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念看着臉色蒼白的項羽波,她沒法拒絕一個剛剛從生死邊緣掙扎回來的垂危老人,她朝項子恆看去,雖然項子恆依舊是一臉堅決,但透過他的眼睛,她能看到他內心的糾結。
畢竟是父母、畢竟是弟弟、畢竟誰都不希望原本和睦的一家人被瓦解,最後鬧得個家破人亡。
黎夏念點了點頭,“你曾經幫助過我,知恩圖報的道理我還是懂的,這也算是我對你孝道和報恩。”
項羽波鬆了口氣似的無力的靠在了牀頭,拍了拍她的手背,“夏念,謝謝你,你這個決定挽救了我們項家。”
項羽波疲憊的睜不開眼睛,微微皺着眉頭宣佈他的決定,“葉蘭,從今以後你要當夏念是你的女兒對待,如果再讓我發現你有壞心思,我們就履行當年的協議。”
雖然項羽波說話聲音有氣無力的,可言語間的信念是那麼的堅定,葉蘭一下就慌了,蹲到牀邊握着他的手,“你別生氣,我都聽你的,什麼都沒有你的身體重要。”
說着轉身抓住黎夏唸的手,“夏念,以前是我太固執,以後我們好好相處。”
不管葉蘭曾經怎麼擠兌夏念,夏念從來都沒有討厭過葉蘭,因爲這個女人是給了項子恆生命的人,僅憑這一點就值得她尊重。
此刻她就好像實現了一個願望似的,激動的握緊葉蘭的手,“爲了你最愛的老公和我最愛的男人,我們必須好好相處,否則最痛苦的就是他們兩個。”
黎夏念一直是秉承着這個理念才甘願在項家手委屈的,只可惜葉蘭到今天才懂這個道理。
聽見兩個人的許諾,項羽波繼續說,“我這樣公司是沒法去了,我一直沒說,公司有好幾個項目都出在虧本狀態,實際上我們項家已經虧空,我本想着強撐着這幅身體度過這次危機再倒下的。”
突然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葉蘭手忙腳亂的拿起氧氣罩扣在他臉上,“別說了,歇會兒吧,孩子們都懂了,他們會齊心合力挽救公司的。”
葉急得一直抹眼淚,最後趕到的項淼對整個事件不太瞭解,看到這樣的畫面嚇得也跟着哭起來,一隻手捶着項子恆的肩膀,一隻手捶着項子剛的肩膀。
“你們兩個到底幹了些什麼啊,你們是打算把爸爸逼死嗎?我們是一家人啊,就不能和睦相處嗎?爲什麼會變成這樣?爲什麼?”
項淼是每個項家人都寵着的小公主,見她哭得悲痛欲絕,兩個哥哥都心疼。
項子恆擡起胳膊,用袖子幫她擦眼淚,“別哭了,大哥就算拼了命也會幫爸保住辛苦一輩子的產業的,乖,別哭!”
項羽波劇烈的呼吸聲充斥着整個病房,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因爲迫切的吸氣呼氣,氧氣罩裡騰起一層白霧,一屋子人都不說話了,有種錯過一秒就會錯過項羽波生命最後一刻的感覺。
有種度秒如年的漫長感,也不知究竟過了幾分鐘,項羽波呼吸變得平穩,他撥開葉蘭拿着氧氣罩的手,緩緩扭頭看向項子恆,“從明天開始你就是海悅的執行總裁,你是老大,公司的事務和項家的重擔就都交給你了,我相信你……”
“爸,爲什麼?”率先質疑的是項子剛,可他又不敢用太進擊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滿。
葉蘭瞪了項子剛一眼,“都這種時候了,還爭什麼爭,你想氣死你爸?”其實對於這個決定葉蘭也很不滿,可當務之急是安撫項羽波的情緒。
項子剛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着拳頭,咬着後牙根,滿心的憤恨。
對項家的一切項子恆早就淡然了,連忙表態,“爸,我跟夏念早就決定好了,等恆諾新工程結束,我們拿回本利就離開這裡,上個星期我就已經着手離開的準備了,我本願還是從事繪畫工作,不想參與到……財產紛爭裡。”
項羽波難受的咳嗽了兩聲,“我知道一直以來你都是個與世無爭的孩子,之所以跟沈諾成立公司也是爲了救夏念脫離沈家,只是海悅現在的狀況,只有你有能力讓它起死回生,子剛的能力還有待鍛鍊,所以我打算配子剛去負責分公司。”
分公司在三線城市的錦城,各方面條件都很差,況且從總公司調到分公司,無形中就是降職,引申的意義就是被踢出繼承人行列。
項子剛怎麼可能會服這種決定,“爸,我看你真是病糊塗了,我在總公司這麼多年,難道還比不過空降的項子恆,無論哪方面我都比他更熟悉!”
