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個空間是他的,家裡人都不會觸及,房間裡有很大一股灰塵味,他將窗戶推開,清冽的風吹進來,將蒙在畫板和沙發上的白布簾浮動。
項子恆伸手掀開,畫板放着的畫還是想當年他畫了一半的窗外風景,他扭頭朝窗外看去,經年已過,風景早就與畫中截然不同。
他退了幾步,拉過椅子落座,掏出一根菸點燃。
再遇關昕,他心裡不可能一點觸動沒有,畢竟當年他是真心想要跟關昕結婚的,他還記得事發之後關昕痛哭流涕的樣子,還記得她那撕心裂肺的大吼、以及捶在他胸口的拳頭。
明明那些記憶早已淡去,可她出現,就像點燃了定時炸彈的導火線,瞬間就在他心裡引爆了。
抽了一根菸之後,他站在窗口靜默了好半天才平靜下來心緒,轉身取出畫紙畫筆,憑藉記憶開始描繪此刻他腦中浮現的畫卷。
門外,黎夏念轉身朝樓下走去,男人落寞的表情、懷念的表情、苦笑的表情……盡收眼底。
她沒料到關昕會捲土重來,她對這個敵人一點都不瞭解,甚至不知道敵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不信關昕還愛着項子恆,可她又不得不提防。
在她眼裡,無論是糾纏不休的常芷萱,還是曾成爲項子恆妻子的劉莉娜,亦或是外面那些美女如雲,她都不放在眼裡,對她而言真正的情敵從來就只有一個,那就是關昕。
一夜未眠,項子恆後半夜兩點多才回到臥室,直到他的手纏上她的腰,她才昏昏沉沉的睡着。
第二天醒來,只有她跟瑞瑞兩個人,她的心一下就空了,強撐着一顆忐忑的心幫瑞瑞整理衣裝,送瑞瑞去幼兒園。
到了公司她纔給項子恆打電話,“怎麼走這麼早?在恆諾嗎?”
項子恆明顯停頓了一下才回她,“我出門買點東西,在魯美這邊,等會纔會去公司。”
黎夏念實在是討厭此刻自己的憂心忡忡,她以爲她已經足夠成熟了,然而在他面前,她還是個小孩子,亦如當年一樣,無法與他的初戀抗衡。
她終於忍不住問,“你要跟關昕見面嗎?”
依舊是讓人心慌的停頓,不過回答的倒是很堅定,“我想跟她見面,這對我而言是一次機會。”
黎夏念心口瞬間泛起一陣難以自持的酸楚,“你的意思是要抓住這次機會?”
“我想試一試,如果真的不行,我就放棄!”項子恆沉了口氣,毅然決然的做出了決定。
“那我呢?我怎麼辦?”黎夏念從辦公椅上站起,朝對面的姚萱擺了擺手,示意她先出去,然後轉身站到了落地窗前。
“我承認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害你……所以我也很猶豫。不過這是我考慮了一宿做出的決定,我很認真,這一次我絕對要抓住這個機會。”
黎夏念一把捂住嘴,將抽泣聲壓下去,這個男人還真是狠心,昨晚還抱着她睡,纔過去幾個小時而已,就對她說出這麼絕情的話,而且還是用這麼堅定的語氣。
黎夏念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顫抖着手切斷了電話,她將頭抵在玻璃窗上,眼淚像線一樣往下落。
身後傳來姚萱擔憂的聲音,“黎經理,你還好吧?項少欺負你了?”
沒想到姚萱還沒出去,黎夏念連忙收住哭聲,用袖口擦了擦眼淚,“我、沒事,可能是大姨媽來了,心煩吧。你先出去工作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見她不肯說,姚萱眼睛轉了轉,快步走出辦公室。
黎夏念跌坐進椅子裡,看了一眼手機,他竟然沒再打來,應該是急着跟關昕見面吧,他們會約在哪裡,辦公室、飯店、酒店……無論是哪裡肯定都是私密空間吧!
孤男寡女、乾柴烈火,尤其還有感情基礎,不用點火都能燃燒。
黎夏念將臉埋進臂彎裡,無助的哭起來,那個壞男人,竟然跟她說要去試一試,還說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還說對不起她……她纔不要他的對不起!
辦公室門突然被敲響,姚萱探頭進來,她還是第一次見黎夏念放聲痛哭,不由得心疼,“黎經理,我打聽到了,項少好像約了一個心理醫生在恆諾對面咖啡廳見面,爲此連九點的會議都給取消了,你是不是應該過去監視一下?”
黎夏念哭聲當即就收住了,猛抽了五六張紙巾,“把化妝品借我。”
姚萱早就準備好了,將化妝包遞給她,“這纔是我認識的黎經理嘛,金剛芭比!”
