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宋羽的病房待了很久，久到自己都忘記了時間。

期間霍擎川回去照顧顏顏，想來他也跟大家提起了這件事，至於那到底是怎樣一場騷動，我沒有多少心思去想。

父親和母親一起過來探望宋羽，但是宋羽做完手術，因爲藥物的原因一直沒有醒來。

父親和宋叔叔在走廊上談話，我一個人坐在他的牀邊看他。

“宋羽，你快醒醒，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看着宋羽緊閉的眼瞼，我沒有一次如此迫切的希望他醒來。有些話如果再不跟他說，我覺得我一定會被憋瘋。

我的期望並沒有傳達到宋羽那裡，他依舊沉沉的睡着。

他一刻沒有甦醒，我就不會離開這裡一步。

“小晚，你照顧着小羽，”父親推門進來，表情凝重的看了眼宋羽，“我跟你宋叔叔出去一趟，這裡交給你了。”

“嗯。”我點點頭，想必父親是想要拉着自己的好友去好好的談談心了。

“老天爺，”兩個人走後，母親輕輕推門走了進來，她來到宋羽的另一邊，伸手輕輕的摸着熟睡中的人的臉龐。“爲什麼讓這個孩子受這樣的苦，小羽啊，我們家真是欠你了。”

說着，母親便流出了眼淚。

我鼻子一酸，在眼淚流出來之前，我問母親，“媽，顏顏那邊怎麼樣了？”

“你放心，”母親也知道我現在的心情，“你公公婆婆還有小馨他們都在那邊照顧着，手術很成功，只是還沒有醒過來。”

“哦，”我木訥的答應了一聲，“那就好，那就好。”

我擡頭看着母親，“媽，我覺得對不起顏顏，作爲一個媽媽，在她做手術的時候都不能陪着她。”

“孩子，”母親饒了一圈到我這邊，就着站着的姿勢把我的頭抱到胸前，輕輕的拍打着我，“不要怪自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誰也沒辦法。”

母親的懷抱總是給人安定感和安全感，任由眼淚肆無忌憚的流出來，我緊緊的靠在她身上，又哭出了聲音。

“好了，好了，”我很少在父母面前露出這麼軟弱的一面，母親輕輕的安慰我，“都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

“但是小羽他······”

有的事情是能好起來，但是宋羽，再也好不起來了。

這個事實，即便想起來就讓人不由得揪心和悲傷。

那個傍晚，母親就一直陪着我在宋羽的身邊，用她的溫柔和耐心給了我莫大的安慰。

父親和宋叔叔一直沒有回來，照顧好宋羽，我責無旁貸。

晚上七八點鐘的時候，鄧婷婷過來探望。在得知宋羽和顏顏的事情之後，年輕的姑娘因爲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在宋羽面前又哭了一陣子。

情緒平靜下來後，她看着我，“遲姐，你回去看看顏顏吧，我在這裡守着他，我不會走的。”

如果可以，我一步都不想離開這裡，只是牽掛女兒的心情日益煎熬。

“那我就出去一會兒，這裡麻煩你了。”我站起來，大腦一片暈眩，應該是憂心過度和熬夜導致的。

勉勉強強的來到顏顏的病房，如同想象中的一樣，顏顏也沒有醒過來，睡得很安穩。

病房裡只有霍擎川一個人，手術過後大家的神經都多少放鬆了下來，所以讓遲馨和公婆回去休息了。

“你怎麼過來了？”霍擎川握着顏顏的手，奇怪的問我，“宋羽的情況怎麼樣了？”

“還在睡着，”我有氣無力的坐到顏顏的牀上，“婷婷過來了，暫時幫忙照顧一下。”

“爸爸帶着宋叔叔出去了？”霍擎川問我。

“嗯，”我點點頭，“不知道宋叔叔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堅持不下去。”

即便是天下的霍擎川，此刻也無法冷靜理性的說出一些理所當然的話，他能做的，也只是微微的嘆口氣。

“我們真是欠了宋羽一個大人情啊。”

“是啊，”我看着顏顏的臉，“這輩子恐怕是還不了了。”

“這輩子是還不了了，”霍擎川看着我，“但是他剩下的日子，我們也許還有機會來彌補。”

“怎麼彌補？”我問他。

“遲晚，”霍擎川看着我，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宋羽對你一直有感情。”

我沒想到霍擎川會在此刻提起這件事，驚訝的看着他。

原來他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一直沒有說。

“我···”我想要解釋，“我和小羽什麼都沒有，我把他當弟弟看待，他也放棄那份執着了。”

“我知道，”霍擎川伸出手按住我的，“你不要想太多，我並沒有懷疑你們，倒不如說我完全相信你們。”