“子剛啊,我很認可你的付出,可能力方面,你確實比你哥差了一些,難道你想看着海悅宣佈破產?”
項羽波的話簡直就是一種侮辱,項子剛難以壓抑情緒,朝病牀衝過去,“我怎麼就那麼不堪了,公司交到我手裡就能破產?搞了半天,我這些年的拼搏都是在給別人做嫁衣,我真懷疑,我究竟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激烈的言語刺激之下,項羽波猛地坐起身,聲音提高了好幾倍,“我看你是想要蹲監獄!如果不用這種方法將你送走,你以爲黎國智會放過你?你知不知道于敏因爲失去女兒已經瘋了!你個畜生,居然幹出這種事,還不趕緊跪下給夏念磕頭,讓她幫你擺平黎國智那邊!”
吼完項羽波就撲通倒回牀上,眼一閉昏了過去。
葉蘭恨鐵不成鋼的捶了項子剛兩拳,快步衝出去喊醫護人員。
醫生很氣憤,“明知道病人心臟承受能力不好,還刺激病人,出去出去,全都給我出去!”
所有人都被趕出了病房,透過門上那塊玻璃可以清晰的看到搶救的全過程。
項子恆拉過黎夏唸的手,如山般的父親就這樣倒下了,他心裡難受,在他心裡項羽波永遠年輕永遠硬朗,永遠能支撐起項家的一片晴空,這是他從沒想過的,好像一瞬間那個偉岸的身影就頹然了。
黎夏念知道他心裡的糾結,她爲他這份糾結而感動,這證明她在他心裡的地位足以與他的親人比擬。
她湊到他眼前,故意展開一抹大大的笑臉逗他開心,“爸,不會有事的,公司的事情也一定能渡過難關的,我支持你去海悅,但你一定要把自己的想法表達清楚。”
原本計劃兩個月之內就帶着孩子們離開陽城,爲此他們心裡是多麼的歡呼雀躍,沒想到就這麼泡湯了,項子恆覺得愧對黎夏念,可他又無法不顧項羽波的死活以及項家傳承下來的百年產業。
他攬着黎夏唸的肩膀將她拉到近處,在她額頭上用力親了一下。四目相對,已經無需言語就能將彼此心中的想法傳遞給對方,項子恆就好像得到了世上最強大的支撐一樣,轉身面對葉蘭和項子剛。
“我會接下海悅的工作,替爸減輕負擔,度過危機之後也會主動請辭,我會帶着夏念離開陽城,不會拿走項家一毛錢。子剛,我們是兄弟,一直以來我都無意跟你搶,過去你對我所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不過你對夏念做的我沒法原諒。”
葉蘭抹了把眼淚,沒想到項子恆這麼大度,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媽的好兒子,對,你們是兄弟,各退一步就好了。”
說着葉蘭轉向項子剛,“你也聽到你哥說的了吧,將來海悅還是你的,你哥只是暫代執行總裁的職位,你就先聽你爸的,去分公司歷練一下。”
“媽,我……”
葉蘭用力掐了一下項子剛的胳膊,用目光警示他不許再說下去。
然後將他推到黎夏念面前,討好的說道,“還不跟你嫂子認錯,讓她想辦法幫你擺平黎國智那邊。”
項子剛自然不願意向一個女人低頭,葉蘭又掐了他一把,他才極不情願的說,“對不起,是我錯了,之後我也會幫忙尋找黎佳的,一定會將黎佳完完整整的送回于敏面前。”
說什麼完完整整,黎佳已經被摧殘得破敗了,她還真想讓項子剛吃幾年牢飯,可一想到黎佳的哭求和項子恆此刻被夾在中間的處境,她也只能冷着面孔命令。
“在我跟你哥沒有離開陽城之前,希望你不要回來,以後我們去到別的城市,希望你繞着那個城市走,避免碰面。”
醫護人員實施完搶救推門出來,“項先生讓大兒子進去,其他人請在外面等着。”
項子恆朝項子剛看去,很明顯的看到他那眼光中的不服不忿,看來他們兄弟間的緣分走到這裡算是盡了。
項子恆推門進屋,項羽波朝他招了招手,他連忙跑過去捧住項羽波的手,“爸。”
“委屈你跟夏唸了,爸承認爸很自私才做出這種決定的,海悅本該是你的,錯了這麼多年,也該回歸正軌了,你好好努力,一定要守住海悅,知道嗎?”
項子恆聽得雲裡霧裡,可項羽波的身體狀況,他沒法細問,只能連連點頭,“放心吧,等你養好了身體,我保證讓你看到一個一片坦途的海悅。”
項羽波指了指放在沙發上的外衣,“那裡有張轉讓書,你幫我拿出來。”
項子恆將轉讓書取出,從紙張的褶皺程度可以看出,項羽波應該糾結了好久,他看着上面的內容,驚訝的瞳孔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