回頭,眼光凌厲的望向那漢子,那漢子微微一窒,想了想,終是縮回了手,默默退開。

    蘇默這才從鼻子中哼出一聲,轉身大步走了上去。身後,站在最上首的魏五狠狠瞪了一眼攔人的老八,老八慚慚的笑笑,低下頭去。

    還不等上到頂,蘇默便聽到上面龐士言阿諛之聲不絕,旁邊還夾雜着一個老者不時的幫腔,眉頭不由微微一皺,隨即釋然。

    三樓樓梯口處,魏壹四個人也是分兩邊而立,見到蘇默昂然而上,眼中劃過一抹精光,隨即上前一步,躬身施禮道:“可是蘇訥言公子當面?”

    蘇默微微頷首:“正是蘇默。”

    魏壹連忙半轉身子,伸手一引,恭聲道:“我家世子已恭候多時了,公子這邊請。”說着,轉身在前引路。

    蘇默眼中微微劃過疑惑,這麼客氣?莫不是要玩什麼先禮後兵的把戲?

    一時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只兩手往身後一背,一如昨日初見那般,閒庭信步的走了進去。

    整個三樓完全敞開,屏風全都撤了下去。中間擺了一張大圓桌,桌上此時已經擺滿了幾樣小菜,還有一些乾鮮果貝、棗子蜜餞之類的拼盤。

    主位上,一個玉面丹脣的少年,滿面懶洋洋的,斜斜倚坐着。由着旁邊龐士言和另一個老者滿面賠笑的說着,只嘴角微微勾起,眼神兒飄忽着,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這德行,這架勢,一如昨日街頭上一幕。蘇默看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暗中想到,這熊孩子真是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也不知道 在那位老公爺面前是不是也敢這樣。

    心中想着,目光卻又看向那老者身邊。那裡,馬東來一臉的羞憤,低着頭坐在那兒一聲不響,案桌下,兩隻衣袖輕輕顫動着,想是正握着拳頭髮狠呢。

    “世子、龐大人,蘇公子到了。”魏壹搶前一步,叉手作禮向徐鵬舉稟道,目光微微示意,徐鵬舉微不可查的一頷首,表示知道 。魏壹這才退過一邊。

    “這位便是蘇訥言蘇兄了,哈哈,本世子久仰大名了。昨日一見,別覺蘇兄神采不凡,奈何一時誤會失之交臂。今日相見,卻是得償所願了。來來來,快坐,坐下說話。”

    便在龐士言和馬家父子震驚的目光中,徐鵬舉竟搶前站了起來,主動向蘇默招呼,哪還見方纔半絲懶散模樣。

    龐士言心中震動,暗暗道蘇仙童就是蘇仙童,果真不同凡響。原本今個兒這心裡還七行八下的,只怕這小世子要找蘇默麻煩,自個兒夾在中間難做。卻不想,看這架勢全不是那麼碼子事,可叫自己白擔了半天心。

    馬家老家主也是心中震驚,眼神閃爍着,不知心裡琢磨什麼。而馬東來卻是差點沒氣的暈過去。

    這尼瑪也太欺負人了!這前後的待遇,差的簡直毫不掩飾啊,真心不能忍了。待要站起來叱罵,猛然間腿上一沉,卻見老父凌厲的目光望過來,眼中滿是警告之意,不由的悶哼一聲,差點沒當場憋出內傷來。

    蘇默眼神一動,便將幾人的神變幻盡收眼底。雖不知道 這小世子打的什麼主意,但是這開場貌似還不錯,當下也是拱手笑道:“世子客氣了,默不過一草民,豈敢當世子如此擡舉,慚愧慚愧。”

    口中說着慚愧,臉上卻是半點慚愧模樣沒有,腳下直走到龐士言身旁,一拍龐士言肩膀,笑道:“明府大人幾日不見,又見發福了啊,想必近來諸事順遂,高升不遠了。”

    他這旁若無人的做法,卻是明白着將自己拉到和徐鵬舉一個高度。馬家老家主眼神一閃,若有所思。徐鵬舉卻是不由的面微微一變,隨即卻又強行忍住,只乾笑兩聲,重新坐下了。

    龐士言卻是受寵若驚,屁股提着離開了座椅,滿臉是笑的拱手道:“好說好說,借蘇……蘇公子吉言,他日但有微進,全是公子善祝善禱之功。”

    蘇默哈哈一笑,自顧拉開龐士言身邊的椅子坐了。這才轉頭對福伯和石悅道:“你們也坐。”

    此話一出,連龐士言滿臉的笑也不由的僵住。這裡坐的可都是有身份的人,你帶着倆僕從上來就已經很過分了。如今竟然還堂而皇之的讓坐,這……這是要搞哪樣啊?

    龐士言霎時間汗都下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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