“那你爲什麼要提起？”我問。

“我只是想要告訴你，”霍擎川緊了緊握着我的手，“你儘管去照顧宋羽，不用擔心我這邊會不滿什麼的。你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是他的遺憾，我只是希望剩下的日子裡，能多如他的意一些。”

經歷了這麼多，霍擎川已經不是當年我遇見的那個棱角分明，高傲冷漠的總裁，現在的他，願意把普通人的疾苦相思看在眼裡，並且在義務範圍內給予最大的支持，這樣的他讓我感動。

“謝謝你。”我用另一隻手覆蓋在他的手上，“真的謝謝你。”

霍擎川笑笑，“又在說傻話了，我們是夫妻，爲什麼總是說謝謝呢？”

“那顏顏這裡就交給你了，”我站起來，“她醒了以後一定要通知我，我去小羽那邊了。”

“恩，去吧。”霍擎川起身送我。“你那邊有事也隨時叫我，不要總是一個人擔着，知道嗎？”

我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向前一步，擁住了自己的丈夫。

霍擎川也回抱我，大手在我的後背上拍了幾下。

再次回到宋羽的病房，在門口我就看到鄧婷婷似乎一副很激動的樣子，起身跟躺着的人在說些什麼。

“小羽醒了？”我推門進去。

鄧婷婷看我，“遲姐，他醒了，他醒了。”

快步走過去，我看着牀上微睜開眼睛的人。“小羽，小羽你醒了嗎，感覺怎麼樣？”

大病未愈再加上接受了手術，他怎麼可能好？

“婷婷，你看着他，我去叫醫生。”我對鄧婷婷說。

跑着來到宋羽的主治醫生那裡，我幾乎是用拖着的方式把人帶來了病房。

“醫生，他醒了，您快看看他的身體有沒有異常。”回到病房，我緊張的拜託醫生道。

熟練的查看着各項儀器的數字，又用聽診器在宋羽的胸前比了幾下，醫生直起了腰。“醒過來本就說明沒什麼大礙了，剛纔看了看，各項指標都正常。”

真是萬幸，我想。

“病人雖然醒過來了，但是以他的體質來說不宜過於操勞，這點兒你們一定要注意。”走之前，醫生叮囑我們道。

送走醫生，我和鄧婷婷一邊一個坐到宋羽身邊。

“小羽······”想要怪他自作主張，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你感覺怎麼樣？”

宋羽睜開眼睛，仍舊是沒有多少神采，“看你比哭還難看的臉，我感覺不怎麼好。”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有心思開玩笑，只是我知道，他之所以這樣說，也是爲了讓我不至於過分自責而已吧。

“你真是，”我真是拿他沒辦法，“疼不疼啊？”

看着眼前虛弱的宋羽，千言萬語都只能濃縮成一句對他的關心表達出來。

“疼是肯定疼了，”宋羽動動手指，指指自己肚子的部位，“你在肚皮上開個口子試試。”

“還疼嗎，現在還疼嗎？”聽宋羽喊疼，鄧婷婷神色慌張，“我這就去叫醫生過來。”

“等，等一下，”宋羽低聲叫住了姑娘，“你不要這麼緊張，我是開玩笑的。”

只是因爲他一個微不足道的玩笑，就害的鄧婷婷流下了眼淚。

“又哭了，”宋羽笑笑，蒼白的臉色和嘴脣昭示出他現在的狀態，“總是哭的話，會變醜的哦，當心嫁不出去。”

“嫁不嫁出去是我的事，”鄧婷婷擦了擦眼淚，“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對宋羽的擔心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再被他這麼一逗，姑娘變得委屈起來。

但是此刻的宋羽並不適合跟她鬥嘴，鄧婷婷肯定也知道這點兒。“我去給你弄點兒吃的，遲姐，我先出去一下。”

我點了點頭。

我爲宋羽攏了攏額前的碎髮，心疼的看着他，“身體真的沒事嗎？你不要死撐着。”

“我的身體有沒有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嗎？”宋羽反而問我。

那目光中有多少自嘲好悲慼，我的心就有多悲慟和愧疚。

“宋羽，”我咬了咬嘴脣，“你不要這樣說，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遲晚，”宋羽的聲音稍微大了些，“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用連自己都欺騙不了的話來騙我，你覺得有意義嗎？”

心被宋羽突然尖銳起來的話語刺痛，我甚至不敢正視宋羽的眼睛。

“我知道，你們是爲我好，”宋羽嘆了口氣，“但是我的狀態怎麼樣，我自己是最清楚的。雖然你們都瞞着我，只是該來的總要來，該走的總要走。”

聽着宋羽與我那次夢中一模一樣的話，一股強大的悲傷襲上心頭，這難道就是冥冥中命運的安排嗎？

“不要，”我抓着他的手，“我不要你走，我們都不想你走，你活下來，好不好？”

“這樣可不像你啊，遲晚。”宋羽愣了一下，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