簡單的打了個粉底,塗了個睫毛膏,黎夏唸的五官就變得立體起來,再度恢復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她深吸了一口氣,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哭一點用都沒有,我得捍衛我的愛情,什麼初戀情人,見鬼去吧!”
姚萱也在一旁打氣,“是啊,你看馬伊琍說得多霸氣,‘假如愛人在愛情的道路上迷失了,自己就有義務拉他一把。’況且我們項少不是還沒迷失嗎?”
“對,要在迷失之前主動出擊,我的男人,誰也別想搶走!”黎夏念抓起包包就往外跑。
出門的時候正碰上前來安排工作的夏惠文,“喂,工作時間,你這是要去哪?”
“我去驅蟲,很重要,等我回來加班加點也會完成你交代的工作。”
夏惠文朝姚萱質疑,“驅蟲,她肚子里長蟲子了?”
黎夏念一路飛車趕到恆諾,本想趕在那兩個人之前抵達的,可她還是晚了幾分鐘,進了咖啡廳,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項子恆,連忙抓過服務生手裡的托盤擋住了臉。
服務生看着這位怪異的客人,“請問您幾位?”
黎夏念緊張兮兮的噓了一下,壓低聲音,“小點聲,把我帶到落地窗倒數第二個位置去,我男友要劈腿,懂沒?”
服務生馬上給了她一個同情的眼神,高大的身體一橫,學着她用氣流說話的方式,“那你躲到我身後,別被對方看到了。”
黎夏念連忙縮成一道閃電,跟着服務生的步伐朝窗邊移動,很順利的坐進了卡座裡。
她朝服務生點頭道謝,掏出一百塊錢當小費,又點了一杯拿鐵咖啡,這才伸着耳朵偷聽隔壁的談話。
不多時服務生端着咖啡和一份甜點過來,黎夏念低聲說,“我沒點甜點啊!”
服務生俯身,“甜點是我送的。”緊接着將那一百塊錢小費還給她,“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你要是傷心需要安慰的話,我今晚有空。”
說完服務生就站直了身體,朝她生動的擠了下眼睛。
黎夏念被嚇得心臟噗通狂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約|炮,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緊張的吞了吞口水,看着一百塊錢上用鉛筆寫着一個微信號,不由得感嘆,這年頭約|炮手段已經這麼高明瞭嗎?
直到服務生離開,她的心跳頻率才恢復正常,連忙將錢揣好,豎起耳朵繼續偷聽。
“所以你的答案是什麼?”關昕聲音裡帶着一絲緊張,既期待又害怕。
黎夏念緊張得都要窒息了,卻故作鎮定的端起咖啡,明明是盛夏,她的手卻涼得微微顫抖。
男人深沉的聲音傳來,鄭重其事的說道,“我同意。”
黎夏念一晃神,咖啡燙了嘴角,忍不住發出壓抑的呼痛聲。
隔壁座位的談話像似被她打斷了一樣,停頓下來。
黎夏念連忙捂住嘴,她的心口現在就好像插了一把刀一樣,爲什麼這個男人會變得這麼快,難道一直以來她就只是一個備胎嗎?無論何時,只要關昕回來,他就能輕鬆抽離,將她一腳踢開。
她皺着眉,屏住呼吸等待着,如果要傷,最好一下斃命,讓她徹底死心,她不喜歡拖泥帶水。
幾秒之後項子恆才接着說,“不過我不敢保證能不能做得好,只能說我會盡力去做,做到你滿意爲止。”
盡力去做?做到滿意?做什麼?
黎夏念腦袋裡馬上就飄出了十八禁的畫面,他們竟然這麼快就進展到這個話題了。
關昕用欣賞的目光看着男人,聲音裡有着遮掩不住的喜悅,“我相信你,只要你想做就一定能達到我的要求,我現在就有點迫不及待了,不如今晚就開始,我在龍之羽大酒店租了房間。”
黎夏念忍無可忍的站起身,剛要衝過去質問,一個男人在她對面落座,嚇得她瞬間就定在了那裡。
男人用柺杖杵了一下地面,冷聲命令,“坐下!”
黎夏念暗罵自己點子背,居然在這種時候碰見沈建元。
她沉了口氣坐回原處,實在是太丟人了,捉姦的氣場全都被打亂了,就這麼被後面那兩個人發現,反倒搞得她無地自容,乾脆裝啞巴算了,祈求那兩個人不會注意她這邊。
沈建元兇神惡煞的瞪着對面的女人,“明天把瑞瑞送沈家來,身爲孩子的太爺爺,我有權跟孩子見面。”
黎夏念不說話,只搖頭,堅定的目光一下就把沈建元給惹怒了。
老爺子二話不說舉起柺杖朝黎夏念肩膀揮去,“賤人,你有什麼資格說不行!”